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
当法官宣布结果,晴天霹雳,蔺澄觉得自己整个头都痛得要爆炸了,再也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她直挺挺地如同躺尸,栽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甚至,有人以为她猝死。
蔺澄的二审,景深也出席了,他依旧如同一审的陪同人员一块押着她过来的。
二审连个律师也没,他本以为蔺澄会缺席,毕竟如此失败还能留点面子,没想到这女人倒是绝,死撑着从医院的病床上爬起来。
她住院期间,蔺家人去过一次,估计是劝她放弃,可她冥顽不化不肯屈服,后来,蔺家人便不再去了,间接也算是跟她划清了界限。
二审庭审,蔺家的人一个也没出席,应该是猜想到了结果了,不想过来丢人现眼。
无疑,蔺澄在二审看到家人没有前来,内心是失望甚至绝望的。
可她咬了咬牙,很快振作了起来,她不能这样就轻易言败,一定要坚持到最后一分钟。
景深上前,俯身探了下蔺澄的呼吸,又站了起来,招呼人过来将她抬走,并没死,而是昏厥过去了。
身心俱疲的双重打击,彻底捻断了蔺澄大脑里紧绷的最后一根脆弱神经。
景深望着蔺澄被抬走的一幕,眸色复杂,幼时那个曾经被自己欺负的女孩,长大后成了个出色的医生,声名远扬,大好的前程年华,被葬送后将会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狱中渡过。
蔺澄难以接受,不肯认命,其实是正常的,若是换成自己,也不会心甘情愿进去。
不过,自己却不会落到蔺澄这样的凄惨下场,因为他做人是个有底线的人。
蔺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房里。
她唇角扯出一抹苦涩,也就自己晕过去了才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如果没有,她此时应该是进监狱了。
让她意外的是,景深居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睡着了。
她已经落到人人避而远之的地步了,没想到景深倒是没有避嫌。
以他的身份地位,完全可以不必来的,但内心还是涌现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滋味。
她想上厕所,以为自己能行,没想到身体虚弱到这地步,小腿没由来抽了下筋,整个人不受控制正面摔倒在地,正脸跟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嘴唇都被擦破出血了。
这动静,将浅眠的景深给惊醒了。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眸,眯了眯眼,眼里的茫然半天才褪去,意识到了身在何方。
“蔺澄,你趴在地上做什么?”
景深理智一点一滴归拢,挺拔的身体如松,居高临下地俯视地上那个没起来的女人。
蔺澄十分无语,生硬地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来,“我无聊。”先前那好不容易激发出来的感动,此刻荡然无存。
景深这人狗改不了吃屎,她居然一时鬼迷心窍被感动,实在是没学乖。
“行,那你继续无聊。”
蔺澄实则是起不来了,她刚才这一下摔得挺重的,膝盖还一阵火辣辣的疼。
蔺澄见景深说完就准备离开,忍不住出声叫住了他,“景深,你怎么就走了?”
“你无聊,难道还要我奉陪?”
“我起不来了,能扶我一把吗?”
“行啊。”景深原路返回,微微弯下腰来,手落在蔺澄的臂膀上,轻轻松松往上一提,她整个人就起来了。
景深见她脚步着地,就松开了她,装模作样拍了拍双手。
“谢谢你。”
蔺澄脱口而出,发自肺腑地道。
景深的眼眸却深了几分,散漫而慵懒的声音幽幽响起,“蔺澄,你有没有后悔?”
蔺澄的身子僵硬了那么一下,呼吸却略微显得紊乱了起来。
她深呼吸了下,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或许吧。”
她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头一次丧失了说“不后悔”的勇气。
这个答案,显然景深并不满意,但也并没有追根究底。
让蔺澄瞠目结舌的是,景深就这样撇下她,走了。
等到她回过神来,突然发现景深这个人也不那么讨厌,至少她如今对他有所改观。
只是,似乎为时已晚。
她想起了她下床的目的,是要去洗手间。
上完厕所,她发现旁边有一扇窗户,却装上了防盗网。
整个洗手间内,连一样危险用品也找不到,这是防止她想自杀吧?
撞墙的勇气,昔日有,这会却没了。
不是每个人都一再拥有面对死亡的勇气的,她蔺澄亦然。
镜子里那张容颜五官明明那么熟悉,但她越看却越陌生。
脑海里依稀浮现出了家人的身影,父亲,母亲,蔺澈,蔺赫,方怡,蔺以轩,还有嫂子肚子里孕育的那条小生命。
如果…..如果没有她的执迷不悟,父亲应该还活着,蔺家还是帝都城有头有脸的人家,而不是因自己变得臭名远扬。
她双臂环胸,莫名感觉到了一阵瑟瑟的寒意,铺天盖地般朝着她袭来,冷得她牙齿咬的吱嘎响。
外面一片漆黑,轰隆的雷声大作,没多久,玻璃窗户上豆大的雨珠霹雳啪啦响了起来。
这注定是个不宁静的夜晚。
*
M国。
暴雨过后,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手术室内。
手术早已结束,区区急性阑尾炎的小手术,对于首屈一指的专家而言,半个小时就搞定了。
但这会手术时间,已经延续了六个小时,还要继续等下去。
主治医生,早就不耐烦了,可没办法,他家三少特意吩咐了,一定要配合病人做戏。
病人要求手术时间规定八个小时,他们一群听令行事的,也只能无奈照办。
所以半个小时结束后,主治医生坐在一旁发呆,里头配合的助理医生还有几个经验丰富的女护士倒是聊起天来。
她们极少有这么空闲的时间,加上病人给了他们畅所欲言的权利,她们愈发没了顾忌。
几个女人,从化妆品首饰开始聊,聊到自己的老公男朋友什么的。
聊得都快没话题了,越说越干巴巴的,七个半小时,以往没觉得一台手术下来时间这么漫长难熬的,这会才过了一半时间,再也无法兴致勃勃起来了。
个个拼命问时间,“还有多久?”
“时间快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