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周恒来到宁远候的病房,一开门就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你小子很有趣......”
听到门口的声音,宁远候将头转过来,此刻依旧趴着,看到周恒赶紧摆手。
“周小子你来了,快过来能不能让我换一个姿势?”
周恒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小六子,不用问小六子就知道周恒什么意思,赶紧解释道:
“侯爷压根没动过,就连护腰都没说让我给松一下。”
周恒点点头,别说这老头还挺听话,昨天午后醒过来就这样趴着,只有尝试过的人才能知道,这样时间长了,肩膀手臂还有脖子和腰,感觉要脱节了一般,酸疼到想骂人。
不过宁远候的状况比较特殊,取出了箭头还有那一块包裹的条索状结缔组织,必须加压包扎还要做好防护,所以这个必须爬够一天时间。
看着宁远候希翼的目光,周恒笑着点点头。
“可以平躺一会儿,不过不可以自己动,我让人帮你。”
说着一挥手,后面几个大夫护士都上前,一边两个,将老侯爷的腿还是之前那种摆法,左侧的人向上翻右侧的人向下推,几人同时用力,宁远候整个人侧立起来,随即调整姿势被轻轻放下。
几人松手后,周恒这才松了一口气。
“平时最讨厌躺着,别说这会儿觉得还是躺着舒服,这趴着还真难受。”
周恒拿着一个一面是尖头,一面是圆头的小锤走到宁远候近前。
“只要是被动的,什么姿势都不舒服,昨夜休息的如何?”
老头砸吧砸吧嘴,别说周恒说的还真对。
“子时醒了,这六小子给我找了一种药,吃了药一觉睡到现在,不过你们能不能给点儿干的吃,我晨起就喝了一碗稀粥,那米粒儿一粒不挨着一粒都能数的过来,刚吃完就饿了。”
周恒摇摇头,“这个暂时不行,中午让人给你炖点肉汤,不过不能吃太硬的,因为这几天卧床,保证营养就行,不能吃的太干太硬,不然如何如厕?难道还要我给你灌肠?”
宁远候瞬间老实了,砸吧砸吧嘴没了刚才的硬气,一挥手赶紧说道:
“这事儿别总提,再说你们一个个跑的飞快,早就知道老夫要经历什么,为何不预警一下?这会儿拿这个威胁,不吃不就完了。”
后面站着的邹毅柟没忍住笑了起来,其余的几个也都憋着笑,周恒清清嗓子,走到宁远候近前。
“宁远候的手术很成功,腰椎间镶顿的箭头已经取出来了,今天我们就要做一个检查,主要看一下你下肢神经的反映。”
宁远候点点头,这会儿也稍微有些紧张,不过还是朝着周恒笑了一下。
“周小子别婆婆妈妈的,赶紧查,都说了这事老夫自己的选择,信你你就放心大胆地试验。”
周恒没再说话,伸手掀开宁远候的裤腿,小六子在另一侧赶紧将那条裤腿也掀开。
周恒用小锤儿轻轻敲打宁远候的大腿小腿几个部位,动作非常轻,随时抬眼看向宁远候。
“有什么感觉吗?有的话跟我说一声停,我就重复一下。这里有感觉吗?这里呢......”
随着周恒的问话,他手上的动作从轻到重,不断尝试,宁远候没有叫停,周围观看的几个人都有些着急了,难道手术效果不理想?
周恒此时将宁远候的上身朝着床的一侧推,腿像相反方向推,如此一来双腿就垂下来。
将两条腿交叠,让刘裕扶着宁远候的大腿,用小锤轻轻敲打膝腱(膝盖下韧带),随着周恒的敲打,一下两下没有反应,第三下老侯爷的腿瞬间动了一下。
刘裕已经惊讶地凑过来,他非常知道这个膝跳反射代表什么,周恒之前讲过,这个膝跳反射没有障碍,就代表肌腱与运动神经还有大脑的反射是正常的途径。
他赶紧凑过来,蹲下身子看向宁远候。
“老侯爷,刚刚周院判敲击你的膝盖下方,能感觉到吗?”
见这些人都希翼地看向自己,宁远候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挥挥手。
“有感觉。”
周恒没让他躲开,“啥感觉?”
宁远候眨眨眼,这玩意真不会描述,不知道怎么说。
周恒抬手,示意他不要急着说,想了想举起手在床的上方画了个圈,刘裕一怔没懂这是什么意思,小六子已经明白,赶紧拍拍床。
“快,将宁远候恢复刚才平卧的状态。”
刘裕看看小六子,真的有些不敢相信是这个意思,周恒就画了个圈,显然他在走神儿,这时候自然不好问。
几个人也不好看着,都凑过去帮忙,七手八脚动作倒是很迅捷,宁远候就这样被摆成最初的姿势。
他抬眼看看有些愣神儿的周恒,如若这会儿不叫停,不知道他们还要干啥,想到这里赶紧嚷道:
“停停停,周小子你们这是干嘛?”
周恒一抬头,朝着宁远候笑了一下。
“别担心,我只是需要找个方法试验一下,老侯爷双足是否有感知。”
宁远候摆摆手,“没感觉,屎尿有感觉,腿上没有感觉,拿刀砍估计都不疼。”
周恒摆摆手,朝着刘裕一摆手。
“没事我们试一下,找东西挡住老侯爷的双目。”
刘裕一怔,左右看看,身上没什么帕子之类的东西,不过瞧见旁边的盆子边儿,有一条汗巾,赶紧抓起来就挡在宁远候的脸上。
那是小六子刚刚给宁远候洗漱用的,如今湿漉漉沾了水极为沉重,一下子搭在宁远候脸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几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宁远候呸了一声,抬手将嘴巴露出来。
“刘小子你那是手吗?怎么一点儿准头没有,这要是射箭老夫让你杀对面的将领,自家人都被你射穿了,也不知周小子怎么看上你的。”
刘裕理亏,没敢多说啥,赶紧看向周恒,周恒倒是没说啥,只是脸上肆意地笑了起来,这会儿宁远候挡着也看不到,完全不用在意。
左右看看,抬手将邹毅柟口袋里面的一只鹅毛笔抽了出来。
用手指拨弄了一下,这鹅毛还算不错,不算是太过纤细,很有韧劲儿。
周恒举起鹅毛朝着宁远候的足心划了一下,似乎动作有点轻,宁远候并没有什么异样,还在用手调整帕子,将鼻子露出来。
显然这一下动作宁远候没有感觉,周恒一怔,顿时所有玩笑的心思都没了。
之前虽然瘫痪,但大多数时候宁远候还是能控制二便,只是睡觉的时候会偶尔控制不住,这也是当时为什么看了宁远候一眼,就决定做这个手术的原因。
为啥?
原因很简单,如若真的是第一二腰椎损伤神经,那么二便失禁是必然的,绝对不是现在的样子。
再者教他翻身的时候,虽然双腿无力,不过随着上肢用力,还是能够感受到他偶尔抽搐一般的动作,这才让周恒下定决心手术的,而现在没有反应,这是为什么?
难道自己的判断有误?
这下肢的瘫痪,并非是箭头的缘故,而是箭尖上喂的毒药,这些残余虽然已经被这些肌肉包裹成一个条索状筋膜,可这不是一天之功,身体一定是吸收了一部分。
周恒抿紧唇,身上一阵恶寒,坏了看来今天翻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