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飞快地过去了,时间的流逝看似没有任何的痕迹,但是,阿蓁还是在指缝上感受到时间的悄然流失。
这些日子以来,阿蓁看了大量关于这个国家的书籍,野史正史,全部都看遍了,对如今的皇亲国戚也摸了个底。
京中传闻,皇上前段时间病得要紧,但是幸好寻得良医治疗,如今大有好转。
阿蓁想着也是的,如果皇帝没好,冷君阳肯定会让她入宫。
但是冷君阳对她颇为戒备,又或者说,他对任何人都是防备的。
平南王府阿荪经常会传召阿蓁过府,把脉是其次,主要是明里暗里给她些赏赐,改善她的生活。
阿蓁是需要银子的,在独孤府中,没有银子支撑,许多事情都办不到。
独孤珊好了之后,来寻过两次阿蓁,送了些东西过来,都是她不要的衣裳和护肤品,阿蓁全部收下,然后拿出去变卖。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阿蓁明白她只是想试探虚实,上一次的教训太大了,她还不敢轻举妄动的。
梁氏对阿蓁的态度也好了很多,首度开口,让小莲和徽娘正式伺候她。换言之,阿蓁在府中,算是个名正言顺的小姐了。
期间,独孤朗来过找阿蓁,暗地里警告她,不要轻易相信那母女。
七月初六深夜,阿蓁从袖袋中取出一颗桃木星,放于手心中,迎香落地成人,立于阿蓁面前。
“你回平南王府,密切监视仪太妃,她应该就是抓走你儿子的人。”阿蓁道。
“只是,我没有灵力,只怕连王府大门都进不去。”迎香担忧地道。
阿蓁笑笑:“去吧,你在我身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如今一般的小鬼都伤不了你,而且,你若是有危险,我会知道,也会第一时间赶去救你。”
迎香微怔,“真的?”
“嗯!”阿蓁在她手心写了一道符,道:“若是遇到危险,把你的掌心对着伤害你的人,至少,可以暂时脱身。”
“只是,王府那位妖道,十分厉害,我怕会被他发现。”迎香到底胆小,虽然说为母则刚,可这个时代女子多懦弱,成了鬼之后,也没有改变。
阿蓁蹙眉,“怕就不要去,任你儿子自生自灭!”
迎香见她似有怒气,急忙道:“好,七小姐不要生气,我去就是了。”她说完,身子一飘,便从窗口出去了。
阿蓁原先是想马上救出孩子,但是也知道仪太妃不会这么快善罢甘休,她一定会以某种代价购买吸魂铁蛇,而她也想知道,到底是谁,用什么方式,把三途河的吸魂铁蛇偷出来。
这营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做,即便道行高深的道士或者和尚,在三途河内,都会脱一层皮。
这事儿,有点儿意思。
而且,马上就是中元节了,这一日,鬼门关大开,地府守卫松懈,若要偷吸魂铁蛇,那日便是好日子。
阿蓁坐在床上,盘腿运气一周,之前的不适感已经消失,想来,是她的灵魂与这具身体慢慢地融合在一起了。
七月初七,乞巧节。
小莲一大早就兴奋地告诉阿蓁,今晚京城有灯会看,很热闹。
阿蓁不想凑这个热闹,便对她说:“你想去就去吧,今晚放你们假。”
徽娘已经过了凑热闹的年纪,笑道:“我就不去了,小莲,你想去的话,找府中姐妹陪你一块去吧。”
小莲这个年纪,最是喜欢热闹,她也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比灯会花会更值得期待了,她对阿蓁道:“去嘛,七小姐也去嘛,都闷了这么久了,是该出去扫扫晦气了。”
阿蓁其实也想见识一下这个年代的风土人情,灯会想来是很热闹的,她想了下,点头道:“好吧,那就一起出去了。”
梁氏今夜也特别开恩,准许下人们今夜请假出去游玩,她得知阿蓁也去,在晚饭的时候,便好生叮嘱,“你很少出外,要注意安全啊。”说着,还掏了一锭银子给阿蓁,让她喜欢什么便买什么。
“知道了,谢谢!”阿蓁对她的“好意”照单全收。
晚饭之后,便是戌时了,夏日的七点多,天色还没全黑,但是京城已经华灯初上,热闹非凡了。
阿蓁留下徽娘在府中照顾淳画,自己带着小莲出门了。
为了庆祝乞巧节,家家户户门前都挂了花灯,阿蓁本以为这个节日只是在某一处点起花灯,没有想到寻常百姓家都点灯。
一路行走,夜风徐徐,身边人声喧闹,繁华的京城此刻体现了他作为全国权力与经济中心的魅力。
一路所见,不少傅粉施朱的贵妇小姐,手中摇着团扇,步履款款,身后跟着一众家仆,十分有派头。
小莲很兴奋,拉着阿蓁在人群中窜来窜去,还掏了自己的银子给阿蓁买了糖葫芦。
阿蓁对这种甜甜酸酸的东西不太爱,但是,小莲买了过来,她便给面子地吃了两口。
小莲买了两盏花灯,然后拉着阿蓁去湖边,“七小姐,我们去放灯吧。”
阿蓁揶揄地道:“你知道乞巧节放灯意味着什么吗?”
小莲脸色一红,“我是为七小姐放灯的,期盼七小姐能找到良婿。”
阿蓁笑笑,小莲正是待嫁年纪,这个时候情窦初开,想找意中人也是无可厚非的。
湖边已经有许多人在放灯,卖莲花灯的小贩子在柳树两旁相对排开,远远看去,就像一条灯街。
阿蓁拗不过小莲,也买了一盏莲花灯,十文钱一盏,莲花灯上有一小节白蜡烛,莲花底座还以朱砂写着几个小字: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阿蓁不求有情郎,情之一字,害人不浅。
但是莲花灯还没点燃,阿蓁便觉得身后有脚步声急速走近,阿蓁拉着小莲,退后一步,快速躲入人群中。
“怎么了?”小莲被她的举动吓着了,问道。
阿蓁瞧了瞧一名身穿青色衣裳的花灯商贩旁边,站着两名灰色衣裳的汉子,两人长相平庸,打扮也寻常,但是一双眼四处扫视,仿佛在寻找什么,和乞巧节放花灯的气氛格格不入。
“没事,只是这里人多,我们到下游去!”阿蓁拉着小莲穿过人群,走往另一边。
阿蓁与小莲把莲花灯点燃,放入水中,看着那莹莹光芒随着水流慢慢飘远,小莲马上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一副小正经的样子。
阿蓁不禁好笑,“你许愿吗?”
小莲红着脸道:“这放水灯就是要许愿的。”
“那你许了什么愿啊?”阿蓁取笑地问道,“是不是想找个汉子嫁出去呢?”
小莲羞得无地自容,“小姐取笑人家!”
阿蓁也只是跟她嬉闹一下,见她真的羞得想哭了,便打住道:“好了,不说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越是越闹的地方,便越发觉得孤独,尤其人在异世,总是感觉格格不入的样子。
“咦?是五小姐和六小姐!”小莲抬起头,便瞧见人群中走来几个人。
阿蓁抬头,果真看见独孤珊与独孤意领着几个丫头走过来,两人着同色系的长裙,鹅黄色裙上绣墨色兰花,倒是有几分出尘的意味。
独孤珊首先见到了阿蓁,脸色微微一僵,旋即便绽开一抹笑容,笑盈盈地上前握住阿蓁的手,“哟,七妹妹也在啊!”
阿蓁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淡淡地道:“五姐六姐也来了?”
“咦?”独孤珊身后探出一个脑袋,“这就是那小黑脸啊?怎换了一个人似的?”
阿蓁看过去,只见独孤珊身后站着一名男子,长得十分秀气,只是身材偏矮,比独孤珊也高不了多少,所以阿蓁刚才并未瞧见。
阿蓁瞧了他两眼,眸光扫过他的脖子,竟是女扮男装的。
“表姐,可不就是她?女大十八变,这变漂亮了也不奇怪啊!”独孤珊笑道。
阿蓁把脑子里独孤蓁的讯息过滤了一下,很快便知道此女应该就是梁氏娘家哥哥的女儿大乔。
大乔眸光扫向阿蓁,嘴角挽起一抹耻笑,“噢,我原是没有什么记性的,珊儿,她的母亲,是不是就是那位背夫偷汉的萧灵儿啊?”
她最后一句话故意抬高了声音,惹得附近的人都纷纷侧目而视。
独孤珊连忙捂住大乔的嘴巴,“可不许胡说的,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再说,她娘亲的事情,与七妹妹有什么关系?”
大乔挪开她的手,上下瞧了阿蓁一眼,眸光充满嘲弄鄙视之意,“你还对她这样的好,可惜人家并没有领你的情,总是变着法子骗你的东西出去变卖,还跟府中小厮混成一堆,大概也跟她生母一样是个不知羞耻的下流胚子。”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听了大乔的话,都纷纷看着阿蓁议论,眸光十分轻蔑不屑。
独孤珊叹息一声,“好了,不要再说了。”她看着阿蓁,歉疚地道:“七妹妹莫要跟她计较,她嘴巴比较直,但是心地是挺好的。”
她这话,就等同承认了大乔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了。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跟小厮混成一堆,这成何体统啊?
小莲气得脸都青了,拦在阿蓁面前,冲大乔怒道:“表小姐休要胡说,七小姐哪里有跟小厮胡混?你休要诋毁七小姐的名声。”
大乔冷笑一声,嘴巴扬起,“是不是她心里明白,独孤府中谁不知道这事儿?不过是姑母心底善良,掩盖了这事儿罢了!”
这等自报家门,围观的人当下就知道了阿蓁的身份,其中有些人知道当年的事情,当下呸了一声,冲阿蓁道:“小贱人,真是不知羞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