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带来的食物放在桌上,“不用准备,我带来了菜,你不是最喜欢吃这家烧鹅吗,我买了过来,放心,不是超市买的,是那家老店买的。”
“好啊好啊。”他高兴地说,然后又好像说错了什么一样,“哎呀,你这么忙,就不要为我去做这些琐事了。我想吃,可以让人去买的。”
“对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申晓晓几乎是不回家的,张秀莹和她的姐妹们跳舞去了。我一个人在家,也挺安静,这样也好。”
“那佣人呢?为什么一个佣人也没有?”
申继业笑了笑,笑得有些苦涩,“现在申家大不如前了,人也少了,不需要那么多佣人了,现我们都是请钟点工,过来打扫一下卫生,洗洗衣服什么的,平时就不需要佣人了,我老了,也喜欢清净。”
“是因为经济原因,所以养不起佣人了是吗?这么大宅子,总得有一个人打理。明天我和老唐说一下,让他把以前的佣人叫两个回来吧。也不用很多人,但总得有人打理这宅子,还有就是照顾你。你腿不方便,总不能什么事都自己去做。”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浪费那钱干嘛。我以前对不起你,现在我不想连累你了,只要你平安,我就放心了。”
我心里绞了一下,装着没事地笑了笑,“放心吧,几个佣人,我还是负担得起的。来,我们吃晚饭吧。一会该凉了。”
我找了个盘子,把烧鹅给盛出来。然后把其他菜也装盘,也有五六个菜。
申继业自己推着轮椅去了别的刻意,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瓶酒。一脸讨好的笑:“这酒我藏了很久了,一直没舍得喝。这样的陈酿,现在有钱也很难买得到了。申家败落了,好东西都卖得差不多了,这瓶酒是我一直珍藏的,今天你来了,咱爷俩喝了它。”
那是一瓶有些年头的茅台了,平时应该是藏得很好,瓶盖上都积了些灰。申继业正在小心地擦拭。
他的白发好像又多了一些,长期生活在轮椅上。他曾经的挺拔身姿也没了。真是老了。
本来我开车来的,不想喝酒。但看他那样,我不忍心拒绝,就答应陪他喝两杯。
这酒到底藏了多少年我不知道,只是一倒出来,芳香就满屋了。我这个不好酒的人,都觉得想马上尝一尝。
“怎么样,香吧?要不是你来,我都不舍得拿出来喝的。我现在是个废人了,给不了你什么了,反而欠了你那么多,真是对不起,来,我们喝一个。”
我心情复杂,喝了一口下去。
很香,入口柔,醇而芳香。能明显感觉和岁月一样的绵长。
想了一下,这是我和他第一次喝酒,也是单独一起吃饭。
对那些从小陪伴在父亲身边的人,这是最简单的回忆了。但对我来说,这不是回忆,是第一次尝试。
那是一种奇妙的体验,有些心酸,又有些隐隐的幸福感。从未有过的感觉。
“您其实不必悲观,申家没有败落,申家又起来了。新阳光的重组很成功,公司一直保持着稳定的增长。过不了多久,新阳光又会成为上市了。等到交易所敲钟的时候,我让人来接你去现场,亲自见证申家的重新崛起。”
申继业两眼放光,“真的吗?你真的会让我去?”
然后眼神又黯淡下去,“算了,我这么一个残疾人,就不凑那热闹了,我在电视上看就行了。你知道吗念念,你一直不回家,我也不敢打电话打扰你,我就每天收看本地的财经新闻,因为运气好的时候,就能在电视上看到你和阿俊呢,你和阿俊都很上镜,每次你们出现在电视上,我就激动得不得了。”
我的心又绞了一下,眼眶有些发热,我赶紧扭过了头。
“嗯……”我想和他说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称呼他,那个称呼,我始终无法叫出口。“你身体还好吧?”
申继业笑了笑,“挺好的,你没发现我变胖了吗?我只腿脚不好,其他方面都挺好的。我也在力所能及内尽量多锻炼身体,虽然残废了,但也要多活几年,看看我们家念念是如何恢复申家曾经的荣耀的。”
“你,真的这样想?”我对他笑了笑。
“是啊,我是不行了,只能看你了。我相信你,你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比很多男孩子还要强,我相信你一定能把申家曾经的荣耀找回来。不过你也不能只顾着公司的事,要注意身体,要按时吃饭,注意营养。有时间的话,如果不会影响你的心情,你就回来看看我们。张秀莹也经常念叨起你,她说自从你把阳光集团拿回来了,她的那些姐妹们也对她客气多了,都夸她有一个能干的女儿。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她也高兴啊。”
“我会注意身体的,您也是,对了,袁世泽死了。”
“我看到新闻了,说是畏罪自杀。想不到他也有今天,袁家这些年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现在终于解脱了。”
我没有告诉他,袁世泽死了,但高明峻又在试图控制锦城了。跟他说了也没用,那就报喜不报忧吧。
“其实他不是畏罪自杀,他是被人杀死的,是谁干的,我也不知道。他死之前企图逃出国,还把我给绑了带走,幸亏后来申俊和罗涛把我给救了。不然这一辈子,怕是见不着您了。不过您不用担心,我现在没事了,一切ok了。”
我明显看到他还是慌了一下,然后又平静下来。“没事了就好,没事就好。要是你再出事,咱们申家,可真是没指望了。”
“我有件事想问您,你还记得神医药业吗?”
他几乎不假思索就回答,“记得啊,当年锦城最大最好的企业。可惜后来老板自杀了。”
“那老板叫什么,是怎么自杀的?您记得吗?”
“不记得了,时间太久了,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也还年轻呢,那时我就是一花花公子,什么也不懂。所以对那些事,不是很清楚。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哦,没事,我敬你一杯,祝您身体一直健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越来越好。”
……
次日我也是先到公司处理了一些重要事务,然后再回家,换上一身相对比较素的衣服。
不管是什么样的心情和态度,既然去了葬礼,出于礼貌,也得穿得素一些,不要让人看上去那么扎眼。
还记得上次袁洪的葬礼,我们也是被邀请去的。结果被袁小姗带着一群人羞辱一番,后来才知道,那本来就是袁世泽安排的。所以这一次我作了准备,让韩烈带了一群人同往,谁特么敢动我,就揍丫的。
葬礼在同一个墓园。袁洪死的时候,袁世泽还没彻底倒台。当时锦场的政商两界,都还对袁家这棵大树心存幻想,当时来了几百辆车,所有的停车场满了,路边也停满了。
但这一次和上次有些不一样,来的车辆寥寥无几,停车场都没还空着大量的位置。政商各界有头脸的人,几乎没有一个出现的。
袁世泽是畏罪自杀,生前已经被司法机关调查,也就等同于说,这个官是有问题的。锦城的这些地方官员,谁敢在这个时候出来参加一个有问题官员的葬礼?都恨不得离袁家远远的,最好是装着像从没有认识过一样。
所谓人走茶凉,就是这般光景。袁家的风光一世,几乎是一夜之间就消失了。袁世泽当年从京来锦城考察,前呼后拥几十名大大小小的官员,现在死了,却一个也不敢来烧束香,他袁老爷地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被气得再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