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顺应本心(1 / 1)

不多一会,穆腾就领着一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女人进来。

女人自称郑金花,乃是宫中专给各位娘娘治病的女医。她对溪草行了一个旧礼,道了声得罪,便半跪在床前为溪草诊脉。

穆腾看她眉头微蹙,好半天都没有言语,顿时询问。

“四格格如何了?”

郑金花没有急着回他,而是让溪草伸出另一只手,谨慎地再号了一次。

溪草脉向平稳,走向并没有什么问题,可看她额上汗如雨下,浑身颤抖,郑金花不敢大意。

“兴许四格格臂上的伤口牵动了胎气。先开一副安胎药,还有手臂上的伤口也要再处理。”

她挥笔刷刷写了一张方子递给穆腾。穆腾接过看了一下,又吩咐她把其中的药材重新誊在不同的纸上,才拿出去递给下人。

穆腾心思细腻,这样分散采买,很大程度避免了暴露目标。

溪草恨得牙痒,佯作虚弱地又哼了几声。穆腾再度折返回来的时候,手中提了一只食盒并一只医箱。

见他径自走到床前坐下,不由分说捞起自己的手,卷起了手腕上的衣袖就来拆手臂上的绷带,溪草心中惊疑,臂上皮肤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还是让郑女医帮我换药吧。”

“穆大人包扎伤口手法熟稔,四格格不必惊慌,昨夜也是穆大人为你取的弹片。”

溪草的右手臂中了枪,所幸没有伤到骨头,且子弹在打过来的当口偏了,只有散开的弹片入了皮肉。

听了郑金花的话,溪草越发大惊失色。

“放肆,我堂堂四格格,岂是你随意碰触的?况且你一个外行人,怎能随意替我诊治,还不快送我去医院!”

“这里不是漠城,你少拿格格的谱来压我!”

手腕上的力道猛然收紧,穆腾一改前番的“奴才”自称,出口的声音和阴暗不明的脸颊一样狠戾。

“若是要讲体统,你和楼元煊共处一室,早就坏了规矩。若不是你肚子上怀有……”

他的目光停在溪草已凸显的小腹上,忽然转身询问郑金花。

“四格格肚子中的小阿哥有多大了?”

此言一出,溪草浑身一瞬紧绷。穆腾在怀疑这个孩子的来路,换做旁人恐怕还能隐瞒,可对方是经验老到的医官,就有些困难了。

“穆腾,你觉得这孩子有问题?”

溪草出声冷呵,穆腾根本不把她的震怒放在眼里。

“很奇怪吗?四格格既有了皇嗣,本该母以子贵留在漠城。可你不仅拒绝了陛下的封后恩典,还隐瞒孕事和别的男人跑了!作为皇上的臣子,我替陛下效忠又有什么不对?莫不是四格格心虚了?”

“你!”

溪草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我有什么好心虚的!”她偏头看向旁边的郑金花,表情虽漫不经心,一颗心却已然揪紧。

“还劳烦郑医官说说我肚里的孩子多大了,是不是穆大人心心念念的小阿哥!”

能被穆腾领来奉川,本身在保皇党中就有一定的身份。

郑金花略一沉吟。

“依脉象看,四格格怀孕刚满三月。至于男女,恕微臣学艺不精,尚看不出。”

此言一出,穆腾面上的紧凝颜色稍稍散去,他丢下一句“四格格好好休息”,便阔步捞帘走了出去。

“既四格格没有别的吩咐,那微臣也先行告退了。”

溪草瞅着她消失的身影,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肚子。

厉害的中医,能光凭脉象就能探出月份和性别。她肚子中的孩子已经有四个月了,郑金花却说只有三个月,是她真的学艺不精,还是……另有所图?

帅府会客厅,胡金瑜今日破天荒地穿了身旧式袄子,可下半身却没有按照寻常搭配裙装,而是穿了一条阔腿的长裤。

她人高腿长,这一打扮,比平素的军服更多了几分女子气息,又不掩周身的洒脱利落,让展若男的眼睛都忍不住在她身上都多停了几秒。

“展小姐枪伤未愈,不好好在医院养病,今个儿怎么突然到府上来了?”

开门见山的,胡金瑜就笑笑向展若男询问。

她不说还好,一说,展若男就心中火起。

“胡金瑜,我好心告诉你元煊和沈溪草的行踪,你把元煊扣下也就罢了,为何还派人杀人?”

展若男面色憔悴,本来鲜花般的一张脸,因为伤痛透出几分狼狈。

“我还没找展小姐算账,展小姐就来兴师问罪了?”

胡金瑜薄唇微扬,看向展若男的眼神好似在看一场笑话。

“你前后来找过我几次,是为了借我的手除去沈溪草吧?如此我略加利用,并不认为哪里错了,毕竟是你不仁在先!”

胡金瑜的态度,展若男并不觉得意外。她勾了勾唇角,道。

“话不投机,那我也不耽误时间了。我今日前来,是来接回元煊的。淮城方面知道了元煊被展小姐扣押一事,总统已向大帅发来电报,从此淮城和东北的合作就此结束!”

胡金瑜软禁楼元煊逼婚,也是仗着淮城急于拉拢东北军对付漠城的小朝廷和日本人。现下若是两方没了牵扯,胡家扣住楼元煊就失去效力,毕竟并不是人人都是谢洛白,敢于和淮城方面叫板,如若总统独子在有什么差池,这个代价东北胡家承受不起!

胡金瑜明显吃了一惊,然很快她的眼神就恢复了平静。

“今天早上,谢洛白就向父帅表达了解除合作的意向,看来展小姐此番前来,是和他商量好了?”

“谢洛白放弃了?这实在新奇。”

展若男佯作第一次听说,心中却暗自佩服胡金瑜敏锐的洞察力。

一连三日,谢洛白都没有寻到溪草的踪影。

奉川城门只进不出,已然引得城内百姓意见重重,在手下官员的奏请下,胡炎钊早上给谢洛白打来电话,表示禁令只延续到第三天夜晚,等第四天大早便恢复原状。

谢洛白急在心头,不是自己的主场,做什么事都拦收绊脚,他认定溪草在胡金瑜手上,当即到奉川医院寻展若男。

“胡金瑜扣住楼公子,乃是为了通过逼婚,和淮城方面达成合作;而不瞒展小姐,胡炎钊也从我手上拿了筹码,却迟迟不给我一个准信。我们二人在这里斗得你死我活,现下楼公子被他扣住,溪草又下落不明,这对展小姐和我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谢洛白扣指在桌上敲了两下,起身。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不若展小姐再和我合作一次。等事成,你和楼公子回淮城,而我则带溪草走。今生,让他二人再无交集!而东北胡家,如若楼总统还感兴趣,今后我们各凭本事!”

展若男是个聪明人,立马就认可了谢洛白的决定。

胡家父女二人的把戏,实在让人反感;而顺应本心的,展若男再次被谢洛白打动了!

她爱梅凤官,在斩杀赫舍里润沁的时候,尚且为了留住梅凤官,选择了配合;眼前的条件,可比从前要诱惑得多。

况且,从某一层面上来说,展若男能活着,抛却沈溪草的手下留情,谢洛白命人送她去医院,没有趁人之危下手,对她也算有救命之恩。

她找不到理由拒绝。

不过展若男还是保留了一份理智。

“沈小姐怀了元煊的孩子,她背叛了你,你真的愿意为了她,中断这一切?”

“那楼公子向来对我的前妻纠缠不休,展小姐的选择又是什么呢?”

一句似笑非笑的反问,让展若男心中发苦。

她抬头看了看医院白得毫无生气的天花板,再望向谢洛白的时候,眸光已恢复了平素的冷静。

“说说你的计划。”

展若男收回思绪。

“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了,还请胡小姐速速带我去见元煊。”

哪知胡金瑜不急不慢道。

“可如果楼公子主动答应和我成婚,是不是这件事就有转圜的余地?”

展若男实在未曾料到都到了这个时候,胡金瑜居然还没有放弃梅凤官,顿时怒从心起,她猛然起身,不料震动了肩膀上的伤口又惨白着一张脸重新坐下。

胡金瑜笑笑将她望着,忽然外面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奴仆。

“大小姐,不好了,二少爷把小姐扣押楼公子的事告知了老太太。老太太和二少爷冲进后院放人,不妨撞破了六姨太和楼公子幽会,现下,正命人把六姨太打杀了!”

胡金璞这条线,也是在展若男的算计之中,是以她并没有多少意外。

可这不过是展若男给胡金瑜的一个调剂,后宅妇人的闹腾,致多会影响她的心情,要达到改变主意的地步,展若男并不抱多少期望。

哪知胡金瑜听罢竟一下从椅子上站起,向来沉静的脸盘布满了寒霜,完全顾不上展若男,一言不发就阔步跨出门框,便是听到淮城放弃合作都没有这样失态。

展若男心中惊疑不定,她叫上守在门外的陈副官,也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