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正如苏青所料,匈奴人的残部终于撑不住,托人递来了降书。
当时苏青正无所事事的在营帐外不远处闲逛,张留在一旁陪着他,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宇文章还没有醒过来,张留军务缠身,本身又是个大男人,除了打仗啥也不会,也不太能照顾的好他。无奈只好在林城找了几个靠谱的会伺候人的丫头。
等丫头们来了之后,张留这才松了口气,而宇文章被丫头们照顾着,擦洗翻身喂药按摩什么的,也精细了不少,至少不再像之前那么凄惨了。
来者领头之人一个长相十分美艳的女子,她被几名匈奴将士簇拥在中间,身材较之西魏人略显高挑一些,她的瞳色有些浅淡,一脸风尘,满眼疲惫。
“匈奴使者阿娜尔求见宇文章大人……”
那女子自称阿娜尔,操着不太流畅的汉话,她的声音悦耳动听,微微带着一点点儿鼻音,有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异的味道,是草原上信仰神明的人才能拥有的……
张留让人带她去了他自己的营帐,就是现在苏青住的那个营帐。
宇文章此刻还昏迷不醒,实在不方便见人。
虽说此刻的匈奴人已经不足为惧,但是谁知道他们如果看到宇文章大人受伤后,会不会再生出什么奇怪的想法?
此事不可不防,毕竟前车之鉴就在那摆着呢。
张留将西域联军屠杀了个遍,连只鸡都没给他们剩下,差点没把西域人灭族。
结果,那些没上战场的歪瓜裂枣们,还是偷摸跟西魏的柱国大人们勾搭上了,宇文大人中的毒,可就是出自西域人之手。
苏青坐在主座上,手捧茶杯,静静的注视着下方跪着的一行人。
张留则现在苏青身后,对着跪在地上的阿娜尔道:“你是何人?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阿娜尔不敢看苏青的眼睛,她低着头道:“小女是呼延卓之女呼延律·阿娜尔,此次前来,是希望贵国能高抬贵手,饶我族人一命……”
苏青浅浅的抿了一口热水,对阿娜尔的话充耳不闻。
张留道:“可有降书?”
阿娜尔接过她身后的匈奴人手中的羊皮卷,双手托着,要呈给苏青。
张留冲着旁边的近侍示意让他接过来,近侍立刻会意,从阿娜尔的手中把羊皮卷接了过来,递给苏青。
苏青接过来打开,只看了一眼,就随手递给了张留。
张留接过来也看了一眼,立刻就皱起眉头。
他寒声道:“贵部部落无故袭杀我西魏边境,占我北巡防营土地,屠杀我西魏边境子民性命,掳掠我西魏粮食和妇女,更是害得我西魏四十万大好男儿战死沙场,这一桩桩一件件,简直罄竹难书!
到头来,贵使就想凭借这一纸降书,还有区区几千头牛羊就想把这一切抹平?
如此没有诚意,如此不要脸,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张留的话没有给阿娜尔留一丝情面,她身后的匈奴人一个个面露不忿之色,眼看就要发作,被阿娜尔一个眼色给拦住。
阿娜尔苦笑一声道:“可是大人,若我们有足够的牛羊,足够生存的物资,又怎么会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前来侵略贵国呢?”
张留冷笑一声道:“不见得吧?贵部落不是与十几个部落联盟了吗?当初侵略我国边境的时候,我看你们底气足的很?”
阿娜尔只能再次苦笑一声道:“大人,您也知道我们只是联盟,我们胜利之后他们看到有油水可以捞到,这才蜂拥而来。
但这场战争过后,我们几乎全军覆没,眼看没有利益可得,他们又怎么可能还能跟我们联盟?”
张留有些无情道:“可是这不关我们的事情,公主殿下。想要和谈,得拿出点诚意来,这样的仨瓜俩枣,不够。
我们西魏共计阵亡四十余万将士,你这几千头牛羊,就算按阵亡人头分,都不够我们将士们一人一头的。
就算我同意了与你们和谈,我那阵亡的将士们的家属也不可能同意,我活着的将士们更不会同意。
更何况,就算一人能分到一头牛羊,可公主殿下,你觉得一头牛羊的性命能抵得上我们一个西魏将士的性命?”
阿娜尔还想说些什么,苏青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碗,然后看向阿娜尔,盯着她的眼睛道:“公主殿下,你可还记得我?”
阿娜尔抬头看向苏青,她方才进到营帐里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当时只觉得眼熟,但是看苏青坐在主座之上,她一时没敢多看。
此时苏青一开口,阿娜尔仔仔细细的看了下苏青的脸,忽然她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一白。
她认出这个人了,不久之前,在她父亲的大帐之内,她见过他一面。
有人跟她说这是他们抓到的宝贝,虽然是个傻子,但是有大用处。
她当时虽然心下好奇,但也只是粗略瞥了一眼,并没有细看。只因场景太过污秽,她也不太能接受他父亲的奇怪癖好。
他那个时候发丝凌乱,衣衫不整,并不像此刻这样穿戴的如此整齐,所以她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你……你是……”阿娜尔太过震惊,她指着苏青“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苏青看她变了脸色,知道她把自己认出来了。于是苏青这才继续道:“我倒是见过公主殿下一面,在你父亲的大帐之内。
当时只是惊鸿一瞥,因为你父亲的原因,我们两个没能好好打个招呼……”
“区区不才,名唤宇文清,不是什么宇文章的枕边人,正是西魏的君王,他们都给面子唤我一声:皇帝陛下。
再次见面,恕朕连同初见时那不成礼数的一次见面,一起向您道一声好。
你好,呼延律·阿娜尔公主殿下……”
阿娜尔脸色已经变得煞白,她瘫坐在地上,半晌没有言语。
她方才虽然认出了苏青,但也只是认出了他就是宇文章的枕边人,并没有往别的地方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