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孙志浩犹豫了一下,隔了半响,才道,“谢安蕾,你先听我说,吕冰夏的病,我想你也知道的,之前因为再次流血的缘故,她的身体……比我们想象得更差……”
谢安蕾抓着协议书的手,一点点收紧。
纸张在她的手中,变得皱巴巴起来。
孙志浩叹了口气,“她可能撑不过两天了,刚刚她又昏迷了过去,一醒来就不停的掉眼泪,可能她自己的身体她比谁都清楚吧!她要求黎子带她去看海了,这会,两个人可能还在海边吧……”
听得孙志浩说吕冰夏撑不过两天了,谢安蕾的心,却还是狠狠的颤栗了一下。
“谢谢……”
她木然的道谢,驱车,往海边走去。
脑子里,却还一直回想着孙志浩的话……
——“她可能撑不过两天了……”
“嘎——”谢安蕾终是没能忍住,一脚急刹,将车停在了路中。
下一瞬,崩溃般的,趴在方向盘上,失声痛哭……
“呜呜呜……”
她歇斯底里的发泄着自己心底的伤痛。
最后的两天……
因为自己的不小心,她吕冰夏,一个月短短的生命,到最后,竟然被缩短成了仅仅两天!
她忘不掉吕冰夏拿枕头砸她的模样,忘不掉她提到‘死’字的时候,吕冰夏那几近疯狂的表情……
在一个濒临死亡的人面前,提‘死’字,是该多么的残忍!
谢安蕾疯狂的摇头,呜咽的痛哭出声……
最后的两天时间了,她不该再去打扰他们了,不是吗?
拾起头来,看着眼前迷茫的一切,终究,无力的踩下油门,调转了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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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滩上——
黎天瀚光着脚在软软的细沙上走着。
脚下的步子,很缓慢,动作很轻,那模样,似唯恐惊动了身后气息微弱的女孩。
她惨白着面颊,如若没有生气的破布娃娃……
小身子趴在他结实的后背上,头,歪着,很是无力……
宛若,连呼吸,都无力的,让人心,发疼!
“哥……”
虚弱的声音,在冷冷的海风中,散开……
听进黎天瀚耳底,一阵瑟瑟作疼。
她,还在继续说着。
“其实,我从接近你开始,就是想进你们黎家的……”
她的声音,那么无力,那么脆弱,“可是,进了你们黎家后,我才发现,我其实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你……我以为,即使我们是兄妹,我们还可以继续我们之间的爱,可是……没想到安蕾姐却突然出现了,出现在你面前,也出现在我们的爱情里……从那之后,你就彻底变了……”
她说着,眼泪不停的至眼眶中滑落而出,落在黎天瀚的脖项里,竟烫得她,肌肤一阵灼烧的疼。
他沉默,不言一语。
“哥,我知道我快不行了……”
她笑着,笑容里,满满都是苍凉。
“冰夏,别说这种傻话!你会好起来的!”黎天瀚的声音,沙哑着,很沉很沉。
“不会了……”
吕冰夏摇头,眼泪不住的至眼眶中漫出来,“哥,我知道,我好不了了,我猜到了……安蕾姐就是那个你们找到的,唯一一个能救我的人,是不是?”
“冰夏……”黎天瀚脚下的步子,微微顿了一下。
“哥,你曾经爱过我吗?”
她笑着,唇角的笑容几近绝望……
黎天瀚缄默,似乎在认真的思忖着。
吕冰夏笑,心却在注血的疼,“你没有爱过,是吗?就像我当年以为自己深深地爱着临风哥,后来遇到你之后,才知道……原来,那样王子般的他,其实,不过只是自己臆想的爱慕对象……就像我,于你,你喜欢我这种温柔似水的女孩子,所以,你在见到我的时候,理所当然的,你就以为你爱我,可是,直到安蕾姐出现……”
她哽咽的说着,眼泪不停的往外涌,“她妖媚,坚强,干练,完全不是你喜欢的小女人类型,可是,到最后……你却还是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而并非,她是你喜欢的类型……或许,这才是真爱吧……”
是那种,她无法破坏的爱情!
谁也不会知道,她多么的羡慕那个叫谢安蕾的女人!
“对不起……”
除了道歉,这一刻,黎天瀚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冰夏,我真的,把你当作我的亲妹妹!我也希望,你真的能做我的妹妹……”
黎天瀚的声音,哽咽着……
吕冰夏的双眸,无力的眯了眯……
“好累哦……”
她笑着,声音却低得让人几乎听不太清楚。
“哥,如果……如果有下辈子,让我来做你的恋人好不好?”
她认真的问着他,然而,却等不及他的回答……
头,重重的晕倒在了他结实的肩膀上……
意识,在那一刻,彻底的放空……
黎天瀚背在她身后的手,不住的颤抖着,眼眶,有些些潮湿。
他的脚步,依旧没有停下来……
“冰夏,如果有下辈子,我们都别做对方的恋人了,太伤太累,你还是做我的妹妹吧……”
“其实做妹妹没有什么不好的,当哥哥的依旧会疼你,宠着你……”
“你怎么就这么傻……这么傻……”
“对不起,对不起……”
“……”
海边,落寞的背影,被路灯映射出暗灰的背影,随着他们越渐变多的脚步,一点点,一点点拉长……
海的那头,响彻着忧伤的曲调……
是钢琴的声音!
宛若,是在祭祀着,这一段将要终结的兄妹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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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谢安蕾没有驱车去医院。
她抱着离婚协议书,是走着路去医院的。
一整夜没睡的她,脑子里几乎都是空的……
没有任何的思绪,唯一有的念头,就是离婚!
一路上,走着,她甚至于都不知道这条路到底要走多久,她只知道,她希望,这条路可以一直就这样绵长下去……。路越长,她走到医院需要的时间就越长,那么,临他们离婚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谢安蕾,说白了,你还是那样的没出息!
谢安蕾在心底蔑视着自己的懦弱。
天公不作美,不知何时,却忽而下起了小雨来。
而走在雨中的谢安蕾却丝毫也察觉不了,周旁,皆是奔跑而过的上班族们,积水溅在她的身上,漫开,而她,完全不知。
混沌的脑海中,却一直如同放电影一般,放映着她与他的过去……
从小时候,她要求演他的公主,被他拒绝,再到他问她,愿不愿意嫁他……
思绪,停留在遥远的那一刻……
还记得,那日,下着磅礴大雨,下了班她习惯Xing的从他们公司门口经过。
那时候的她,有一个坏毛病,就是专爱**!总是掐好时间点在他们的公司门口守着他出现,望着他高大的背影走入停车场,再看着他,将他的车驶出停车场来……
而她,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他离开……
走这么远的路,转到这里,却单单只是为了看他一眼!
也就这么一眼,那时候傻傻呆呆的她,却仿佛一切都够了!
或许,一眼万年,就是那般感觉……
雨,一直下……
从现在,下到遥远的那一天……
也是同样的情景,她没有带雨伞,大雨忽而就倾盆而至,她等他出现之后,才抱住挎包焦急的往地下铁奔去。
就在临近地下铁紧紧十米之远的时候,猝不及防的,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停在了她的身边。
车窗滑下,露出黎天瀚那张帅气凛然的面孔。
他望着她,眼神清淡如水,而语气更是干脆利落,只道,“上来!”
那一刻,谢安蕾听到了自己的心,犹如擂鼓般跳跃的声音……
脸颊,瞬间如同飞上了红霞,烫得她连耳根子都红了!
就那样,她鬼使神差的上了他的车!
也是第一次,她坐进他的车里,那种紧张,兴奋的感觉,或许她这辈子都忘不了吧!
当车,停在她小区的楼下,她准备下车,忽而,就被他叫住了。
“谢安蕾!”
他看向她,眸子清远而又深邃。
却又复杂的,让谢安蕾,完全猜不透他。
谢安蕾错愕的眨眼看着他,轻声问,“黎学长,有事吗?”
“有!”他点头。
“有男朋友吗?”他问她。
一个简单的问题,谢安蕾却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心,狠狠的漏跳了一拍……
谢安蕾胡乱的摇头,“没……没有……”
他接,“那,做我女朋友吧!”
一句话,干脆利落!却让谢安蕾……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那一刻,她完全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那一句话,却再一次的清晰的,划入她的耳底。
是!他是在认真的问她……要不要,做他黎天瀚的女朋友!
那一刻,谢安蕾想,或许自己呆楞的就像个傻子吧!
隔了宛若一个世纪之长,她讷讷的点头,“好!”
她竟然,一点矜持的都没有,就直接答应了他的追求!
甚至于……
更夸张的是,三天之后,她竟然神经病似的,一口就答应了他的求婚!
那日,他就如同追她的那天一样,送她到家楼下,忽而,就问她,“谢安蕾,嫁给我吧!”
那一刻,没有玫瑰,没有香槟……
唯一有的,是一枚钻戒,一枚,尺寸不是非常合格的钻戒!
而她,竟然鬼使神差的,真的就点了头!
那天夜里,她抱住佳佳,激动得痛苦失声。
而佳佳,却只骂她神经病,恋爱三天就结婚,这简直比闪婚还要闪!
可那时候的她,根本早就兴奋的过了头,哪里还会在意那些,她记得,那时候的她只说,这份幸福虽然来得太快,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可是,对于她而言,也来得太过不易,所以……既然来了,她就该好好把握!所以,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的求婚!即使,隐婚,她也愿意,因为,她爱他!深入骨髓……
而如今,事实证明,那时候的自己,真的太过冲动,以至于到现在,悲痛彻底……
同样,伤痛,深入骨髓!锥心刺骨的痛!
当思绪被抽回来,谢安蕾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医院……
脚步,一点点往吕冰夏的病房挪去,脚下的步子,如若灌了铅一般,沉得她每走一步,都显得那般吃力。
浑浑噩噩的推开病房的门,就见黎天瀚正耐心的喂着吕冰夏喝粥。
而吕冰夏,似乎已经没了什么知觉,只能眯着眼,半躺在床上,任由着黎天瀚喂着她,偶尔会有粥汁漫下来,黎天瀚替她小心的擦拭干净。
有时候,谢安蕾也觉得吕冰夏其实是个可悲的人,从小没了母亲,而父亲更是个无所作为的人,女儿生了这么大的病,却从来也没见来探望一眼,更别提要他来照顾她了!
或许,她唯一的亲人和恋人,真的就只剩下黎天瀚了。
谢安蕾抽回混乱的思绪,挪着步子,往床边的他们靠近。
黎天瀚看见这样的谢安蕾,吓了一跳。
眼前的她,浑身湿嗒嗒的,水珠从她的发丝间不停的漫下来,一滴一滴,洒落在地板上,晕开成一朵朵如同罂粟一般的水花。
而她,面色惨白着,眼睛下方的黑眼圈和眼袋,重得有些骇然,那模样,宛若是好几个晚上都没睡过一般。
而她的胸口,却一直捂着什么东西,那模样,似唯恐会将它弄湿了一般。
“谢安蕾……”
黎天瀚急忙放下手中的碗,扯了一旁的毛巾走过去,就要替她擦干,“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为什么没有带伞?难道你不是自己开车来的?”
一连串的关心,就像一根根刺一般,狠狠的扎在谢安蕾的心口上。
她推离他,态度冰冷而又陌生,脚下的步子往后退了一步。
“黎天瀚,把离婚协议书签了吧……”
她没有看他……只低着头,将协议书从胸口掏出来,手还是湿的,有水珠染在协议书上,纸张被水渍划开,但,这不影响什么。
手,紧紧握着协议书,不停的颤抖着,递在他面前。
湿嗒嗒的头发,垂落而下,很是落魄,却极好的遮掩住了谢安蕾那一脸的苍白,以及眼底中的凄然和伤痛,还有那……不争气的眼泪。
久久的没有听到黎天瀚的声音,她亦没有抬头,只颤了颤手,又推近几分道,“签了。”
两个字,却透着难以掩饰的涩然。
那一刻,喉咙就像是被谁的手,紧紧地扼住了一般,宛若连说话,都万般艰难。
黎天瀚站在那里,望着她。
目光,深沉,还带着些许的震惊,又似无奈……
很久,他亦只是看着她,手,搁在身体两侧,竟有些发僵。
x感的薄唇微微动了动,半响,叹了口气,走过去,要继续替她擦头发。
“谢安蕾,别闹了……”
疲倦的话语中,夹杂着太过明显的诱哄。
漆黑的幽眸里,泛着血丝……
终于,谢安蕾抬起头来,看定他。
眼底,早已一片漠然。
步子,再次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自己与这个男人的距离。
“黎天瀚,不想再忍受我的胡闹,就签字!”
她的态度,格外的决绝。
决绝到,让黎天瀚有些痛心……
谢安蕾的声音,还在继续,“协议书我在你那份上面改动了一下,孩子的抚养权归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谢安蕾就觉得自己含了满口的苦莲……
苦涩,至舌尖漫开,一直往心底流淌……
一圈圈,漾开,扩大,再扩大……
最终,苦到让她,心,都在颤抖。
“快点,黎天瀚!签字!咱们的缘分到这里也算是彻底尽了!”谢安蕾似丧失了耐心一般,不断的催促着他。
语气里,表情里,都夹杂着一种烦躁。
那模样,似在告诉着黎天瀚,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离婚!
很久,黎天瀚只是盯着她看,目光紧迫。
“谢安蕾,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脚下的步子,逼近她,咬牙,问她,目光中折射出的眸色几乎要将她香噬。
“我知道!”谢安蕾点头,迎上他盛怒的视线,“黎天瀚,我的脑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给我一个……离婚的理由!”他的目光,变得寒森。
离婚的理由?谢安蕾笑着,神情漠然。
目光,扫了一眼床上半睡半醒的女人……
她笑着,尽是凄凉……
“黎天瀚,只要吕冰夏在,我们就再也没有继续的可能,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
是啊!吕冰夏,就如同一根芒刺一般,砸在她的胸口上,无法剔除……
她想,即使是剔除,但,那样的伤痛,她永远,记忆犹新!
所以,只要她在,他们真的,就没有继续的可能……
而她,亦没有继续的勇气了!
就这样吧!
“签了吧……”
谢安蕾忍着泪,继续催他。
而黎天瀚,幽深的目光死死盯着谢安蕾。
“有没有试着去相信我?”
黎天瀚的语气,很轻,也很痛。
眼底,还带着一种,难以言语的失落和伤痛。
溢满血丝的眼底,泛出猩红之色,深深地,凝望着她。
谢安蕾笑着摇头,“黎天瀚,别这样,我们好聚好散!好不好?!”
何必……非要把双方,逼得苦不堪言呢?
相信……
曾经,她试着相信,可是,事到如今,她还拿什么去相信这一切呢!
谢安蕾的一句好聚好散,彻底,刺中了黎天瀚的胸口。
深邃的眸子剧缩了几圈,胸口起伏的弧度,瞬间变大……
眸色,沉了又沉……
目光凝望着她,试图要将她深深地望进眼里,看进心底……
隔了很久,他宛若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一般,点头,“好……”
他伸手,接过她手中的协议书,那一刻,清晰的感觉到她的手,在发抖,而自己的手……同样,颤抖得厉害。
薄唇,抿了抿,又冷,又涩。
他道,“我会交给律师处理!明天,你再过来拿!”
他低沉的嗓音,如若至幽谷发出一般。
手,握着协议书,很紧很紧……
那一个‘好’字应下来,那一刻,谢安蕾仿佛听到了自己心底那座大山崩塌的声音,一时间,压得她完全透不过气来,亦不知道隔了有多长的时间……
终于,谢安蕾释然的笑开,如若,松了一口长气,“谢谢……”
她转身,托着自己湿嗒嗒的身子,一步一步,出了病房门……
眼泪,早已将她苍白的面颊淌湿……
她瘦弱的肩头,因痛苦而不住的抖动着,嘤嘤泣泣的哭声,散了一地……
雨雾中,瘦弱的女孩,撑着一把伞,如行尸走肉般的流窜于车流之间,落寞伤痛的身影,惹人疼惜……
所有经过她身边的人,总会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一眼这个满脸泪痕的漂亮女孩……
到底是什么样的伤痛,将她折磨成这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可以,将她伤得如此?
一切,都结束了!
终于……
所有的不快乐,所有的伤痛,都在这一刻,彻底得到了解脱,彻底得到了释然!!
就这样吧!
黎天瀚……
我们之间,伤也好,痛也罢,到此,为止吧!
曾经的海枯石烂,也终究是敌不过这场好聚好散……
人,其实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非要在伤了痛了之后,才忽而就明白了所有的道理。
哭过,才知道心痛是什么感觉,痛过,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傻过,才知道适时的坚持与放弃,爱过,才知道自己其实有时候真的很脆弱,脆弱到,一碰就碎……
其实,生活并不需要这些无谓的执着,再回头去看,一切,仿佛都已沦为别人生命中的笑柄!那一刻,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世上,没有什么真的就不能割舍!
医院的病房内——
很久很久,黎天瀚还站在原地发呆。
手中的离婚协议书就像一块寒冰,将他的每一寸骨血都冻僵。
亦不知道何时,他才从呆滞中回神过来,下一瞬,看亦没看一眼手中的协议书,直接“嘶——”的一声,将手中的纸张撕了个粉碎,直接甩进了垃圾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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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夜——
谢安蕾消失了整整一夜。
手机,关机。
家也没回。
是!她哪里也不敢去。
她与那个男人的家,她已然没有勇气再踏入。
而父母的家,她暂时不敢再回去,她怕一见父母那一张张慈爱的面孔,她就忍不住痛哭流啼。
而佳佳那里,她更是不能去,以自己现在的情绪,她一定会担忧得不得了!她现在也是一个孩子的妈,她怎么能去影响她的心情呢?
临风呢?是啊!现在的她,也真的只有临风能收留自己了。
她拖着憔悴的身子摁响临风的门铃时,来给她开门的,竟然是格子!
噢,她差点忘了,格子一直在临风这边工作的。
“安蕾姐?”
门内,格子见到谢安蕾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吓了一大跳,“天,你快进来!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了?”
格子一脸紧张,忙扶了谢安蕾进屋来,还不忘一边朝书房喊着,“临风哥,你快出来,安蕾姐来了!你快过来看看她!”
书房内,听到格子的喊声,临风忙走了出来,一见沙发上脸色惨白的谢安蕾也同样是一惊,“谢安蕾,你怎么了?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他的眼底,写满着无尽的心疼,伸手,将她额前的发丝理好。
格子忙递了杯温水给谢安蕾,“安蕾姐,赶紧喝点温水,驱驱寒。”
谢安蕾望着眼前他们的一片柔情和温暖,一瞬间,忍了一整夜的眼泪却终于还是如决堤一般的流泻而出。
“临风,格子,谢谢你们……”
原来,有朋友在旁边撑着的感觉,这么温暖……
却也,这么脆弱!
“安蕾姐,你别哭……别哭……”
格子忙去扯了纸巾,帮她擦眼泪,“别哭坏了身子,对宝宝不好!”
临风蹲在她身前,拿过纸巾,温柔的替她拭眼泪,安抚着她,“听话,先别哭,有什么不舒服的,可以说出来,我跟格子都当你的听众……”
“恩恩……”格子在一边如小鸡捣米般的直点头。
看着他们这幅一唱一随的模样,谢安蕾的心头竟被一种莫名的幸福感所漫染,忍不住破涕为笑,心情也不由好了几分,边哭边笑道,“你们俩……好像还真的挺搭的……”
结果,一句话,却让对面的格子瞬间羞红了脸,连一贯沉静的临风都显得有些窘迫起来。
他笑斥她,“看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是个好现象!”
听得临风的话,谢安蕾再次挫下肩头来,眼泪瞬间蓄积,半响,才听得她哑声道,“临风,我离婚了……”
她的一句话,却让对面的临风和格子同时鄂住。
两个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响,才恍然回神。
沉默了很久,临风才出声问她道,“这次因为什么?”
谢安蕾轻轻闭上眼,摇摇头,“算了,绕来绕去,始终都是同一个问题……”
是啊!他们之间,除了吕冰夏,又还有什么问题呢?
她的表情,掩着道不明的痛苦,喃喃道,“这么些日子以来,真的,已经折腾得精疲力竭了,或许,离婚,才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果……”
临风深意的看着她,只轻声问道,“想清楚了吗?”
谢安蕾挣开眼来,淡淡笑开,只是,那唇角却掩不住那份浓浓的伤痛,“我的脑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清醒过。”
临风望着她,沉默。
格子也陷入一片伤愁的静默中。
隔了很久……
临风才悠悠的开口,“以后打算怎么办?还有孩子?怎么办?”
孩子……
谢安蕾的手,抚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唇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这段无厘头的婚姻,其实最苦的就是宝宝……”
她眼底那道母爱的光辉中,盛满着浓浓的歉疚,还有坚定,“但,没关系,我相信他会跟我一样,都会学着坚强的!还有……我会给他200%的爱!我们都会好好的!”
看着她坚强和坚决的态度,临风没有再多说什么。
后来,格子离开,临风陪着谢安蕾坐进了琴房里。
临风托着小提琴,站在窗边,优雅的替谢安蕾独奏着一曲《宁静》。
再后来,谢安蕾窝在柔软的沙发上,听着那安静的音乐,就那样,沉睡了过去。
这一夜,睡得很深很深……
这,或许是这一段时间里,谢安蕾睡得最为沉静的一次,没有伤痛,没有泪水,亦没有噩梦……
一觉,竟然睡到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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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晚上,谢安蕾方才到了医院,去找黎天瀚拿离婚协议书。
吕冰夏的病房,没有黎天瀚的身影,唯有看护在里面忙碌着。
“护士,黎先生今晚不在吗?”
谢安蕾问她。
“在的!”护士点头,“他应该是去了孙医生的办公室!”
“哦……谢谢。”谢安蕾道谢,眸光又不自觉的扫向床上闭眼浅眠的吕冰夏,现在的她,才不过在医院里呆了短短几天时间而已,却已纤瘦得如同一个纸片人一般,脸色更是白得早已没了丝毫血色,只有那微微闪烁着的心电显示屏在预示着她,还活着!而且,活得特别艰难。
心,闪过一抹惆怅,叹了口气,问护士,“她的病……怎么样了?”
护士摇头,“除非有奇迹发生,不然……能熬过后天,都是老天的赏赐了……”
谢安蕾的眼眸剧缩了一圈,搁在两侧的手,不由得篡紧几分。
“谢谢……”。她轻声道谢,几乎是逃逸般的,仓皇出了病房去,莫名的,只觉得,这病房内,有一种憋闷的压迫感,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谢安蕾疾步往孙志浩的办公室走去。
门还未来得及推开,黎天瀚与孙志浩的对话又再一次清晰的传了出来。
“黎子,你老实跟我说,你什么时候知道谢安蕾是能救吕冰夏的那个人?”
孙志浩的语气,没有什么义愤填膺,只是,很平静,一种,异乎寻常的平静。
他的问话,让谢安蕾推门的手,僵住。
而里面,黎天瀚似陷入了深深地静默中。
隔了半响,见黎天瀚只顾着抽烟不说话,孙志浩才又大胆的猜测道,“是不是……你从一开始接近谢安蕾,直到娶她,都是为了给冰夏换血?”
孙志浩的大胆猜测着,然,他的话却让门外的谢安蕾,彻底震惊了……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双腿,已开始不停的发软。
而心里,却还在不停的祈祷着,祈祷着黎天瀚否认的话语!
不是的!绝对不是这样的……
然而,一个斩钉截铁的“是”字,却将谢安蕾心头最后那一丝丝薄弱的希冀都彻彻底底击了个粉碎。
里面的黎天瀚,竟然完全……没有否认!!
他,承认了!!
那一刻,谢安蕾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所有的信念,都在那一刻,如巨山崩塌了一般,朝她倾倒而至……
压得她,连呼吸宛若都是一种奢侈。
胸口,撕裂般的巨疼!
她捂着胸口,吃力的喘息着,很用力,很用力……
宛若,不那样,她就有可能,随时会休克!rjkz。
痛楚,如同细菌一般,在她的身体内疯狂扩散,蔓延,渗过肌肤,融入血液,最终,直达骨髓……
惹得她,鼻头发酸,眼眶潮湿……
“当年我结婚是为了反抗我的父亲,而最终选定她,却是因为……冰夏的病!是……在娶她之前,我就知道,她就是千万个人中间的那一抹希望……”
呵呵呵……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时候,谢安蕾还在想,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会是自己!
他为了反抗自己的父亲,随便娶谁都可以,可为何结局偏偏选定了她!那时候的她,甚至于还以为是老天偏袒了她,是老天都被她这份执着的爱所感动了,可原来……并非是老天偏袒了她,而是,老天给她开了一个巨大而又残忍的玩笑!
“你以为吕冰夏是你的亲妹妹,而谢安蕾如若爱你,便会心甘情愿的替你救吕冰夏!又或者说,你根本就不会告诉她事实的真相,你只要说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骨髓配对手术,然后手术中万一出现意外,你甚至于还可以找借口给她的父母交代,说这不过只是一场手术意外罢了?!黎天瀚,这可真是一局兵行险招的好棋啊!”孙志浩激动的语气中充满着嘲讽,但,嘲讽中又似夹杂着太多的无奈和伤然。
而门外……
谢安蕾却早已听得瑟瑟发抖。
有那么一刻的,她甚至于不愿相信,不愿相信这就是整个事实的真相!
她不相信,那个她用心爱了十多年的男人,那个她与他共同孕育孩子的男人,那个叫黎天瀚的男人,到最后,却竟然是如此不择手段的人!
冰冷的娇身,哆嗦得厉害……
无限的恐惧和冰寒将她深深笼罩着,压迫着……
手,垂落在两侧,紧紧篡住,渗出骇人的惨白。
耳边的这一番话,狠狠的啃噬着她的心口,开始疯狂的同过往的一切重叠……
一句句动听的话语,一幕幕爱慕的场景……
难怪,难怪他打从一开始就那么坚持着不愿与她离婚,难怪他忽而有一天就那么真挚的待她……
难怪,他会愿意为她独舞……
因为,那样的舞蹈,并非为她,而是,为吕冰夏!!
那是,因吕冰夏而付出……才对她,和颜悦色,才对她,‘真情真意’!!
难怪,难怪这个男人……从不言爱!
原来,不是他不说,而是,他真的不爱!!
如若爱,又怎会如此算计着她,如若爱,又怎会那样偏袒着她吕冰夏,如若爱,又怎会……同别的女人怀上孩子!!
一切一切的,太过残酷,却……全然都是事实!容不得她怀疑,容不得她不信,也更加容不得她不接受!
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般肆意的漫下来……
当真相被揭穿的那一刻,她才恍然大悟,彻底明白……
原来,这场三人行的爱情中,多余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她吕冰夏,而是她,谢安蕾!!
终于,她忍无可忍……
捂嘴,颤着肩头,崩溃的痛哭失声。
转身,拖着自己破碎不堪的身躯,疯狂的逃离了这座充满着她噩梦的医院!!
“现在走到这一步来,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孙志浩毫不给面子的损着自己的好友。
“谢小姐,你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诶,你慢点……你不是找黎先生吗?”
长廊上,忽而响起了护士担忧的询问声。
办公室里,黎天瀚和孙志浩两个人同是惊得对视一眼
下一瞬……
“**!!”
黎天瀚一声咒骂,起身,拉开门就疯狂的往外跑。
可是,长廊上却哪里还有那个女人的身影。
“张护士,刚刚是不是我的妻子?”黎天瀚紧张的揪住张护士的胳膊,问她。
邪魅的面孔上,露出从未有过的惊慌之色。
“是!是谢小姐……”护士的脸因胳膊上的痛楚而几近扭曲。
“她朝哪边跑的?”
“黎子,你别慌!”孙志浩也追了出来,一眼就见到李护士那张因痛而扭曲的面孔,“你先放开李护士,黎子,你手上的力气太大了!”
孙志浩忙将他的手拿开,黎天瀚才猛然回神过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他太紧张,太慌乱了。
“请你告诉我,她从那边走的?”他尽量的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我不知道,我也没看见,我只是看见她在哭,而且哭得很厉害,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精神也特别恍惚……”
“谢……谢谢……”
黎天瀚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下一瞬,举步往外狂奔而去。
“黎子!”孙志浩追上他的脚步。
其实,孙志浩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慌乱,找不着北的黎天瀚,在他的印象中,他一直是个处事不惊的人,也是那种任何事都不愿溢出表面的男人!可每次,遇到她谢安蕾的事情,他就总是表现得特别慌张,特别不像他自己!
“打电话给欧阳!他人多,让他带人出去追她回来!”
“是!我给欧阳打电话……”
他们匆匆离开……
继而,就见一抹羸弱的身影没有任何生气的至一旁的停尸房里颤步走了出来……
她脸色苍白着,浑身还在瑟瑟发抖……
那一刻,她觉得,那个男人,比刚刚里面停放的那些没有温度的尸体,更冷,更可怖!
尸体好在只是断了呼吸,而他,明明呼吸着,却是一个正宗的,食人恶魔!而且是,趁人不备,攻其不防!
大雨,磅礴……
谢安蕾疯狂的在雨中奔跑着,那一刻,亦不知道是雨水染湿了她苍白的面颊,还是那苍凉绝望的泪水……
“那边好像就是黎少要找的人!赶紧追!”
听到一声大喊,就见一群黑衣男子朝巷口中的她追了过来。
谢安蕾慌了,护住自己的小腹,疯了一般就往巷口那边的河岸上奔去。
看着她沿着河岸奔过去,所有的人都懵了,恐怕再追下去,那个女人随时都有跳河的可能Xing。
就在众人发怔之际,谢安蕾一跃,闪身进了另一条路口繁多的小巷。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身后这么多人追着自己,谢安蕾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心里有一种声音在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能被他们捉住……
一旦捉住,她的孩子,可能就真的,彻底没了!!
谢安蕾疯狂的在巷口里奔跑着,然而,却还是被一排排黑衣男子挡住了去路。
谢安蕾慌了,看着他们那一张张冷漠的面孔,眼泪不住的往外流,转身,就要逃离时,忽而,身后也同样出现了一排黑衣男子。
她,彻底被包抄了!
插翅难飞!!
“黎夫人,请跟我们走!”
说话间,他们一步步朝她走近了过来。
“不要……”
谢安蕾死死捂着自己隆起的小腹,浑身瑟瑟发抖,喉间发出无助的哀鸣声,“你们别过来,别过来……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不要,放开我,放开我……救命,救命!啊——”
瘦弱的她,被男人们抬进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中去,谢安蕾还在无助的抵死挣扎着,却忽而只觉一股异样的香气弥漫了过来,吸入她的鼻息间,瞬间,她便没了任何的知觉。
*********
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
对于他们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地狱最后的宣判。
“还没找到她吗?”男人的语气中,噙满着前所未有的紧张。
“找到了找到了!”
“……”
迷糊间,谢安蕾只觉周遭都漫着一种消毒水的味道,好浓重,呛得她,即使在昏睡中,却还不住的落眼泪。
“先生,她有孕在身,我们这样抽大量的血,且不说会要了她的命,就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保不住啊!除非是有奇迹诞生!”
医生的声音很轻很轻,昏睡中的谢安蕾完全听得模模糊糊,甚至于,是谁在说话,她都不知道……
她只是隐约听到,有人在说,她的孩子……一定保不住!有人在说,除非是奇迹……
眼泪,不住的从她的眼角漫出来,即使她没有任何的知觉,可是,孩子……
她的孩子……
却总是在无时无刻的牵动着她!
“我……要她的骨髓!”一道低沉而又压抑的嗓音,在她的耳畔间响起。
她宛若什么都听清楚了,却又似什么都听不清楚……
一切,都含含糊糊着……
但,当那冰冷的针头,狠狠的扎进她的肌肤里,那一刻,她的思绪,却从未像那一刻清醒过……
她感觉,宛若,有什么东西,正一点点的从她的身体中,她的腹中被剥离……
那种足以烫伤肌肤的热!
那种……
锥心刺骨的痛!
随着,那久久不抽离出来的针头,一点点,一点点至她的腹部抽空……
不要!
不要……
她的宝宝……
那滚烫的热流,是她的宝宝!!
那个,在她的腹中呆了将近三个月之久的孩子!那个,她倾尽全力想要保护的孩子!
黎天瀚,求求你,求求你们不要伤害他……
吕冰夏固然是你的爱,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更何况,他的身上,还流淌着你的血!!
“不……不要……”
忽而,她冰冷的手,颤抖着,抓住了那只抽血的手。
双眼,依旧紧闭着,没有撑开的气力,但泪水却止不住的往外流……
呢喃的声音,虚弱得让人闻不可闻……
“黎天瀚,求……求求你,别……别伤害他……别伤害他……”
“呜呜呜……”
那一声又一声的求饶,以及那一道又一道揪心的嘤泣声,不仅让握着针头的手,狠狠颤栗了一下,也让一旁立着的男人,一颗心,狠狠的揪住。
孩子……
他深邃的双眸,伤痛的剧缩了一圈。
看着那般伤痛的她,有那么一刻的,他竟然……想过要放弃……
可结果……
“先生?”
医生狐疑的问他。
“继续。”
沉沉的嗓音至薄唇间溢出来,很闷,却干脆,而又决绝!
孩子……
将来,还会有的!
可她的命,仅此一条!!
他冰冷的大手,握得很紧很紧,指间泛出那骇人的惨白……
这一刻,就让所有的一切,回归原点吧!
一切,终已过去!
谢安蕾闭眼躺在床上,泪,浸湿了枕巾,泛出一朵朵伤痛的泪花,漫染开来……
手,捂着那已明显空了许多的小腹,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将她整个人深深笼罩着,终于,她忍不住闭着眼,痛哭失声。
瘦小的肩头哆嗦得如风雨中的一夜孤舟,那么脆弱,也那么惹人怜。
房内的看护,看着她这幅可怜的模样都忍不住低声叹了口气。
丧失孩子的痛,大概,是每一个做母亲的,最难以承受之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