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之城申江，今夜尤为喧嚣，透过窗户便能看到隔岸的车水马龙，人影绰绰。

沿岸的酒吧门庭若市，甚至撑起了遮阳伞开放了露天区域，整个城市弥漫在流光异彩的欢乐当中……

霍北烟的私人医院，此刻也难得是灯火通明，所有的树木上都缠-绕上了漂亮的彩灯。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距离霍北辰手术后持续昏迷已经是第四天。

十点多钟的时候，夕蕾从沙发上猛地清醒过来，看到病床上的人仍旧一动不动时，她的目光再度黯然下去。

她觉得自己是神经衰弱了，总是在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到霍北辰的声音，但那只是她的错觉。

昨天霍北辰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出来到了这间特护病房，撤下了无数的插管……那一刻，夕蕾觉得那些摘下的插管就像是死神的手，终于松开了霍北辰。

其实用不着她在这里看着他，但是她希望第一时间能看到霍北辰醒过来。

看到他只戴着氧气面罩，静静躺在床上，胸口轻缓的起伏，夕蕾的目光久久无法移开……

她的心意也渐渐地坚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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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众人将霍北辰送入霍北烟的私人医院，手术由霍北烟亲自主刀。

一个大夫让夕蕾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并告知只有她这个家属签完字，才可以开始手术。

看着面前厚厚的几叠手续风险告知，夕蕾的思维仍停留在霍北辰浑身是血被推走的画面，她茫然看着大夫，不知他想要自己做什么，她从未签过这种文件。

这时，霍北烟走过来，他让夕蕾先清醒一些，看一看这些文字，然后签名。

看到熟悉的面孔，夕蕾清醒了一点点，她勉强自己去看那些文字。

当她看到上面几乎全是各种各样的“死亡的情况”的句子时，她慌得眼前黑了一下，恐惧无助的眼神看着霍北烟，“我签不了……”

她无法想象这些描述的情况万一有一个应验在霍北辰身上，她承受不了。

霍北烟一向淡薄的面容绷得紧紧的，他正色告诉夕蕾，“我是这台手术的主刀医师，不能签字。我知道北辰绝不会想让霍家任何一个人知道他目前的情况，所以只能你来签。你是他的合法妻子，要承担这份责任。”

夕蕾绷着情绪，握笔的手颤-抖，好容易不抖了，又忘记自己的名字该怎么写……慌乱之下只写出了一个最简单的“夕”字……

吴秘书自始至终坐在夕蕾身边，他写下“慕夕蕾”三个字，夕蕾才照着写出了“慕”和“蕾”。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夕蕾蹲缩在墙角……只有这个让她没有退路的直角，让她有少许的安全感。

她忽然想起了那次母亲倒在血泊当中，那种全世界只剩下自己的绝望，竟然在此时此刻又再次侵袭……

手术期间，夕蕾没有看到一个霍家的人。

手术进行到第二个钟头时，匆匆走来两个男人。

夕蕾从没见过他们，不知他们和霍北辰是什么关系，但是吴秘书看到他们之后，立即迎了过去，与他们低声交谈。

其中一个一身黑衣劲装，根根头发倔强直竖，戴着飞行员墨镜。

另一个一身铁灰色西装，也戴着宽大的墨镜，遮住大半张脸。

手术持续了将近三小时才结束。

霍北烟走出来的时候脸色忽然开始煞白，身体轻晃了一下，给他身边的助手吓坏了。

助手连忙扶住霍北烟，这才发觉他身上很湿，他手术帽下的额头上全是汗珠，刚才在手术室里他甚至都没有出过汗，做完手术竟然……

看到霍北烟好了一些，夕蕾和那两个男人才走过去询问情况。

他们得知霍北辰虽然抢救过来，但还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并未脱离生命危险，两个男人面色愈发凝重起来。

夕蕾呆愣愣站在原地，直到穿着铁灰色西装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寒气逼人的气息从他身上溢出。

即使他戴着墨镜看不到眼睛，夕蕾也感到他对自己有深深的敌意。

那个男人如同一座冰山，令人感觉不到一丝暖意，他说话也透着彻骨的冷漠，“如果他死了，你就得陪葬。”

吴秘书连忙走过来，带着西装男子和黑衣男子走出去。

夕蕾的左手缠着厚实的绷带，她的左手手心的肉全被割破，伤到了骨头，非常地疼……她知道这疼痛比不上霍北辰当时经历的半分，可此时此刻她仍感到巨大的失落和委屈……

没有一个人关心她，她也不能告诉妈妈，也没有其他人可以诉说……她只能一个人承受。

她默默走到重症加护病房，看着医生护士正忙着给一动不动的霍北辰身上，插上各种管……输液管，引流管，呼吸管，胃管，曾经她也是在窗外，这样看着妈妈……

夕蕾再次体会到两年前，失去一切的恐惧，她情绪忽然崩溃，贴着墙蹲到地上，压抑着声音，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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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霍北辰依然在重症监护室，他能否活下来就要通过这一天的观察。

消失了一整晚的霍北烟终于出现，他站到了夕蕾的身边。

他看着只能有一只手碰触窗户的夕蕾，对上她憔悴的面容，她清澈的眼眸丧失了灵动，布满了血丝，黑眼圈和她睫毛下投出的阴影一般浓重……

夕蕾终于看到霍北烟，急切地问，霍北辰的伤势到底严不严重，她想知道为什么他还没有醒过来……

霍北烟青眉微拧，抿了抿嘴唇，最终，平静而缓慢地告知夕蕾，霍北辰的伤势。

第一刀捅穿了霍北辰的后背，直达胸腔，使胸腔积血，胸背部伤口肉眼可见肺脏，因为夕蕾及时按住了伤口，加上随同人员及时用衣物覆盖，所以他这一伤口的失血、气胸都不算严重，缝合伤口，修补肺部，算是比较顺利。

这不是最致命的刀伤，让他深度昏迷至今的是第二刀。

第二刀刺入了腹部中央，从结肠与回肠之间穿过，大网膜破裂，结肠，回肠破损，腹部积血四百毫升……

霍北烟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稳定了一些情绪……才接着说道：“你知道么，在靠近背部的附近有腹主动脉，还有下腔静脉两条重要血管。”

“如果刀再插-入两毫米，这两条血管必定会损伤，霍北辰就会在短时间内死亡……救不了。”

“其实跟你说这些没太多意义，毕竟他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期，说这些不过徒增烦扰……但是，我又想了想，你是他的妻子，你应该知道他为你做到了什么地步。”

夕蕾死死咬住下唇，心脏像被绞拧一般……她抬手抹去满面的泪水，却流出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