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湛看他那热切紧张的样子不像撒谎,便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先进来,慢慢再跟你说。”
万福不由的有些失望,可他千辛万苦才撞运气打听到线索,好容易才找到了卢湛和乔小如家,除了问他们,还能怎样?
自家那位主子究竟在哪儿,除了他们还有谁知道?
“也好,多谢您了……”万福勉强陪笑了笑,随卢湛进了院子。
卢湛命丁四海领着他在前院花厅暂坐,自己进内院去找纪连瑾,将此事告诉了他。
又道:“那自称叫做万福的小厮这会儿就在前院花厅坐着呢,你自己去偷偷瞅瞅,看看是不是你的小厮。若是个坑蒙拐骗不怀好意的,你就别现身了,我出去把他赶走。”
天大地大什么也不如怀孕的媳妇儿大,这样的天气里媳妇怀孕本就辛苦,若再来添乱的人,卢湛觉得自己真的会揍人。
张家村廖氏那一家子折腾那些天,媳妇儿的脾气明显的受了影响,连带他都被迁怒了几句话。
背地里问了龙小西,龙小西说妇人怀孕容易情绪激动烦躁反常,这是正常反应,他这才放心。
但是这种事情,是坚决要杜绝了。
纪连瑾听他提到万福的名字,人便呆了呆,随即竟然有点儿垂头丧气、没精打采起来,黯然轻轻叹了口气。
卢湛立刻警惕起来,挑眉道:“你这是什么反应?就说你已经不知去向,我这就赶他走!”
“哎别卢大哥!”纪连瑾连忙拉住卢湛,陪笑道:“我这是——唉,说了你也不懂!若来的真的是万福,那倒真是我的小厮,你放心,这小子是我娘留给我的心腹,不是什么坏人。”
卢湛点点头,让他去了。
纪连瑾黯然叹气,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万福既然已经找到了这儿来,那么就意味着他很快就要离开卢家三房、离开卢乔村回家去了。
虽然明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待在别人家里,但在家里人没有找来之前,关于离开这种问题他根本就用不着去想。
此刻一想到要离开,心里突然涌起强烈的不舍,心空荡荡的没着没落起来。
虽然无论衣食住行这儿跟自己家中比起来那是天地云泥的差别,这儿的人对自己也没有一个恭敬的,甚至还成天被人取笑,还得被龙小西一大早拉起来上山去挖野菜、帮他采摘草药。
可是,他知道他们所有人对自己都是善意的。
他已经许久许久没有感受过什么是家的温暖,而这种充满鲜活气息的生活日子,更是从没有过的体验。
他忽然觉得,他是真的舍不得这里的一切……
这一回去,今后再想回来,可就难了。
心里空荡荡、心情低落的纪连瑾来到前院,看了一眼那花厅,又叹了口气:真是不想进去啊!该死的万福,没事儿一边凉快去不好吗?跑来这儿干什么?多事的狗奴才!
纪连瑾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只是瞅着那花厅叹气,而在花厅里等待等得心急如焚的万福一抬头看见站在院子里的纪连瑾,比见到了金光闪闪的一座大金山还要激动。
眼睛放光、嘴唇哆嗦,“主、主子!”伴随着一声激动兴奋得变了腔调的尖叫惊叫声,万福一阵风般冲了出去,“扑通!”一声跪在纪连瑾的脚下抱着他的腿呜呜放声大哭。
“呜呜呜,主子!呜呜,主子啊!呜呜呜呜,奴才找您找的好苦啊主子!您、您还活着——啊不,您没事、您还好好的,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啊!奴才该死,都怪奴才该死,是奴才没伺候好您,害的您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呜呜呜,奴才对不起您、奴才——”
“行了行了!我说你烦不烦!一大老爷们你哭什么啊哭?小爷还没死呢,再哭给爷滚!”纪连瑾没好气,将万福一脚踢开。
没来得及阻止万福尖叫着奔出去、此刻在一旁看懵逼了的丁四海终于回神,挠了挠头,觉得这主仆相见的场景似乎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并且也没必要在旁边看着,便走开了。
万福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看着纪连瑾,仔细的打量着他,口中絮絮叨叨带着窸窣鼻音:“主子您气色好了不少,脸上也长肉了,好、好、真是太好了!您都不知道,这些日子奴才心里可真是——”
“行了闭嘴,”纪连瑾皱眉打断了他,板着脸漫不经心道:“爷对你经历了什么不感兴趣,你怎么会找到这儿来?”
因为舍不得离开这儿心情不好,难免迁怒万福,纪连瑾问这话的时候,语气那是相当不满、相当的冲的。
万福只当主子这是不满意自己这么久才找到他——主子自然该不满意了,这宅子虽然看起来还不错,可到底不过是个乡下人家的宅子,哪里能跟主子家相比?主子也不知道在这儿住了多久、受了多少委屈不便,能满意吗?
“都怪奴才该死!没照看好主子!”万福轻轻扇了自己两嘴巴,忙道:“那天晚上主子您一个人跑出去喝酒奴才压根不知,第二天早上才发现主子不见了,在码头和相邻的镇子上都找不到您,便打听往来船只,天可怜见,终于找到了这儿。就是奴才没用,耽搁了这么久,害主子受委屈了。”
精神一振,万福忙扶着纪连瑾道:“奴才这就陪主子回去吧,这——”
“行了行了!”纪连瑾一听他说回去的话心里老大的不痛快、不乐意,没好气道:“什么时候轮到你给爷做主啦?既找来了,你给爷老老实实待着,别惹是生非!爷在这儿住得很好,乔娘子和卢大哥他们对爷都极好,对他们你记着规规矩矩的给爷敬着,若敢狗仗人势胡乱说话,仔细爷打断你的腿!”
万福一怔,纪连瑾又道:“还有爷的病,治得差不多好了——”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万福显然被这个意外之意外的惊喜给乐得砸晕了头,一时忘记了规矩,下意识打断了纪连瑾的话,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巴快咧到耳朵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