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北辰穿了浅蓝色的衬衫,淡淡的色彩为他冷峻的面容添了几分柔和。
他咽下口中食物,伸手要拿过红酒杯,忽然想到什么,又放了回去。
他察觉到对面异样的目光,抬眸看向慕夕蕾。
夕蕾盘中几块切小的牛排已经吃光,还剩下二分之一的那个大块。
她只顾着观察霍北辰吃东西,忘记这半块牛排还没切开,竟叉起那大块肉就直接往嘴里送……
但是她的嘴小,无论是侧着送还是正着送,那半块牛排都塞不进嘴里,偏偏她脑袋里一直在回想着和霍北辰一起吃饭的林林总总,想找出更多异常,根本没注意自己的举动。
于是霍北辰一抬眸,就看到慕夕蕾执着地要把那块比她的嘴大四倍的牛排塞进嘴里……
这一幕他忽觉在哪见过……
小时候住在遥源,湖塘里有一条傻傻的粉红花纹的锦鲤,有次他站在池边吃茶糕,那只傻锦鲤就浮了出来。
他扔下一整块,那只傻锦鲤就追着啄那糕点,但它的嘴-巴又圆又小,怎么都吃不进去,笑得他差点喷出嘴里的点心。
茶糕遇水很快化开,傻锦鲤终于吃到了,追着茶糕渣儿扑腾……
……那时候他的身边还有人,还有他们两人。
“你的吃相,越来越难看了。”
霍北辰淡淡开口,冷淡低沉的声音,将夕蕾从过度的脑力消耗中抽离。
她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嘴周围一大圈油……当想起自己刚刚干了什么时,囧得想弃盘跳楼!
太傻了,傻死的心都有了……
霍北辰收回目光,继续把剩下的食物吃光,唯独剩下鱼子酱。他不喜欢吃豆类,像豆子一样堆积在一起的东西也无法接受。
夕蕾决定打破沉默缓解刚才的尴尬,她把嘴擦干净,说道:“刚才我是在思考,因为我发现你吃的东西,好像每次都是一样的,对不对?”
霍北辰已经吃完,他拿过餐帕擦了擦嘴,又拿起水杯,喝了两口放回原处。
“你若吃不惯,可以换别的吃。提醒你最后一次,用餐时不许说话。这是基本礼仪,若还做不到,就在这桌旁站着,站到记住为止。”
说完他起身,拿下西裤上的餐巾离开。
夕蕾咬着叉子恨恨地望着霍北辰的背影,如果眼神能杀人,他现在绝对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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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蕾一边做第二个彩色盒子,一边看落地钟。
饭后一小时后,应该是霍北辰的喝茶时间……
果然,八点刚过,就看霍北辰从书房走出,坐到沙发上,不厌其烦地用貌似是茶道的手法给他自己泡了一壶绿茶,拿过茶几那本硬封英文书翻看……
夕蕾算是明白了,霍北辰他是一个按规律生活的人,可以持-久地,无限地,重复地做同一件事……
可怕,每天把自己的生活精确成这样,还有什么乐趣!
太过分神,夕蕾的手不小心被美工刀划伤,血立刻外渗!
她闷呼一声,刚要把食指含在嘴里去吸,却被一声“别动”喊住。
霍北辰放下书,拿着医药箱走来,坐到她的身边,两指捏住夕蕾受伤的食指,大力挤出新的血液。
他无视夕蕾的大叫,拿出棉棒蘸了碘酒直接涂抹到她的伤口,药物的刺激又惹来夕蕾的痛呼。
他撕开创口贴绕紧伤口,垂眸检查片刻,松手。
夕蕾眼角含泪捧着手,这个残酷的男人,刚才差点把她的手指捏断!
“口腔中含有多种导致人生病的病原体,若是拿唾液进行伤口消毒,则可能把病原体带到伤口,引起感染。”
霍北辰扣上药箱,真不知这个笨女人是怎么存活到现在的,居然毫无常识。
夕蕾纠结,“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处理伤口的,也没见它不好啊……”
“唾液里的抗菌物只能杀灭口腔内的某一类细菌,你若还有质疑,就把你的初中课本拿出来重读一遍。”
可恶……夕蕾简直要被这个毒舌的男人气得掀桌了!
“……我还不是因为帮你做礼盒才受伤的吗,你居然这么说我!”
霍北辰看着棱角分明看上去颇为精致的玫红色纸盒。
“什么东西?”
“霍爷爷生日,我按照两个木雕的尺寸定了硬纸盒,装进去,再系上彩带,这样的生日礼物才算正式!不然一眼就看出来,多么没有惊喜感啊!”
看霍北辰不言,黑眸却一直审视着那个枚红色的盒子,夕蕾连忙说道,“这个枚红色的是我的,黄绿色的那个才是你的!”
玫红和黄绿,经典中国风配色!
霍北辰眸色一转,“不行。”
“为什么?”
“生意的黄,股市的绿,商人忌讳。”
……在美帝熏陶了十年,居然还这么迷信!
“事真多,给你红的好了!”夕蕾内心还是挺高兴,原本她并不抱希望他会要,没想到霍北辰居然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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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蕾小心翼翼地将吧台上那座几乎和《水乡即景》一样大小的紫檀木雕搬了过来。
她猜想觉得因为霍爷爷属马,因此沈老先生就雕刻了健壮的古代战马--
两匹马的马颈上细密的鬃鬣被雕刻成了五朵花瓣的形状。
马鞍和负甲镌刻精细,一匹昂首站立之姿,一匹腾跃嘶鸣之态,它们蹄下踏绻烟尘,云团紧簇,整块木雕动静相宜,气势绝响!
霍北辰长指一一轻拂马颈上的五瓣鬃毛,沉声道:“大伯戎马一生,这五花战马,想必他一定会很喜欢。”
这就是传说中的……五花马?
原来沈老先生送的木雕,竟是有这两层意思……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跟我换吧。”霍北辰的手掌忽然握住了马头。
“不换!”夕蕾旋即抱住木雕,扣上亚克力的透明外罩,塞进黄绿盒子,绑上枚红色的布带,大功告成。
她心笑道,霍北辰一定后悔花五百万买的却比不过自己这个木雕有意义,真是好爽,好开心!
“唉,不知道霍爷爷会不会比较一下,扔掉那个他不喜欢的呢?”夕蕾扶着额头,故作苦恼状。
用霍北辰说过的话打击他,真是爽翻了!
霍北辰看她小家子气的窃喜模样,薄唇浅抿,长眸似笑非笑,“爽够的话,就尽快把我的那份包起来,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就要去大伯那吃长寿面了。”
夕蕾不知为什么有些害羞,低头红着脸说好。
“对了,我还要写一张生日卡片放进去……咦?我买的彩色水笔呢?”夕蕾翻找她的背包,“不会是……忘记拿了吧!”
她连忙将书包口袋朝下,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零零散散的杂物掉到地毯上,面巾纸,唇膏,小镜子,钱包……
当霍北辰看到那支七十三万美金的“神秘巨匠”也一起掉出来时,太阳穴不由抽跳,他颇为无奈地把它拾起来,搁到手旁的矮几上。
就在这时,地毯上另一件光亮的物品,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竟是一枚……紫金铜的九宫八卦牌!
暗红的金属反射着一些奇妙的光泽,在室内灯光下呈现幽远的紫金色,它静静躺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散发着无穷的吸引力……
霍北辰有些迟疑地拿起,摊在掌心,看一眼正忙着给他包装礼物的慕夕蕾,沉声问道:“这铜牌,哪来的?”
夕蕾百忙中看了一眼,“哦,这个啊,是李阿婆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