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一片片光秃秃的田野里开过，冬天的田间地头，格外地萧索。但，在这番沉寂过后，迎来的将是生机勃勃的春天。

C县四处都是山，是一个闭塞的小县城，为了不张扬，我们住的是巷子里的一个小宾馆。这条巷子平日里都是修理汽车的店子，昏黄的路等下面，黑漆漆的机油印子，还有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机油味，都在告诉我，接下来的这几天，恐怕是没有什么新鲜空气好闻。

刀疤拉着我的行李箱走在我身边，我还没有说什么，他倒是忍不住抱怨起来：“老麻，我记得这儿有一个五星级酒店啊？”

“我们来这儿不是度假的。刘老二深知我们之前骄奢淫逸的作风，对酒店之类的场所一定会再三顾忌。我已经叫孔高去施障眼法了，说不定他为了躲避我们，也住进这条巷子。”

切，我还以为他们是为了低调，没想到住在这破巷子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我清了清嗓子问：“刘老二他们已经到了吗？”

“没有。”老麻顿了顿：“按照我掌握的情报，我们比他们要提前三天，这三天就是我们给他们织牢笼的时间。”

三天的时间，这三天的时间，我该怎么和闺蜜他们串通一气，又不被老麻他们察觉呢？

带着这个问题，我几乎在小宾馆有些霉味的床上，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窗外，远处山的轮廓，在逐渐变亮的光线中，在我的眼前，渐渐地清晰起来。

几乎是太阳出来的一瞬间，我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个县城，山清水秀，早上的空气应该不错，这时候出去走走，也算是犒劳一下自己问了一个晚上汽油味的鼻子。

我以为就我一个人起这么早，没想到，一推开门，左上方房门口，老麻正在那里锁门。

我开口问他：“这么早？”

老麻点点头：“受不了这里的味道，想出去走走，顺便看一下地势，决定在哪里动手。”

“我和你想的一样，要不一起？”

去决定动手的地点，我当然要跟着去了。我不仅要考虑我们自己是否方便，还要考虑警方插一手是否方便。

“你想去的话，当然可以。”

老麻笑笑，转身走向楼梯，我赶紧关上门，跟上他的脚步。

这个人虽然人前叫我沫姐，但我心里清楚，他始终把我当做什么也不懂的草包，扶不起的阿斗。

冬天早上的空气，吸进肺里，都觉得凉透骨髓，血管都要结冰。

我把拉链拉到最上面，小跑着和老麻一前一后，沿着穿城而过的小河，往东边的山跑去。

这里说不上穷山恶水，但山非常高。怪不得那些贩毒的人都会选择从这里经过，要是被警方发现了，藏进这大山里，总比在平原地区，退无可退的好。

“大炮帮你处理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吗？”

老麻转过头问我。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知道他这是在套我的话，他只是怀疑我和大炮之间有事情瞒着他们，至于这件事情是什么，他应该还不知道。

我自认为滴水不漏地说：“我还没有问。这里人手要是不够的话，我现在就打电话叫他过来。”

老麻轻笑一声，“没事，这里暂时还不需要那么多人。只是没看出来，你对自己手下的人还真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竟然还叫他去处理自己的私事。”

“得人心者得天下，再说了，你们都是枫子一起出生入死的人，我对你们好是应该的。”

这句话不是在敷衍，而是发自内心的。

虽然无法预料之后他们这些人的结局，但我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我就会对他们好一天。

老麻半天没有说话，像是斟酌了许久之后，才对我说：“你是小三爷的女人，我们对你好才是应该的。你不要把自己的地位看得太低，就凭你手上那个戒指，我们兄弟都会无条件服从你。”

“你是说我缺少一点霸气吗？”

我想了半天，揣测着他话里的意思。

老麻又笑了一声，“不，你不是少了一点霸气，你是根本没有霸气。不然，刘老二怎么会公然在电话里和你翻脸。我们现在这么上心，一是为了给冷面报仇，二是刘老二这么对你等于是打了小三爷的脸，我们怎么能坐视不管？”

说来说去，我都是沾了别人的光。不过，黑猫白猫，能抓耗子的就是好猫。我也不管他们的初衷是为了什么，能帮我把这件事情办好就成。

县城没有多大，慢跑了半个小时，我们就来到了山脚下。

“这里的人把这座山叫做鹰嘴山，因为日出刚好卡在两个凸起的石头之间，就像是老鹰张开了嘴，叼着什么东西。”

听了老麻的介绍，我抬头看了一眼刺眼的太阳，“明天一定要早起看日出，听你说起来很漂亮。”

“明天开始就会下雨，一直要下五天。”

老麻一句话给我浇了一盆冷水，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那我们动手的那天，不是会下雨？”

“对啊，运毒的时候，多半都是下雨天会出事。你没有看过这类的电视剧吗？”

“难道你看过？”我诧异地望着老麻：“我以为那些都是胡编乱造，根本信不得的。”

“艺术源于生活，多看看这些站在好人立场上拍出来的电视剧，在行动中能避免很多麻烦。”

望着老麻开始爬山的背影，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时候我觉得他很聪明，简直就是一个天才，有时候又觉得，这天才的老回路和正常人还真不是那么回事。

跟着老麻驾轻就熟地沿着几乎九十度陡峭的小路往上爬，到了他心中目的地的时候，我已经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了。

此刻，整个小县城都在我的脚下，已经是早上九点左右，马路上的车辆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刚刚还冷冷清清的小县城，现在充满了人间烟火味。

我收回目光，看着面前几乎要被灌木丛遮盖掉的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问老麻：“这条路就是他们要运毒品的路吗？”

“嗯。”

老麻应了我一声，顺手指了一下更高的那座山峰：“我们的人到时候就埋伏在那里，等时机到了，就从上面冲下来。”

“可他们要是往下面跑，不是跑得比我们快吗？”

“跑就让他们跑，逃命的途中是管不上货的，我们这次把货抢回来就行。别太贪心，这里毕竟是县城，条子还是很警惕的。”

老麻做事沉得出气，这么多年来，经他手上走的货，几乎没有出什么事情。

可我还是不甘心，如果不是枫子当时自己警惕，刘二叔和胡天涯现在已经害死了他。再说了，冷面还有云南那么多兄弟的命都在他的手上，这样的人要是不死，简直天理难容。

“那刘老二怎么办？就这么放过他，刀疤能答应吗？弟兄们能答应吗？就算你们都答应，我也不答应！”

“你先别激动。”老麻看了我一眼，说：“我刚刚还没有说完，这件事就由刀疤负责，他会在山脚下，好好教刘老二做人的。”

“可”

我有些担心刀疤现在的状态：“要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乱来，引来了警方怎么办？”

“孔高在旁边看着，不会出事的。”说罢，老麻挑挑眉望着我笑了笑：“你要是实在不放心的话，就把大炮叫过来，他们两个同时看着刀疤，是一定不会出事的。”

我把头转到一边，清了清嗓子，假装严肃地说：“既然你都已经想好了，那就按你说的办吧！这次的事情最好不要惊动了警方，但我们毕竟这么大的动作，万一警方那边有所察觉，你一定要所有准备。货没了可以再买，但人一定要在。”

“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再让给我们兄弟们少了。”

我看着老麻没有说话，这单生意要是给他们搅黄了，再弄掉两个大单子，李氏也就差不多玩完儿了。到时候我再找个机会退出去，剩下的这个烂摊子，大概就要交到老麻的手上了。

和老麻看了场地之后，回去就和他们把计划说了一遍，刀疤他们带着人去查勘，商量具体部署，我则打着呵欠，以起得太早为理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出门的时候没有带手机，回来的时候上面有了两条短信。

一条是来自枫子的，告诉我在C县要小心，晚上不要一个人出去。另一条则是张宇的，上面只有一个问号。

我的心狠狠地一沉，思考了片刻还是给他回了一个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张宇就在那边质问：“人呢？李景枫人呢？你把他弄哪儿去了？”

原来是找不到枫子了啊！看来枫子藏起来是对的。

我冷笑一声，对他说：“枫子已经死了，你要我告诉你多少遍？你要是真的想找他，现在就冲到马路上，对着车撞，我保证下一秒你就能看见他了。张宇，你再这么不依不饶，我和你连朋友都做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