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东暖阁。
皇帝听着大内侍卫统领言白汇报,说是水师将军陈冉醒过来之后就举行了婚礼,皇帝沉吟片刻,看向代放舟吩咐了一声:“去内库挑一样寓意吉祥的东西送过去,另外,让沈冷忙活完了进宫来,不用太急。”
“奴婢遵旨。”
代放舟连忙出去,去皇宫内库选贺礼。
皇帝看向言白:“太子那边怎么样?”
“殿下回到东宫之后闭门不出,前两个月,殿下更换了身边侍卫,说是例行的递补更换,可是,当时从未央宫选派过去的侍卫全都被排除在外,没有人还能留在殿下身边近处,所以殿下在东宫里的事臣无法查探。”
“嗯。”
皇帝没有任何表情的点了点头:“昨日让你去查东宫里谁最可疑,可有线索?”
“回陛下,还没有线索,东宫之中,常在殿下身边的人都有嫌疑,内侍总管曹安青,太子伴读林东亭,东宫侍卫统领王亚严,左卫将军吴东,右卫将军李思成,门下坊,典书坊,还有统家令,以及左右率十府,再加上崇文馆,除了詹事府那边是礼部尚书王怀礼兼管之外,其他人都要甄别,还有太子宾客”
言白看了皇帝一眼:“人数太多,且其中很多人与太子每日来往,如今东宫内侍卫已经不好安排,需要从新安排人进去。”
皇帝点了点头:“从太子身边近人开始查吧,先查查所有人的出身来历,主要甄别谁当初与沐昭桐有来往。”
言白垂首:“臣全力去办。”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这件事,不许外传给任何人,哪怕是卫蓝都不要说,除了你和你亲信手下之外,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臣明白。”
言白道:“臣先告退。”
皇帝摆了摆手:“去吧。”
言白出去之后,东暖阁里只剩下皇帝一个人,他起身走到窗口,一把将窗子推开,外面的冷风呼的一声灌进来,吹的皇帝头发向后飘了飘。
温暖的屋子里一下子气温就下来了,而这冷风让皇帝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皇帝从来没有因为国家大事而感觉过身心俱疲,二十几年前他刚刚从云霄城到长安,那时候他毫无准备,李承远病逝,他突然就成了皇帝,在这之前他怎么可能去想过自己会成为皇帝。
那时候,是真的难。
他初到长安,满朝文武没有几个表现出热情的,六部九卿,能辞官的就辞官,能走的就走,谁都担心卷进什么旋涡里万劫不复,那时候沐昭桐一句话,绝对比他这个皇帝一句话更管用。
内忧未解,外患又来,黑武大举来袭,边疆告急,皇帝把身边能调派的人全都调派了过去,最主要的是那时候的他还承受着丧子之痛,他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怎么样了,找也找不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即便是这种情况下,他依然撑了下来。
在他为帝之前,大宁对黑武一直都颇为被动,二十几年后,黑武被反打的不敢轻易动兵,这就是他的强大,军力的强大,是因为民生的改善,国库没有更多的收入哪里能支撑接二连三的战争。
他即位二十年之后,大宁不管是军事还是经济都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而这一
切,都是在为他亲征黑武做准备,在他登基称帝的第一天,他就定下了这个目标,为了这个目标他奋斗了二十年。
可是现在,他雄心犹在,却因为太子的事时不时感到身心俱疲。
韩唤枝在的时候,他对韩唤枝说,总得给太子机会这个机会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什么,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改变决定,这个决定就是亲征之际,长安城必然要交给太子,朝廷要交给太子,这才是他给太子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虽然他觉得太子只是守成之主可也不会换了他,如果
皇帝感觉面前扑来的冷风如刀。
如果太子趁着他北征的时候在长安城有些什么非分举动,这个太子之位,他还能留吗?可那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长子啊。
国家大事从没有让皇帝觉得如此有心无力,家里事,总是比国事更让人烦躁,先是皇后不断的作妖,一次一次,他一次一次的忍着,皇后死了,然后是沐昭桐,然后是太子
皇帝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脑海里莫名其妙的出现了沈冷的样子,他再一次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思考,可以把皇位传给沈冷吗?
最终,也是一声叹息。
他不能。
迎新楼。
陈冉的脸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了些,典礼之后,好说歹说拦着他才没有胡吃海塞,昏迷了两日之后确实饿坏了,两碗肉粥也没能填饱肚子。
正和沈冷说话,忽然间腹痛难忍,捂着肚子跑去茅厕,沈冷不放心跟着他去了,蹲在茅厕里陈冉疼的一个劲儿呻吟,沈冷在外边问了一句有没有事,陈冉疼的满头是汗,茅厕里一股臭味出来,熏的沈冷都觉得有些撑不住。
一条小流浪狗溜溜达达的进了茅厕,片刻之后就出来了,出门就吐。
沈冷又问:“怎么样?”
陈冉道:“应该是把毒都拉出来了吧。”
沈冷叹道:“是不是排毒不知道,反正你把狗都臭吐了,你知道狗这种东西,是可以静静的看着你拉粑粑的神奇东西,如此静观其便的东西都被你便臭吐了,可想而知”
陈冉:“你快闭嘴吧,我也快吐了。”
好一会儿陈冉才扶着墙从茅厕里走出来,看起来是真的快拉虚脱了:“沈先生这药,是泻药吧。”
沈冷看他虽然虚脱但脸色并不算很差,扶着他往回走:“不管是什么药,能把你的毒清了就是好药。”
陈冉道:“一会儿把茅厕盖上,再把狗毒死了。”
沈冷瞥了他一眼:“闭嘴”
“你看看刚才那小狗,都不愿闻其翔了”
沈冷扶着他回到迎新楼里,坐下来之后喝了杯热水陈冉看起来脸色又好了些,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现在到哪一步了?”
“典礼已经结束,酒席正在重新上,客人越来越多,桌子已经摆到迎新楼外边去了。”
沈冷道:“这些事你都不用操心,我和宾客也都说好,一会儿我出去代你敬酒,你就好好歇着。”
陈冉道:“那我还有什么步骤没有走完的?”
“入洞房。”
沈冷看了陈冉一眼:“很关键的一步。”
陈冉讪讪的笑了笑:“现在这个体力”
两个人正说着,代放舟带着陛下的贺礼过来,沈冷连忙扶着陈冉接出去,又安排代放舟入座,和沈先生陈大伯叶先生他们一桌吃饭,代放舟可是很少有机会在这种场合出席,倒是觉得新奇,也开心,总觉得这大席上的饭菜比宫里的饭菜要好吃多了。
与此同时,北疆。
风雪中,一队披着白袍的大宁斥候骑兵归来,风大的吹的人眼睛都不好睁开,雪被风卷着,打在人身上都有些疼,大地上的积雪也被风重新送上半空,那看起来已经不像是雪,而是浓雾一样。
为首的人是个五品宁军将军,独臂。
他将连脸上蒙着的布往下拉了拉,回头大声喊了一句:“都跟上了,再有十几里就到息烽口大营。”
他身边的斥候说道:“白将军,这么大的风雪,要不然带兄弟们找地方避一避。”
“不能停。”
这独臂将军正是原来流云会双雄之一的白牙,他往四周看了看:“这次打探黑武军北院的消息,事关重大,身后还有黑武追兵,只剩下十几里路了,大家再坚持一下。”
斥候点了点头,艰难的把手里紧握的旗子举起来晃了晃,四周白茫茫一片,地是白的天是白的人四周都是白的,他手里的这一面红色的旗子就是所有人紧紧跟着的目标。
狂风中,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了呜呜的号角声,那是黑武人的号角声。
白牙脸色一变,大声下令:“往前冲!”
几十名斥候看到前边的人加速,也都催动战马往前跟了上去,在这样的狂风之中很容易迷失方向,四周根本没有什么参照物可言,然而黑武人的号角声就在附近响起来,谁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追来。
就在这时候,前边忽然有一片黑影出现,白牙立刻勒住战马,瞬间把连弩摘了下来。
正前方,一队黑武骑兵横陈在那,看起来人数应该不少于三五百,这些黑武骑兵也已经将连弩和弓箭都举了起来,没有人说话,可仿佛那风就是死神在咆哮。
黑武国的骑兵忽然往两边分开,后边一个身穿甲胄的人催马上来,将脸上的面甲往下拉了拉,竟然是一个很美的女人。
白牙一怔:“沁色殿下?”
阔可敌沁色微微皱眉:“你是孟长安的手下?”
“是。”
沁色犹豫了一会儿,问:“你们是打探北院大军消息的?”
“是。”
白牙慢慢的将横刀抽出来:“殿下,得罪了。”
沁色沉默片刻,一摆手,黑武人的队伍随即分开。
“回去告诉孟长安,这次接管北院三十万大军的人是咄纲,原南院大将军苏盖的侄子桑布吕已经给我下了最后的通牒,如果我再不把格底城和苏拉城交出去,他会先打这两地。”
说完之后沁色拨马走了,数百名黑武精悍骑兵护送着她消失在风雪之中。
白牙松了口气,把横刀插回去。
看来这位长公主殿下的日子更不好过。
【祝大家节日快乐,好好休息,愿所有高考学子顺顺利利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