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笑,“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你那么紧张?”
“我倒没有紧张,我只是提醒你不要抱太大希望,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袁世泽说。
我没有再说什么,其实我心里还是有希望。我始终认为,申俊会有办法救我。次日醒来时,隔着船舱玻璃,我看到了外面的秀丽山水。那样的秀丽,让人惊叹。
我正仔细欣赏,女保镖却拉下了黑色窗帘,并再次把我捆了起来。
外面越来越热闹,不时能听到船的启动或划水声。我只能听,想像着外面的美景和喧闹。
然后我们就那样在水上漂了一天,晚上的时候,外面又渐渐安静起来。女保镖又把窗帘拉起,让我看到外面隐约的风光。
再晚些时候,我肚子很饿了,但还是没有安排吃饭意。我一直被锁在小船舱里,他们吃了没有我不知道,反正一直没让我吃,饿得我腿都有发软了。
更晚些时候,我被带到袁世泽面前。他脸上的淡定,终于没有了。脸色阴得很厉害。看样子他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如果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申俊还没做他该做的事。那你只能陪我出境了。”袁世泽冷声说。
我的脑子有些乱,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来的复杂滋味。一方面我告诉自己,申俊不会不管我,另一方面,我又隐隐地担心他真的会不管我。
要知道在锦城的时候,他是要提出和我离婚的。现在因为我被扣,要他又把好不容易夺回来的东西拱手让出,就算是他同意,周惜会同意吗?
一想到周惜,我的心就会一阵发冷。几乎可以肯定,周惜是一定不会同意的,只是看她能不能阻止申俊而已。
“我就知道,申俊是不会让你如愿的,看来你只能在境外孤独地逃亡了。”我冷笑着说。
“我原来以为你们夫妻情深,看来我是高估了你们之间的感情了。如果我出境了,你这一辈子,恐怕也别想再回来了。我老了,死哪里埋哪里,都没有关系,只是你就得一直陪着我这个老头子了。”袁世泽的言语里,已经透出几分狠毒。
他现在心里一直非常的恨申俊,也非常的恨我,所以他才会一天都不给我饭吃。
“你不是说,如果申俊不按你说的做,你就把我扔漓江里喂鱼吗?你现在就扔了我吧。然后你自己一个人去逃亡好了。我死也要死在国土上,我才不陪你出境。”
袁世泽看了看我,眯了眯眼睛。站了起来,走到我的面前,伸手来抬我的下巴。眼神狠毒。
“你不能对我无礼。”我冷声说。
“为什么?我忽然很可怜你,你被申俊抛弃了。他不要你了,你和他夫妻多年,到最后,他还是放弃了你,为了财富放弃了你,所以你说我坏,那申俊呢,为了财富放弃爱人,不是更坏?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我能蹦几天,你就能蹦几天,所以我们一路人了,以后茫茫逃亡路上,我们会相依为伴,因为我们都是输家。
不过你放心,我有大量的海外资产,出了国门,就算是我没权力了,但我仍然是一个富人。所以只要安定下来,我们还是不会受苦。不过家肯定是回不来了。因为我回来就得坐牢,我回不来,自然也不会放你回来。”
他好像在对我说,又好像在对自己说。虽然语气还是淡淡的,但隐约已经有悲凉之意。他有些开始绝望了。
就算是他能辗转逃到一个能过得舒服的地方,对他来说也是悲哀。他这么几十年辛苦地往上爬,终于爬到今天的地位,那种权力在手的感觉,不是用金钱就能弥补得了的。
我有一种预感,他真的会带我出境。然后在他回不来的余生里。他会把所有的怨恨发泄在我的身上。他会一直折磨我。他不会让我死,他会让我生不如死。
“其实从辈份来说,我应该叫你一声舅舅,所以你不能对我太无礼。你说你和申连城是好友,但其实我们之间最重要的关系,是我是申俊的妻子,而你是申俊的舅舅,所以我也应该叫你一声舅舅,虽然我很不愿意有这么一个舅舅。但你是长辈,这是事实。”
袁世泽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他的表情惊讶,这说明他真不知道申俊是周惜的儿子。我其实也挺惊讶的,我以为他什么都知道,却没想到,这么大的秘密他都不知道。
“我说,申俊是你亲妹妹的儿子,说起来,这身上也有你们袁家的一部份血脉。你怎么就能对我们一直痛下狠手呢?我是你外甥的老婆,你说,你是不是不能对我无礼?你就算是再坏,你的老脸也应该要吧?不然你不是和畜生无疑了?”
袁世泽往后退了两步,脸上表情非常的复杂。我的话有点刺痛他了。他不是好人,但他毕竟是曾经身居高位的人,他没有那种市井的无耻。他只是狠,但他并非没皮没脸。
但他很快摇头,“这不可能,袁惜的孩子早就死了。不可能还活在这世上。不可能,不可能……”
他叫周惜,叫袁惜,这说明,周惜之前果然是叫袁惜,他们之间的兄妹关系,是确定的。
“申俊从小长在申家,所以取名申俊,我还想请教,为什么会这样,却没想到,你竟然不知道他是你妹妹的孩子。你还想控制整个锦城,这样的事情你都不知道,你还怎么控制?”我嘲讽他。
“这不可能,不可能……”袁世泽喃喃道。
其实我相信他是真的不知道,因为如果他知道,那他当初也不会一心想要促成袁小姗和申俊结婚。
“你是现在身处困境,所以想办法争取时间是吗?我告诉你,袁惜可以不认我这个哥哥,我也可以不认她这个妹妹,我更不会在乎她的孩子。申俊如果在规定的时间内不做事,那我就把你带到境外去,让他这一辈子也见不到你。”袁世泽说。
“我无所谓,我是个死过几次的人。对我来说,奇迹随时会发生。我只是替你悲哀,你一直想置我们于死地,却不知道你一直狠狠对付的人,是你妹妹的儿子。这样争斗多年,最后赢的也不是你。”
袁世泽没有说话。
他走到船头,站在月色下眺望苍茫夜色,忽然觉得他背影其实有些苍老和孤独。
“靠岸吧。”他发出了命令。
我们又回到之前住的那个酒店。和那天我们来的时候一样,这酒店没有外客,连停车场里也是一辆车都没有。也不见工作前台和工作人员,只有我们自己,研究像住进一家鬼客店。
洗完澡后,女保镖竟然给我送来一身衣服,是长袖薄衬衫和长裤,还有内衣。尺码不是很对,但换上干净衣服,还是觉得舒服多了。
餐厅的饭菜应该也是从外面做好送进来的,因为这里压根就没工作人员。我到的时候,袁世泽正在喝酒,他的前面摆了一副碗筷,还有一个酒杯,那是为我而设的。
这一路上,他也确实没有亏待过我。每次他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其他随行人员不和我们一起进餐,只有我和他坐在饭桌上吃饭。
“能喝白酒吗?飞天茅台,中国的国酒,这或许是我们这辈子在这个国家呆的最后一晚了,我们喝一杯自己的酒吧。”袁世泽指了指酒瓶和酒杯,示意我自己倒酒。
我也不客气,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对这个国家有留恋?”我淡淡地问。
“当然,我在这个国家奋斗了几十年,一步一步小心谨慎地往上爬,终天爬到了京城,虽然离我想要的地位还差好几步,但我也算位高权重了。这一走,怕是再也回不来了,我曾经的荣耀和骄傲,就都没喽。”他仰头把一小杯白酒倒进了喉咙。
这说的是实话了,这是真心话了。他不禁焦虑,恐怕还有些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