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紧,这么点遮掩已经足够了,反正只要不是所有人都被认出脸,凭大房那边出来多少个人证,难为我不会再多寻些人佐证他们这会都在侯府里头、根本就不知道今儿出了什么事情吗?”宁摇碧若无其事的道,“纵然有那么一两个蒙面之物被扯下来,也可以说他们看花了眼么!”
他冷笑着道,“如今春暖花开、惠风和畅的,在暖莺阁里多半是要喝酒的,这酒喝多了,没有不发酒疯的,谁知道他们是真的被人打了,还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卓昭节见他是打定了主意一赖到底,知道纪阳长公主素来疼他,料想这无赖也能赖过去,就提醒道:“沈郎君、施郎君这些人应该也在那里吧?难道要连他们一起打?”
宁摇碧道:“自然不会……嗯,我已经替他们把理由也都想好了啊,这是我宁家的事情,他们和宁二又没什么深厚的交情,趟这混水做什么?你说对不对?既然他们都在喝酒,那一起喝醉了也不奇怪嘛,如今可不正是暖风熏人欲醉的时候?”
说着他微微一笑道,“当然若是有人不想醉,也不能不帮他们醉一醉了。”
……比如说,那个沈丹古若是对你无意,那本世子的手下就当他喝醉了什么也没看到,若是他心怀不轨,嘿嘿嘿嘿嘿……
卓昭节没想到他已经对沈丹古存了疑心,反复思索片刻,确定没什么漏洞,嫣然一笑,赞道:“时五说你聪明,你果然聪明。”
宁摇碧本来还怕卓昭节嫌自己过于心狠手辣,闻言心下一松,笑着道:“若是蠢笨之人,又凭什么与你结缡?”
这话把两人都赞了进去,卓昭节虽然一向自许,听他这么旁若无人的提到婚姻之事,也不禁面红耳赤,跺脚道:“我不和你说了!”就故意走开几步,道,“我去旁处看看。”
宁摇碧笑着道:“我陪你去,等我一等呀!”
卓昭节闻言加快了脚步,啐道:“我偏不等你!”
宁摇碧却也不先追,而是趁机问身边刚才送走施阔之小厮的侍卫:“如何?”
侍卫会意,摇头低声道:“属下搜遍了那小厮衣角隐蔽处,并未发现夹带书信或信物之类。”
“嗯,这还差不多。”宁摇碧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那沈丹古还知道分寸,并非自取死路之人!一会办完正事,给他些好处。”
——沈丹古送信前来,在卓昭节眼里对他自是感激,但宁摇碧心机深沉,却要搜了来送信的小厮才肯相信,谁知道是不是那小子打算托人传书传信,看到本世子在,这才故意扯了个旁的理由?这么点小手段若是在本世子跟前都能混过去,本世子简直白活到现在!
至于沈丹古会不会故意污蔑宁瑞庆么……一来宁瑞庆怎么说也是国公世子,沈丹古寄人篱下的怎敢得罪他、还胆敢算计上本世子?二来,本世子一点也没觉得揍宁瑞庆一番有什么不好……
扫兴者怎么能不给点颜色看!
哪怕是还没动手、只是被提到,但既然昭节觉得扫了兴致……宁二你就该挨揍!
他又想起另一件事,叮嘱道:“刚才那个布衣士子做的很好,将他的酬劳翻上一倍……另外,既然他当众宣布要下场,不管怎么说,明年必得去会试里走上一遭,免得被人察觉内情,知道么?”
侍卫心领神会道:“世子请放心,属下定然会说服那士子下场的,也不过就那么三天,以世子的手笔,属下料想那士子求之不得!”
宁摇碧赞许的看了他一眼:“今日出来的所有人各赏十银,你拿十五。”
侍卫顿时笑开了花:“属下多谢世子!!”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前头的卓昭节,暗想这小娘子究竟还不怎么了解世子,方才居然还担心斗诗会输给淳于佩,休说是淳于佩了,就是苏家八娘在这儿,凭咱们世子的手腕,必也能将苏八娘弄得个灰头土脸、叫卓小七娘你独占风头!方才那风流恣意的布衣士子原本不过是看个热闹,却在短短片刻之内就被宁摇碧勒令收买过来替卓昭节造势传名,那几个大声叫好的人至少有一小半回头会去领赏银,剩下的有一半是不.明.真.相人云亦云,另一半估计是被那布衣士子的品评折服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布衣士子也是厉害,观他身着布衣,料想家境寻常,宁摇碧本意是找他替卓昭节捧个场,但他却直接扯到了自己真正的前程——春闱上!
如今虽然是宁摇碧逼着他下场,但实际上,谁又知道这布衣士子根本就是早就想参加了呢?宁摇碧泄不得题改变不得会试取士的名额,但未必影响不了殿试的结果!
——当然,宁摇碧不在乎顺手帮个士子,他关心的是,今日这件事情既然被扯上了天下读书人莫不关心的春闱,大凉文风昌盛,士子地位极高,卓昭节又是个实打实的美人儿,还正当年少、尚未出阁,春闱、士子、牡丹、美人……只这四个词放在了一起,长安上上下下岂能不争相打听,那布衣士子借着牡丹花会这么一番作派,此后必然能在士子中占取一些名声,一旦他中了榜,那卓昭节这一阕牡丹诗点醒一名士子的名头可是水涨船高,非比寻常才女,那布衣士子殿试名次经宁摇碧干预高一点,卓昭节的才名简直堪能与苏语嫣相提并论了!
侍卫心中感慨,世子为了这心上人,真是用心良苦啊……
侍卫的这番羡慕嫉妒恨,卓昭节自是不知,宁摇碧吩咐了人去暖莺阁找场子,便没再把宁瑞庆放在心上,继续陪着她在芙蓉园里游玩赏花,这么到了傍晚,阿杏好容易寻到个机会提醒卓昭节该回去了,两人才恋恋不舍的出了园,宁摇碧少不得一路将她送到了靖善坊,两个人又在坊前说了会子话,这才依依分别。
回到敏平侯府后,卓昭节因为白昼游玩感到有些劳累,反正四房和沈氏的关系也就是那么回事,就打发阿杏去和沈氏告一声罪,径自回了四房。
这日她回来的迟,这时候卓芳礼、游氏已经在用饭了,听说她回来,少不得嗔上几句,打发人速速为她添席。
饭毕,茶端了上来,游氏轻呷一口,道:“午后有个姓居的老儿送了盆‘刘师阁洗妆红’来,道是你买的,我收了之后看了下,品相有损,你今儿去的是曲江?”
卓昭节揣测自己直接回了四房,这会随行的人应该还没功夫禀告什么,就含糊道:“东市和西市人都太多了,我听说曲江人少一点,那儿景致也好,就去了那里。”
卓芳礼温言道:“去那里也没什么,只是曲江的牡丹多半不够完好,过几日还是亲自去市上挑些好的吧,若是嫌挤,也可以说了品名让律英代买回来,虽然好的牡丹都价值千金,但咱们家一两盆还是买得起的,小娘子家好个攀比,别叫人小看了你。”
游氏接过卓芳礼的话,道:“正是这个理,倒是你父亲提醒我了,牡丹花会之后,咱们家有好几个请客的机会,届时女眷们聚到一起少不得要彼此打听都买了些什么,你总要有几盆做脸面。”
卓昭节无所谓的道:“牡丹我也不很懂,就叫八哥帮着买罢?”她方才和宁摇碧约好了明日继续去曲江游玩,这会哪里还有心思去买什么牡丹。
“这样可不太好,毕竟在长安这牡丹花会家家户户都上着心,你总要知道一点,往后才好和人谈论。”卓芳礼想了一想,道,“你若是自己没主意,就叫你母亲帮着掌掌眼。”
游氏笑着道:“我又能懂什么?这花会我去了也不能尽心看,哪次不是和人应酬着就是看住了几个不省心的?”
卓芳礼道:“那明日我带七娘去西市吧。”又问,“你去么?”
游氏道:“媳妇还在榻上呢,你们两个去好了,我留下来看着。”
“三郎不是在家里?”卓芳礼微笑着道,“咱们一起带七娘出去好了。”
游氏听他语气温柔,不禁想起当年新婚之际,心头也是一热,只是想了想仍旧推辞了:“三郎又没掌过家,他哪里知道什么?媳妇这会受了大委屈,得好生将养,三郎也不懂,我不留下来,万一有点什么事情没个人拿主意,怕误了事,反正这花会也不是一天两天,你带着七娘去就成。”
卓芳礼有些遗憾,但还是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夫妻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就把事情定了,卓昭节一直到他们说定才嘟囔道:“可是我方才和人约了明儿要一起的,这回花会我已经失约过一回了。”
卓芳礼不在意的笑道:“约了谁家小娘子?叫上一起好了,为父这把年纪了,总也是她们的长辈,你又在,不打紧的,咱们定个大点的雅间,如今不是花会第一日,料想雅间没那么难定了,实在定不到,咱们坐在底下大堂上也没什么。”
游氏因为几次三番劝说过卓昭节,察言观色就觉得不对,忙把下人都打发了,皱眉问:“你可别告诉我你约的是雍城侯世子!”
闻言卓芳礼也皱起了眉,沉声问:“可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