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做戏,那便拿出诚意。
第二天大早,溪草就重新择了一个住处,选择了一家离奉川医院较近的饭店,搬了过去。
彼时,谢洛白正和胡炎钊在打猎。听得他前脚才离开饭店,溪草后脚就走了,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上来,非常后悔昨晚一时心软就答应了溪草的建议。
南北统一固然重要,可大家得保,他的夫人儿子却跑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谢洛白是军人,却不是圣人。他当即就命令小四开车过来,自己则打算和胡炎钊告别,要把他的小女人捉回来!
做戏可以,但也要在他眼皮子底下,这般放任不理,岂不是让他头顶上长满绿?
小四拦住他。
“二爷,今天是和胡家千金的正式见面,您这样半道离开,恐怕不大合适吧?”
不合适个鬼!
谢洛白气怒勒住马缰。
“这已经是第几次和这女人正式见面了,她爽约了那么多次,老子放她一回鸽子,称不上失礼。”
胡金瑜性子强势,她爹胡炎钊根本奈何不了她。说是和谢洛白相亲,这千金小姐几番不搭理,胡炎钊也不觉失礼,只拍着大腿,笑着宽慰谢洛白。
“一家有女百家求,小女性格是矜持了点,不过想来谢少一表人才,只要拿出诚意,终有一天能打动她。”
他目光在谢洛白身上滑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忽然抚掌大笑。
“本帅还等着抱大胖孙子呢!”
谢洛白耐着性子,理所当然地把胡炎钊父女的种种拖沓,当成了增加合作筹码的策略。总归他也从未真正打算牺牲自我成全大局,他手下光棍那么多,如果胡小姐能看中谁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行,借着婚姻的躯壳慢慢布局,用别的东西打动对方,才是谢洛白的目的。
“何湛留下,小四随我走一趟。”
何湛无奈称是,谁让他是谢二身边没有女朋友的第一人。
谢洛白这才过去向胡炎钊道别,哪想方策马行至半路,便见一个身着紫色骑马装的高个女人,从一丛林木后纵马窜了出来,见到谢洛白,彼此都愣了一下。然很快,那女人飞速转过脸,举起手中的猎枪,就朝前方开了一枪。
一道火红色的影子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便四脚朝天倒在地上,毛茸茸的大尾巴因为身体抽搐,不断晃动。
谢洛白循声望去,那是一只尚在幼年期的火狐,兴许是为了保证皮毛的完整,子弹打中了它的右后腿。
东北物产丰富,并没有封山禁捕一说,可猎户们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行猎过程避开怀孕的母兽和幼崽。
这女人虽枪法精湛,可这行径未免也太……霸道了些。
“胡小姐,这幼狐皮毛太小,与其伤它性命,不若养起来驯化,兴许是只不错的宠物。”
胡金瑜嘴角牵了牵,她冷淡地看了一眼被手下倒提起来犹在挣扎的幼狐,面上没有半分动容。
“谢少不会把这里当成蓉城或者雍州吧?此处是东北,是胜者为王的关东,若如你这般妇人之仁,迎接你的只有死路一条!”
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竟被胡金瑜视作“妇人之仁”,何湛和小四完全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差点要笑出声,然而下一秒,两人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那幼狐被提溜着,摇晃着身子张嘴试图咬人重获自由,被胡金瑜一把夺过,伴随她五指收紧,幼狐短小的四肢往外蹬了一下,就不动了。
她把狐尸扔给手下,打马和谢洛白擦肩而过。
目睹这一行人消失在前方山林雪地中,小四凑上来。
“二爷,胡家这位千金好像不喜欢你呢。”
谢洛白睨了他一眼。
“要不你试试?”
“不不不,我已经有玉兰了,还是老何吧。”
玉兰死了将近一年,小四虽恢复了从前的脾性,可眉眼中的阴郁却让兄弟们担忧,他还年轻,所有人都希望他能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被点名的何湛,同样把头摇得似拨浪鼓。
“和这娘们比起来,我突然发现黄小姐都温柔不少。”
他口中的黄小姐,正是谢信周部下之女黄珍妮,同样在谢洛白麾下效力,是个铁血女军官。
小四暧昧地望了何湛一眼。
“你这小子不声不响,说说,瞒着我们到底做了什么?”
何湛不苟言笑的面上难得地飘红,谢洛白打断小四的插诨打科。
“少废话,若是能追上黄珍妮,我替你们主婚!”
何湛喜不自禁,向谢洛白再三道谢。既然胡金瑜人来了,谢洛白也不好一走了之,他打发何湛先与溪草汇合。
小四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满道。
“二爷为何都不派我去少夫人面前,这几天都让老何去!”
何湛幽幽反驳。
“别忘了你可是有前科的,若是把少夫人交给你,二爷岂会安心。”
小四理亏,在溪草陆云卿的身份被揭穿时,他确实私放她去火车站,没想到谢洛白耿耿于怀至今。
“此一时彼一时嘛,那时二爷和少夫人关系未明,现在有了小公子,我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断不会这般了!”
“好了,少说几句,各回其位。等这边结束,我们去饭店和你汇合!”
谢洛白对何湛点了点下巴。
“记住了,给我盯紧姓楼的,他情况若是好转,就让他赶紧出院走人,立马滚回淮城。”
小四和何湛在马上肃然称是,却在谢洛白转身时,默默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心中都在忍不住吐槽。人家梅凤官得的是肺炎啊,怎么可能才住院两天就病愈?他们二爷那么理智的一个人,在面对感情的时候,有时候简直比三岁孩童还幼稚……
交代完一切,谢洛白才不急不缓带着手下在雪林中策马跑了一圈。
天气寒冷,山林中除了来找寻食物的零星野兽,再无活物。加之谢洛白的“妇人之仁”,这前后一个小时收获稀少,等他和部下们来到胡炎钊的帐篷时,不出意料地遭到了胡金瑜的嘲笑。
“谢少忙活了这么久,不会就只打到这样几只野兔吧?”
“谢某枪法不如胡小姐,让你见笑了。”
谢洛白语气彬彬有礼。他身高腿长,又长了一张线棱角分明的俊脸,因为军人身份,让周身多了一份不可亲近的冷傲之气,可偏生态度和善,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
便是自诩大老粗的胡炎钊,也对这个年轻人颇为满意,心道从未桃花盛开的长女,大抵应该折在其军裤下了,不想这么多天,胡金瑜却连人都不看一眼。
令胡炎钊很是纳罕。
见女儿唇上曼出一丝不削,胡炎钊捋了捋自己的八字胡,笑道。
“谢少打猎是逊色了些,可在战场上却花样繁多!当年我和老潘联手,都差点着了这小子的道!”
小四嘴角抽了抽。
这算夸奖吗?这父女俩说的到底是什么话?
“胡小姐猎物虽多,可都是一些小货。我家司令还猎了一头鹿,就在后面的车上,不信你们去瞧!”
胡炎钊一下来了精神,冬日鹿少,他今日转了个把时辰,都没有碰到一头,没想到倒让谢洛白遇到了。
谢洛白狠狠瞪了小四一眼,那头鹿他特地命人搬倒车上,乃是为溪草准备的,这小子从前的机灵劲跑哪里去了。
“这里冰天雪地的,不方便生火烤肉。谢某原计划等回了城,再和诸位一起烹鹿吃肉。”
“我看吃肉就不必了!”
胡金瑜摘下头上的紫貂帽,面上含霜。
“谢少连打个猎都弄得这般遮掩,现下跑来奉川求亲,又在饭店中藏了个美人,真是让人看不懂啊、”
此言一出,连胡炎钊都感到意外、
谢洛白因为求亲而来,自踏入奉川地盘,他没少在谢洛白身边安插探子,可都不知道他身边藏了个女人,看来这小子城府不是一般深。
谢洛白也从未想过隐瞒溪草和梅凤官。
“胡小姐消息灵通,他们昨天才来,因为是无关痛痒的人,所以未曾向两位引荐。”
昨天才来?胡炎钊忽然意识到什么,他眼珠子一转。
“一个无关痛痒的人,却让谢少为了五支盘尼西宁,被本帅敲了一笔,看来这个人身份非同一般啊。”
“自是非同一般!”
谢洛白唇角一勾。
“他便是淮城总统之子楼元煊。”
此言一出,胡炎钊父女俱是震了一下。
小四也在顷刻间明白了谢洛白的打算。尽管梅凤官带着楼奉彰的信去向废帝寻求合作,然私下里,淮城方面还秘密派遣了其他的官员来游说胡炎钊。
关于抗日,淮城总统府都不想直面日本人,而采取两头开吃的方式,最终的目的显然就是为了集中力量对付在南方的沈谢二氏。
如今,总统独子既在奉川,不知胡炎钊会如何动作?
而身为淮城总统府未来的继承人,梅凤官在可能面临和自己类似情形时,不知会如何应对。
谢洛白非常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