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宁再次见到洛安郡主已经是十天后,雪斋因为青若的死,笼罩着浓浓的愁云,洛安郡主坐在书房,面前摆着一本《女戒》,两边的脸颊消瘦,颧骨微微凸起,原本的婴儿肥已经不见了,下巴变得尖尖的,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素儿姐姐。”宋长宁走到洛安郡主面前,轻声唤道,洛安郡主微微抬头,“你来了。”
“节哀顺变。”
“是我害死了若姨,若不是我跑出去,若姨就不会为了找我,不找我她就一点事情都没有。”空洞的声音竟然从洛安郡主的胸腔里传来,让人心疼。
“都怪我。”宋长宁蹲在洛安郡主面前,握住她的手,“是我拉着你出去的,素儿姐姐你可以打我,也可以骂我,可不可以不要这个样子,你这个样子青若姑姑她会心疼的。”
洛安郡主扭头看向窗外的阳光,说道,“若姨说,过了年就要回习水,她想习水的海棠了,不知道过了一个冬天有没有死……”
“你见过这种布料吗?”洛安郡主收回目光,突然转了一个话题,宋长宁接过洛安郡主手里的布料说道,“这种布料是宫中侍卫常用的,太平常了。”
宋长宁见洛安郡主眸子一暗,转而又说道,“皇兄已经派人去查了,你就放心吧,这件事父皇母后还有皇祖母,他们都知道了,但是碍于青若姑姑的名誉,没有声张。”
“郡主,无寻夫人来了。”青画在门口敲敲门,说道。
坐在大厅里的少妇着一袭素衣,围着褐色上等绒毛,锦袍上锈蝴蝶暗纹,一头青丝用蝴蝶流苏浅浅倌起,峨眉淡扫,面上不施粉黛,却仍然掩不住绝色容颜,美目流转,双眸似水,却带着谈谈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神情淡漠,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看到洛安郡主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夫人。”一身孝衣的洛安郡主缓缓踏入大厅,对着无寻微微福身,无寻忙起身扶住她,说道,“不敢当。”又转身对身后的宋长宁行礼,“民妇见过长宁公主。”
“无寻夫人,不必多礼。”
轻云端着茶走了进来,目光看向无寻走着憔悴的脸,带着淡淡的担心。洛安郡主与无寻并肩走在雪斋之中,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她亲手设计的,目光落在快与自己并肩的洛安郡主,轻声说道,“洛安郡主,你可曾观察过那边的植物。”无寻指着一个角落里的早已枯萎的草木问道。
“没有。”
“那边墙角下的草秋天就会枯萎,经过一个冬天蛰伏之后,只要春天一到,它还会发芽成长,周而复始,生生不息。”无寻目光变得有些幽远,“生老病死都是常态,只不过有的属于被强制性结束了自己的性命,而你要做的不是一直悲伤难过下去,而是悲伤之后,带着她的那份生命,一块儿好好地活下去。”
“若姨的这一生,都给了我,为了我她拒绝了无数个媒人,为了我,她从弱变强,让我在习水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着,可是……”洛安郡主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无寻伸手抱住她,柔声安慰道,“不怪你,哭吧。”洛安郡主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抱着无寻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夫人您你没事吧。”无寻刚出雪斋眼前一黑,随即恢复了正常,淡竹却发现了她的异常担心地问道,这青若一出事情,无寻已经不眠不休地几个晚上,总是自己一个人坐在窗前一坐就是一晚上。
无寻摇摇头说道,“我没事,你不用太担心。”刚上马车,一回首却发现本该待在他身边的纪洐诺不见了,便问道,“诺儿呢?”
“少爷可能先回去了。”淡竹环顾四周却没我有发现纪洐诺的身影,以为他先回去了。
无寻走后,洛安郡主有了一些精神,虽然依旧不是很爱笑,但比之前如同活死人好多了。
一只信鸽落到洛安郡主的窗棂,她伸手抓起鸽子,取下信管拆开后,眼神越发的犀利,片刻后,眼神微收,清澈的眼睛,抹上了一层淡淡的冷霜,无怒无喜。
一道大门缓缓开启,洛安郡主一脸冷霜走了离开,两个男子浑身都是伤地绑在柱子上,满脸惊恐地看着洛安郡主,“你是什么人?知不知道我是……啊……”其中一个男子话还没有说完,洛安郡主手中的匕首甩出,直接刺入了男子的下半身,另一个男子吓得话都不敢说了,恐怖地看着洛安郡主,“我求求你,放过我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放过你?”洛安郡主冷笑一声,阴森森地说道,“放过你,谁来放过她!”
男子立刻明白过来,洛安郡主口中的她是谁了,那男子忙说道,“是葳蕤宫的白地让我们这么做的,我真的不知道她是您的人啊……”
“葳蕤宫。”洛安郡主秀眉微挑,坐在紫藤椅上,一副倾听的模样,说道,“你接着说,说不定我可以考虑考虑饶你一命。”
那男子咽了一口唾沫,见洛安郡主松了口,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忙说道,“葳蕤宫的白地姑娘是贤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一切都是她指使我们俩这么做的,她还许诺,给我们黄金万两。”
“黄金万两。”洛安郡主嘲讽道,“的确是很诱人的条件,不过你觉得我会相信吗?你会不知道她是谁?雪斋听说过吗?洛安郡主听说过吗?!我若素在京城还是有几分薄名的,为了区区几个钱就冒着生命危险,你们就不怕皇后太后砍了你们的脑袋吗?!”
“还是说,你们想让我慢慢折磨。”十三岁的姑娘,眼里的狠戾让两个男子不寒而栗,“我说,我说,我都说……”那个男子说道,“我们私通宫女的把柄被白地抓住了,他若把我们供出来,这可是杀头的死罪,若是我们能够替她办一件事,她就会放过我们,而且我们想着,那个地方偏僻又是皇上设宴之日,黑灯瞎火的定是没有人会看见,所以我们才一时猪油蒙心,酿下大错……啊……”男子话还没有说完,洛安郡主手里的软鞭已经狠狠地抽了过去,她的鞭子可是得了轻云的真传,十成的力气下去,男子浑身火辣辣地疼,“猪油蒙心,好一个猪油蒙心,好一个白地。”洛安郡主抽累了,将鞭子递给一旁的随从,一挥手,一个随从将一把匕首恭敬地递过来,男子睁大了眼睛,恐惧地看着那把泛着冷光的匕首,见他直射向自己的下半身,惨叫一声,回荡在整个地牢之中。
洛安郡主出了地牢,一抬头便看见披着大氅的宋瑜琏站在不远处,眼里含着笑意看着她,在晨曦中缓缓向她伸出手,刚才她在地牢之中,阴暗与狠毒,仇恨与丑陋,一门之隔,恍如两个世界。
“我们走吧。”
温柔的嗓音冲击着洛安郡主心里的防线,她将快要伸出去的手,缓缓收了回来,微微福身,说道,“多谢太子殿下出手相救。”
宋瑜琏也不觉得尴尬,自然而然地收回手,脚步放慢,与洛安郡主并肩而走,“那两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自然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轻轻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杀气,宋瑜琏侧目看着身旁的女子,精致的容颜带着清冷,是他想求一生的人。
葳蕤宫。
“混账东西,没用的废物,这点事你都办不好!”贤妃将手边的东西全部砸向跪在地上的奴才们,“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好好的两个人怎么就不见了?!”
“娘娘,您息怒,跟几个奴才发什么脾气不值当的。”白地绕过满地的狼藉,劝道,“娘娘,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他们两个落到了洛安郡主的手里,难免会说出点什么,我们还是早点想对策比较好。”
贤妃冷静下来,糟心地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退了下去,白地扶着她走进内殿,信手倒啊一杯茶,贤妃问道,“你心里可是有什么对策了?”
“这青若在习水在京城也是有几分薄名的人,洛安郡主那日之所以不敢公开不仅是因为怕犯了忌讳,更多的是为了保护青若的名声,这青若一手把她带大,这情分那可堪比母女,她势必不会轻易罢休,若是那两个没用的东西落在洛安郡主的手里,查到葳蕤宫是迟早的事情,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就将计就计,让她永无翻身之日!”
贤妃转动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心思飞快地转着,她是恨透了洛安郡主,之所以对青若下手,就是为了报仇,如今洛安郡主没了青若就如同失去了左膀右臂,她就不信了,堂堂一朝贵妃,还怕了一个野种不成。
“白地,你去宣御医,就说本宫的身子不适。”贤妃又恢复了往日里贤德温良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