夕蕾土生土长的申江人,小时候常来这里玩,大一时候也来这酒吧一条街玩过,是知道这里的情况。
深深的里弄,大部分已经被改造成酒吧,茶室,或是私人会所,根本没有餐馆。
她皱眉看着走了几米远的何延安,踌躇着迈了几步……
何延安忽然回头,似乎是看出了夕蕾的疑惑,淡笑着说:“跟上啊,还怕我给你卖了不成?”
夕蕾连忙小跑着跟上,走在何延安的身旁,微微轻喘,“我倒是没有那么想,只是在想这里没有餐馆,你是不是认错了路!”
“听过一句话吗,酒香不怕巷子深,越好吃的东西,越藏在深宅大院里!笨蛋。”
“这是为什么?那样客人不就很少了吗?还怎么赚钱啊?”
“你怎么知道人开店是要赚钱,万一人家只是想赏外人一口饭吃呢?”
“什么鬼……被你说的,我们像是去讨饭?”夕蕾被何延安的说辞搞得醉醉的。
何延安被她逗笑,“差不多,没那么寒颤,你就当做去人家里蹭饭好了。”
夕蕾翻了个白眼,看着两边老式建筑翻新成的酒吧里,客人不少,爵士乐流淌在这干净的铺着青砖石的弄堂。
“到底在哪?走完这些酒吧茶室,前面就什么都没有了!”
“直走到底,左转弯,就到了。”何延安懒懒回答,脚步放慢,路面宽敞,他边走边抬眸看着巷子顶的星空。
“你走的好慢!”夕蕾瞪着一眼,率先大步走到前面,走得极快,竟然超过了何延安。
渐渐地灯光不见,只有微弱的路灯照亮地面,路两侧是没有被利用的老房子,因为破损太过破败,除了观赏没有再翻新的价值,因此同样是一条弄堂,确是截然不同的两道风景。
夕蕾越走越缓慢,两侧黑漆漆的老房子和黑洞洞的门窗洞,让她有点害怕,但是她又不能丢面子走回去,只能故意放缓脚步,期待何延安快点追上她。
何延安看着比他远几步的女孩,低着头蜗牛一样的速度,似乎知道她在怕黑,只抿唇微笑,迈开长腿几步走到她的身后,伸手揪住了夕蕾后脑勺跳跃的马尾辫,“在等我啊?”
夕蕾吓得啊地一声尖叫,抱住了头!
她随即反应过来,气呼呼转头,“你幼不幼稚!怎么,怎么可以吓……抓女生的头发!”
何延安却不以为意,未松手反而将夕蕾的马尾辫转了个弯,挠了下她的鼻子,“你真凶,就不怕把我气跑,把你一个人留在这?”
“你……!”夕蕾顿时气结,她原本有些怕黑,被何延安这么一闹,什么恐惧的闲心都没有了!
何延安笑了笑,“饭前生气不易消化,快给爷笑起来!”
“笑你大爷!”
“我大爷是司令,你敢笑他,就不怕吃枪子儿?”
“……你,你好烦!”
夕蕾已经完全崩溃,一个人气呼呼往前走,什么黑门洞黑窗洞,她都不在乎了,她只想离这个不着调的男人越远越好!
何延安抄着裤袋,懒懒看着前面急速奔走的女孩,忍不住笑笑,低喃一声,“小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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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走尽头,右拐,两人终于到达了吃饭的地方,夕蕾顿时傻眼。
半圆拱门内的小院落里,纤尘不染,收拾得井井有条,贴墙边放着一辆自行车,墙上挂着一个音响,里面正播放着经典老歌,《千丝万缕情》……
院子里东西北方位各一间大屋,都亮着黄色的灯,隐隐从那屋里传来觥筹交错的碰杯声与欢笑声。
这是饭店吗?
这明明是一户人家吧!
夕蕾呆了,难道真的是来人家家里面蹭饭的?太……太夸张了?真的要和不认识的人一起吃饭……
何延安熟门熟路进了正北主屋,回头叫夕蕾跟上。
夕蕾表情苦兮兮地,心情万分纠结地跟着他走了进去……在热情的讲着一口京片子的男主人的带领下,走进其中一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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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夕蕾紧张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开始在这屋内走来走去,仔细看着屋里的装饰品,似乎是几十年前的摆件,也算是古董。
同时她也知道不用蹭饭,因为这里是一家私房菜馆,不是像之前她打工那种店,用私房菜做噱头的老餐馆。
而是古代官府的大厨,他们离开府邸流落于民间,民间的大户人家吃饭同样讲究气派,要拥有自己的家厨,于是便雇佣了他们,这是身份和财富的象征。
现在很多私房菜馆已难觅踪迹,它们悄无声息散落在繁华都市里鲜为人知,但味道和故事依如从前一样精彩。
“本来在这吃饭,是不能点菜的,人家做什么咱们就跟着吃什么,不过今天是个例外……可以为我们单独包羊肉饺子。”何延安笑了一笑。
不知是不是错觉,夕蕾觉得他的笑容特别苦涩,与以往不同。
她去过北方写生,知道那里特别一点的日子都要吃饺子或者面条来庆祝,花样真少。
“为什么你一定要吃饺子?是因为特别的日子吗?”夕蕾眨了眨眼睛,问道。
何延安喝茶的动作停了一下,抬眸看她,最终点头,“嗯,过生日该吃饺子。”
夕蕾张了张嘴,秀眉微微蹙成八字,天……何延安今天生日?她之前还在服装店里把他教训了一顿,态度貌似也不太好,好尴尬……
“原来你今天过生日……你怎么不早点说,我还能为你准备一份礼物……”夕蕾觉得怎么说都很尴尬……
何延安挑眉,“分手礼物?”
看到夕蕾握拳,何延安说道:“没礼物也没事,今天是我爸生日。”
“伯父的生日?那你应该陪他老人家一起过才对,老人都喜欢和子女热热闹闹的。”夕蕾想到了那次和霍北辰去给霍爷爷庆祝生日,早晨吃长寿面,霍爷爷开心的样子。
何延安难得没有回应夕蕾,只垂着眼眸,静静摸着杯肚,看杯中茶水……
“他死了。”
他的声音忽然散在空气里,短短三字的语气里,有迟疑,又加重,又似乎很轻很轻,就像他茶水中仍未下落的毛尖儿,不肯接受终将落到杯底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