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涣散,像是被我吓到了,又像是在思考些什么。过来许久,她才把目光移到我的身上来,问我:“是不是只要报警,我这一百万都不用还了?”
“应该吧,毕竟他们这种属于诈骗兴致的。”说到这儿,我故意补充了一句:“也许你之前那十万也要得回来。”
一个是虚无缥缈的一亿,一个是触手可及的十万,外加上一百万的债务和朝不保夕的生活,我妈这种对钱斤斤计较的人,肯定是选择后者。
“好,那你一定要帮我把那些钱要回来啊!”
我点点头:“行吧,我去宁靖那里说说。你先和我爸去医院吧!”
我正准备起身去给我爸打个招呼,我妈又一次拉住我的手,一副欲言又止,羞于启齿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问。
我妈看了我一眼说:“刚刚那些要钱的人过来,我把家里剩下的,所有的钱都给了他们。我,我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警察不是都过来了吗?你怎么还把钱给他们?”
我有些无语地看着我妈,她倒是委屈起来了:“那些钱是他们一进来我就给的,因为我怕打扰到你爸休息。如果他知道这件事,肯定又要说我的。”
罢了罢了,我妈终究只是一个胆小怕事又贪财的小老太太,当时的情况肯定是被那两个来势汹汹的黑社会吓到了。
我从包里把现金全部拿出来给我妈,“这个月还有一个星期,这一千多块钱是你和我爸的生活费。下次那些人再来找你,你说什么也不能给。”
我妈赶紧把钱收下来,连连点头。
我去房间看我爸的时候,他正在睡觉。看着他耳朵上面的耳塞,我下意识地看了我妈一眼,她赶紧解释说:“刚刚外面太吵了,我怕打扰到你爸爸睡觉。所以,只好从你房间里找来这个塞耳朵的给他戴上。”
我清楚,我妈给我爸戴上的原因是怕我爸知道她在外面做的这些事情,不过我爸不知道也好,他现在身体不好,少操一些心对他是有好处的。
“那行吧,你和我爸待会儿打的去医院,我现在去宁靖那里,把这些情况给她说一下。对了,你说他们给你借钱,借条在哪里?”
“在这儿。”
我妈从柜子里的棉衣口袋里翻出一张信签纸,上面就是那一百万的高利贷借条。
我看了一眼,接着问她:“你投资他们那个项目的合作书呢?还有找你的那些人的联系方式有没有?”
要去报案,这些证据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我妈看了我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从抽屉最底层把这些东西拿出来交给我。
“那里负责人的电话是多少我不知道,因为他们每次都是在小区门口遇见我的。”
听见我妈这句话,我心里刚刚平息下去的火气又一次翻滚而上,看着床上熟睡的父亲,我还是生生硬压下去了。
“那你好好照顾我爸,我先走了。”
从家里出去,从卡里去了一点儿钱,我又马不停蹄地打车到市局找闺蜜。
一年时间,从派出所到市局,闺蜜几乎是飞一样的往上面爬。我站在院儿里等她,老远就看见她一路和别人打招呼过来。
看样子,她在这个地方混得还不错。
“哟,不错啊,报案知道把材料都带过来。走吧,我带你过去。”
闺蜜看着我,转身就往报案的地方走去。
我立马叫住了她,“别,我怀疑这不是一个单纯的诈骗案。”
闺蜜回过头看了我一眼,问:“从何说起?”
“我妈说她没有这个项目负责人的电话,他们每次取得联系,都是那些人在小区门口等的她。我怀疑这些人就是针对我妈的,这个诈骗案也是为我妈量身定做的。”
我把一路上自己思考出来的结果告诉闺蜜,“所以,我觉得这件事应该和成哥脱不了关系。”
听见成哥两个字,闺蜜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围,然后对我说:“跟我过来,我们借一步说话。”
跟在闺蜜后面,我和他一路走进了三楼的会以室。
宽敞明亮的会以室里支座了我和闺蜜两个人,她拿着笔记本,正在记录我刚刚说的事情。
“我这一年大概是用脑过度,记忆力大不如前,这些东西要是不记着,过段时间就会忘记。”
闺蜜写完之后,抬起头对我笑笑:“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是这件事是成哥做的。如果枫子已经怀疑了冯淼,那么他用这种方式来报复你也未尝不可?”
我坚定地摇摇头:“枫子不会做这些事的。因为在这之前,成哥手下三番四次地找我麻烦,我想他大概是对付不了我,才想着对付我妈。又或者是用那些下三滥的招数吸引我的注意,调虎离山,借机让我妈步入他的圈套。”
说完之后,我看见的是闺蜜一脸欣赏的神情:“陈沫,你简直太棒了。你之前要是学刑侦的话,现在肯定都是大神级别的人物了。”
“我可做不了你们这行。”我笑了笑,把从我妈那里拿来的材料递给闺蜜,接着说:“这些东西就是我妈手上和他们有关的全部证据。我妈之前给了他们十万作为高利贷的利息,我想问问,如果认定这些人是诈骗,这十万块可以要回来的对吧?这一百万的高利贷借条也是不算数的对不对?”
闺蜜点点头:“当然,不过......”
她看了一眼我递过去的合同,犹豫了半天才说:“按照我之前接触的这类案子,只要你妈没有从他们那里拿了回扣,应该可以拿回来。”
“啊?”我的心一下子跌落到谷底,“他们之前为了骗我妈上钩,我妈给了他们一千块,他们还了我妈一万块,这算不算啊!”
“这个应该不算,毕竟这个合同上面没有写。”
听见闺蜜的回答,我算是松了一口气。
闺蜜的电话在这个时候响了,她吐了一下舌头,对我说:“完了,头儿来查我的岗了,我得给他说我现在正在为国家鞠躬尽瘁。”
我笑了笑,示意她可以出去接电话。
等闺蜜从外面说完电话回来,她脸上多了一份沉重。我心里的第六感告诉我,这份沉重和我有莫大的关系。
“怎么了?”我立马问她。
闺蜜看着我说:“刚刚头儿给我打电话,你妈这件事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个诈骗的公司就是成哥手下的一个皮包公司。也就是说,你刚刚的才想完全正确。不过,这个忙我们不能帮。”
“不能帮?什么意思?这件事情要我自己解决吗?为什么?”
我不解地看着闺蜜,一连串儿地问了许多问题。
闺蜜叹了口气说:“上面的意思是,这个是成哥和枫子之间的事情,我们要是横加一脚,对你是不利的。你可以把这件事情告诉枫子,让他帮你处理。”
闺蜜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已经知道警方这边的意思是什么了。
俗话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们要的,就是枫子和成哥打起来,打得越凶越好,最好是两败俱伤,这样对警方才是最有利的。
可我之前忍了那么久,怎么能因为这件事情功亏一篑呢?
现在告诉枫子,他肯定是会为了替我出头,不顾一起,这是成哥乐于见到的。
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我不能做。
可是闺蜜在这儿,我不能帮枫子帮得太明显。
我不甘心地问:“这件事你们真的不能插手吗?”
闺蜜再一次摇摇头:“陈沫,我希望你能够理解,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局着想。我保证,我会找人保护你爸妈的安全,绝对不让他们出任何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找他们解决肯定是没戏了,我点点头,把那些资料拿回来,“好吧,我想办法解决,只要我爸妈没事儿就行。我待会儿要去上班,现在得回去了。”
闺蜜点点头:“好的,有时间我们再一起出去嗨!”
提起这个,不知怎么的,我忽然莫名的心酸。我对闺蜜笑笑说:“真希望我们能像之前那样,整天无所事事,腻歪在一起。”
闺蜜也笑了,“想什么呢?谁能一辈子不入世?各有各的好。”
是啊,各有各的好,可偏偏人是天生一副贱骨头,最爱干的呀,就是得陇望蜀。
我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面发了一天的呆,找谁来解决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
准备出门上班的时候,我又接到了我妈的电话,听着她欢天喜地的语气我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陈沫啊,刚刚我有遇见那些人了,他们告诉我,只要告诉枫子的下落,我们之间的钱就可以一笔勾销。而且他们还说了,只要找到枫子,还能给我二十万!”
果然是这样,果然是成哥在背后作祟!
可他们难道不知道枫子在哪儿吗?
“陈沫,你在不在啊?快点告诉我,枫子在哪儿,他们就在边儿上等着呢!”
不知为何,听见我妈的声音我就觉得恶心,连忙挂掉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