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的院子里,黑压压的众人之前。
阮大郎与阮二郎抱着腿在地上打滚,他们的家人全都含着泪在一旁被侍卫挡着,不得上前。
这一幕约莫持续了有盏茶时间,一直到老镇国公都站不住了,主动找燕殊求情,吕氏更是早就哭的晕厥了过去,白芍才拍了拍手,让菡萏放开了阮大郎与阮二郎。
毕竟是老镇国公的亲生儿子,断了他们一条腿,又让他们疼痛了整整盏茶时间,就算是给他们的惩罚了。
白芍知道,如果自己真的铁了心要杀了这两个人,老镇国公恐怕会与自己翻脸。
与侍妾不同,对男人来说,子嗣才是更为重要的。
所以白芍最终只想要吕氏一个人的命而已。
“本宫的母亲已经仙去,稍后遗体会送到顾府,诸位先行退下吧。”白芍冷淡的道。
众人早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到了,如今有可以离开的机会,连忙纷纷离开了阮氏的院子。
至于阮家大郎和二郎,也早就被抬下去治腿了。
等到院子里恢复了寂静,白芍环顾四周,有些伤感的看了两眼这熟悉的地方,叹了口气,看向顾青帆,“哥,将娘带走吧。”
“好。”顾青帆点了点头,扭头吩咐侍卫去将马车赶到阮氏院子门前,随后自己去了阮氏的卧房,将阮氏抱了起来。
老镇国公站在一旁,没去看躺在地上的吕氏,而是皱着眉头阻拦在了卧房门前,“箐箐医一直居住在镇国公府,这丧事自然也应该在镇国公府办才是。”
顾青帆高抬着头,语调没有任何起伏的道,“顾府没有人对娘心存不轨,也没有人知道娘要被害也无动于衷。”
说完,绕过老镇国公,丝毫不管他脸上的青青紫紫,扭头离去。
“混账……”他张口想训斥顾青帆,却被白芍一个冷眼看过来,将后面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老镇国公这个人,向来对皇家尊敬的紧,所以他才能被先帝如此重用,如此信任。
如今即使明知道这个是自己的外孙女,可他还是不会对白芍出言不敬,遇到难为的事便扭头看向燕殊,颤巍巍的就要跪下。
燕殊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使人扶住了他的身体,笑着道,“镇国公有话好好说,那么大年纪了,不能屡屡下跪不是。”
“陛下啊,您劝一劝娘娘吧,箐箐一直在镇国公府居住,这丧事自然也要在这里办的。顾府……那顾府是她的伤心之地啊。”老镇国公老泪纵横的道。
“这……”燕殊沉吟了片刻,慢吞吞的道,“镇国公怎么知道,这镇国公府,又岂不是顾夫人的伤心之地呢?”
一句话,说的老镇国公呆在了原地,许久没回过神来。
期间,白芍让菡萏拎着吕氏,其他人或收拾阮氏的一些简单行囊,或拿走她最心爱的东西,一副永远不打算回来的架势。
“娘娘……”眼瞅着白芍带着人就要离开这院子,老镇国公终于悲愤的开了口,“老臣的确不知道吕氏心怀不轨,老臣也不是想包庇她,老臣只是想给阮家留两分脸面啊。到底,箐箐也是我的女儿,她也是阮家的姑娘,她要是还在,也会给阮家留几分颜面的啊。”
白芍站在大门处停了片刻,头也不回的道,“可我娘到底是顾家的夫人,至于我娘的死因,我只追究吕氏一个人,外祖难道还不满意吗?”
说完,让人押解着吕氏,扬长离去。
老镇国公终于哑口无言了。
阮氏在镇国公府住了十年,所以老镇国公想在镇国公府为阮氏办葬礼,可白芍用阮氏是顾家的夫人来驳老镇国公,老镇国公无法驳回。
至于那拐着弯的为吕氏求情的话,白芍也直白的告诉了老镇国公,我已经饶了你两个儿子了,还想我再饶了你的侍妾,可能吗?
不可能……
从白芍方才的手段就能看出来,她不是个心软的人,所以吕氏,必死……
顾府。
阮氏的葬礼在吴氏和白川柏的帮忙的操持下,总算是风风光光的举行了。
因为是皇后娘娘的生母,燕殊甚至还给她追封了身份。
不过阮氏已死,这些追封与她并无任何用处,所真正讨好的只有白芍罢了,只可惜,白芍似乎不领情。
这几天,她一直在阮氏的棺木前坐着,白天夜里都不离去,除了吴氏过来跟她说话有回应,其他人是一概不理。
燕殊无法,他也不能抛下早朝以及宫中各项事务留在这里,便只得派人过来,照应着阮氏的葬礼,将其办的一应俱全。
倒是在阮氏即将下葬的前一天晚上,一直不怎么说话的白芍突然说要见燕殊。
燕殊心底欣喜,连忙换了衣裳就来了顾府,结果听到的,却是一个让他如雷击顶的内容。
“不,不行……”阮氏所躺的葬棚前,燕殊据理力争着道,“这不可以,我不同意……”
“陛下不同意,我就用自己的人手,只是因为人数不多,所以极有可能失败。”白芍淡淡的道,“我意已决,陛下若是愿意,就派人来协助我,若是不愿意,就当做没听到这些话吧。”
说完,转身回了葬棚里,坐在蒲团上,一言不发。
“小芍儿……”燕殊急得团团转,“我会替夫人报仇的,真的不需要你这样做,太危险了,真的太危险了。”
可是白芍无动于衷。
燕殊知她虽好说话,但骨子里却极为倔强,连连劝告失败过后,终于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你若是执意如此,我便帮你……只是答应我,你必须完好无损的回来。”
或许是他话语里含着的情意太过浓厚,白芍终于抬起头,看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阮氏下葬那天,整个上空都阴沉沉的,偶尔还会下着细微的小雨,一直都很燥热的燕京,莫名的森冷了下来。
和阮家有关系的亲戚,世交好友,顾青帆的朋友,等等数百人围在顾府门前,只等着一声二胡响起,众人慢慢的排列站好,待顾青帆一把摔破了一个瓷盆之后,抬棺的抬棺,拎陪葬品的拎陪葬品,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在了朱雀街。
最前方,是穿着一身孝衣的白芍和顾青帆。
最后方,则是被铁链拴着脖子,走的路踉踉跄跄的吕氏。
因为这几日白芍嘱咐了只给水不给饭,吕氏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原本就半白了的头发,此刻早已全白,乍一看起来,倒是颇让人可怜。
只可惜白芍找了两个丫鬟伴在了吕氏左右,一是防止吕氏逃跑,另一个,便是当有人同情吕氏的时候,将吕氏所做的事情诉说一遍。
很快,同情就变成了厌恶,甚至有打抱不平的人将烂鸡蛋和菜叶子扔到吕氏的脸上。
吕氏想破口大骂那些人,却因为没什么力气,又悻悻的闭上了嘴。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人到了阮家的墓园,在早就挖好的深坑里,将阮氏葬了下去。
她的面容苍白又冷硬,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穿着最美的衣衫,慢慢的被黄土掩埋。
当木棺被钉死,众人拿着铁锨往里埋土的时候,白芍哭着跪下了。
她身边的菡萏和荷香都想拉她起来,却被顾青帆制止了。
按理说,白芍已是皇家人,阮氏已不能接受她这一跪。
可白芍执意下跪,其他人便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全都当做看不见。
很快,深坑被填平。
很快,一座坟堆了起来。
白芍和顾青帆跪在坟前,对着坟墓连磕了三个头,才被身边人搀扶着站起身。
“娘娘,节哀啊……”一直不怎么爱说话的菡萏开了口,轻声劝着白芍。
白芍摆了摆手,扭头看向被两个丫鬟押解着的吕氏,敛了敛眉眼,冷声道,“来人啊,本宫之前让你们在墓园外围挖了一个坑,你们可挖好?”
“回娘娘,已经挖好。”白云实走上前来,供着手,低头道。
“那就好。”白芍冷冷的笑了笑,突然高声道,“本宫的母亲是如何被害,相信众人已经有所了解,如今,本宫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要那凶手,为本宫的母亲偿命!”
说完,不等众人交头接耳,就扭头吩咐身后的几个侍卫,“去将那阮氏,给推到那坑里,就地掩埋!”
这是要活埋了吕氏啊!
这些年来,大燕虽说律法严明,可算不得苛刻,活埋更是早就从律法中剔除了,如今白芍若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夫人,是万万不能私下里残害人命的。
只可惜,她是皇后,大燕最后权柄的人之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
她的话,在场之人,莫敢不从。
当下,几个侍卫领了命令之后,便推搡着吕氏,将她往那墓园外围的深坑处推去。
“我不去,放开我……放开我……”吕氏早就听到了白芍的话,心知白芍这是要活埋了自己,怎么肯主动往那走。
只可惜她一个老太太实在是抵不过几个侍卫的力气,没多大会,吕氏就被扔进了挖好的坑中。
那坑很深很深,吕氏掉在里头,手脚并用的想往上爬却怎么都爬不出来。
“填坑!”白芍站在远处,高喝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