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影间一阵窸窣,踱步转出的是致深。他唇角噙了戏谑般的笑,仿佛略带惊讶地打量我。一身宁绸暗花夹袍似从衙门才归来,尚未及更衣,带了些风尘立在我面前。
我略带惊羞倏然钻入水中,惊起一阵水花四溅。让水埋在齐胸处,只露了头,惶然如小鹿般无处躲避,忙央告说:“爷如何寻来这里了?且容……澜儿出浴更衣再伺候爷。”我将身子往水下埋埋,环臂抱胸讪讪地望他,如惊鸿一瞥掠水而过。肌肤在寒凉的空气中震颤,内心却是一如初夜的紧张。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在苍穹下这样没有遮掩地对他。
他立在我眼前,那高大的阴影遮盖了光线,从气势上便要将我压倒一般。他沉凝的面色,幽深的眸光,眸光里满是沉醉般的笑,徐徐伸手向我。我要向更远处躲避,他却一把撩了长衫的前襟蹲身,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双手环绕护住胸前的我。他的手越伸越近,从肩头逡巡着滑下,一路蜿蜒直到水中。
“致深,仔细湿了衫子。”我提醒,却无法抽身,只觉得他的手渐渐逼近。他唇角渐渐生出一抹邪魅的笑,猛一伸手,将我从水中提起。猝不及防间水花飞溅,迷蒙了我的眼。身不由己,被他一把揽入怀中。惊魂未定的我来不及羞赧,就觉得那双手格外炙热,所带来的温度要将我融化。
“致深,致深不可!”我慌得挣扎,情急之中拉住他的袍带。却不曾想那袍带被我一扯,他的外衣就那样直直地掉落在地。我来不及愕然,手中抓着袍带,“噗通”一声又掉回了水中。
“澜儿,澜儿!”他急的去捞我,却又哭笑不得。摇了摇头拉起水中的我,无奈道,“瞧你这般促狭,莫不是性急要为夫君宽衣解带了?”他一阵朗笑,夹袍落地,反是不惊不慌。直起身子,我打量着他的动作,颇是惊疑。他并不拾起地上的衣服,却伸手解开了中衣的盘扣。我惊愕了,月色下他褪去中衣,栗色的皮肤裸露在寒凉的月色中,魅惑雄美。
我羞得垂了头,猝不及防间他却一下跳入池中,一个转身将我抱起,坐在他膝上。“哎呀,爷,尊重些。”我羞得粉拳捶打他的肩头。
他却抱紧我,凝视,嘴角勾起诱人的弧度,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很是迷人。
“澜儿一片好意为为夫宽衣结带,求的莫非不是这个?”他言语拿捏着,我又羞又急,不知如何辩驳,霎时间满脸通红。眼见手足无措的我,他更是得意,如欣赏猎物般笑望我,眸中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触。就那样轻轻地,吻上了我的唇。
两唇相接,他的力气陡然增加,温柔而霸道的吻,印在我唇上,像是深深的烙印。那激烈的一吻,让我更加手足无措。我只觉得他似乎要将他自己融入我的身子,将二人融为一体。继续了几日的内心那征服的欲望,他深深的咬上我的唇,唇齿间是一阵纠缠。
呼吸越来越沉重,他一手揽过我,将我依在他怀里,那臂膀很有力。
我的挣扎溅起涟漪朵朵,一颗颗水珠溅在他的胸膛上。我伸手去抚,却触到了淡淡的疤痕,想来是征战时所留下的。这身躯并不完美,却很是有男儿汉的味道。
他轻抚着我,从脖颈一路向下,在锁骨处留恋着,似是不放过我任何一处肌肤。我索性放弃一切挣扎投降,任他一路向下。手掌很大,略有些粗糙,他在我身上一路蜿蜒着,掌心带起的是灼热的温度。
“爷!”头顶星斗明灭莫测,却点燃了整片夜空。我望着头顶一天星斗惊羞不已,他旋即猛烈攻来。水声清越如风铃鸣响,周身一片天旋地转。呼吸越来越快,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水声更急,我只得束手投降,任他摆布。我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座城,而他则是跃马扬鞭的将军,非要征服那土地播种才是。
身子随了他上天入地,飘飘摇摇,头脑一空望去一切,只想随了他去。
停歇时,他搂紧我,沉沉的喘息,只是鼻尖凑在我粉颊上,不住地深深嗅着那淡淡的牛乳兰花香,仿佛回味儿时甜蜜的记忆。
次日清晨,我早早醒来。发觉已在床上,他依旧眠睡,肌肤在日光下闪着年轻而健康的色泽。鸟鸣清幽,轩窗半掩,我在床边挽着乌发。躺在我身旁的即是我的夫君。想起昨夜的荒唐,固然有些面红耳赤,却达到了出人意料的胶着效果。星夜的水池下,我同他坦然相对,感受彼此的身躯带来的那温存。
如今的他在身边依旧熟睡着,健硕的身材,没有一丝赘肉,透出阳刚般的英气刚强。我将手指轻轻放在他胸膛,感受那温存。心想,若是没有周府内这些尔虞我诈的妻妾争斗,只是我二人的天地,我又何必这样费尽心机,只为了留住他的心?
惨然一笑,我轻轻松开手。
他一动,却似醒了。我忙要扶他起身,他却一把揽住,将我靠在他的怀中。
“昨夜,可好?”
我轻笑着扭头羞涩避开,对昨夜的记忆,除了星辉满院的浪漫,便是那大胆而炽烈的缠绵。我被他折腾一夜,周身酸痛,红晕染上我的面颊,他似乎觉出我的窘迫。
他闭目,深深嗅着兰花香,呢喃道:“冰散漪澜生碧沼,寒在梅花先老。”他轻轻揉着我的耳垂,气如游丝撩拨在耳边。我周身一个颤栗,惊羞无处躲避。
我怯怯的呼一声“致深”,声音很淡,满是试探,他却抚弄我的青丝,鼻子里含混的“嗯”了一声。人前和人后的他便是如此不同,我宁愿他永远只是我枕边的致深。不必与他人分享,也不必千般算尽只为夺他一夜恩宠。这一夜的激情彷如初夜,只是中间又夹杂着那样多的不堪与心痛,再美好的回忆怕都带着苦涩吧。
心下是一阵淡淡的哀伤,幽幽地一声叹息,飘散在晨曦的薄雾中。
此后几日,我二人柔情蜜意,他对我日渐胶着,我却依旧守着那既定的分寸,不失时机的适度避开他的索取。情知他分明巴望留在我房里,我却偏偏不去留他。
曾经沧海难为水,渐渐的旁人再也难入他的眼。即便是不在我房里共度春宵,他就索性宿去求缺斋他的书房里,夜挑灯处理公务,更不去旁的院子过夜。
我则做出一副小女子惴惴小心的样子,似是唯恐得罪了他的诸位姨太太,才谨慎的不敢专房。
秋色浓染,黄叶满坡,疏林如画,西风紧,红叶翩跹,篱落飘香。
我白日支起画架在院外林间作画,自得其乐,傍晚就香汤沐浴,闻着花香而眠。
这夜夜深,已过宵禁时分。我同冰绡已宽衣睡下,忽听一阵捶门声略显急促。
婆子们不厌烦的声音:“是谁呀?”
又是一阵急促的捶门声。
我微惊,推了冰绡起身。她也披了衣衫下地掌灯,秉着摇曳的烛灯推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