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之中的险峰险涧重重叠叠,那些险涧尽在人看不见的地方,行走之时须得格外小心,否则一个不注意就会掉落下去。
险涧之中的火光闪来闪去,显然他们也一直都在挪移。
白无夜带着孟揽月,身后随行着十名护卫,各个都是野外行动的好手。而其他的人,则负责去往山中护卫聚集地接应,顺便他们要撤出这里,将大部分的火力引走。
树木茂盛,奔走在其中,引得树枝抽打。身上的披风将她紧紧地裹住,连带着头都包裹住了。埋在白无夜的胸前,能听得到他逐渐加快的心跳声,不过单单是听着他的心跳声,她就觉得心里很安稳。
蓦地,白无夜从高处往下跳,孟揽月能清楚的感觉到身上的披风都飘了起来,风声从兜帽外灌进来。
落地,白无夜的身体晃了一下,孟揽月紧紧抱住他,此时就像闭着眼睛坐过山车。
“能看到高卫的狗么?”脸埋在他怀里,孟揽月问道。
“能。不过只是一些普通的狗,高卫不在这里,他应该藏在深处。他那时身受重伤,目前可能还未养好。”能躲在深处不出面,白无夜认为他身体还未完全痊愈。
“那正好,他若是生龙活虎,还未必按得住他。”一听,孟揽月觉得甚好。上次能逮住他,正是因为他一时受了内伤。再想一想他与自己说过的话,他认为什么都不重要,命最重要。
所以,此时他躲起来,必是因为身体未好。
“走。”无声的笑,白无夜拍了拍她的头,然后带着她再次跃下去。
在险峰之间迂回穿梭,绕过高卫的那些狗,奔向了后方。
此时,他们更是深入大周的地界,东部的这片山极大,估摸着走上几天也走不出去。
天色逐渐亮了,而高卫的那些狗也被抛在了后头,白无夜停下来,重新判定了一下方向,然后便命护卫朝着不同的方向探查。
坐下,前方不足一米处就是险涧,若是掉下去,不知会摔成什么样子。
而且因为晨起时有白雾,看不清下面,有多深都是未知。
“饿了么?”在她身边坐下,白无夜抬手拨了拨她的额头上的发丝,问道。
“没有,就是有点着急。山心被毁了,药炼不成,我心下焦急。”靠在他身上,孟揽月长舒口气。看向远方,还是一座比一座高的险峰。太阳应该已经出来了,可是这些山峰挡着,根本看不见。
“放心吧,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抓住高卫,取他的血。我的命对你如此重要,怎么能轻易舍弃。”认识到了自己命的重要性,白无夜自是也想尽快解毒,让她安心。
看向他,孟揽月蓦地笑起来,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这就对了,从此后你的命就是我的了。别慌别忙,还有几十年呢。”
漆黑的眸子氤氲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白无夜抓住她的手随后将她拽入怀中,拥住。
片刻后,各自出去探路的护卫陆续回来了,一个护卫有发现,在差不多四里地之外,果然看见了一拨人马驻扎在险峰之间。
而且,根据目测,那些都是高卫的贴身护卫,还有十几只猎狗。
“这么说,高卫就在那儿了。太好了,咱们这就过去。”一听,孟揽月立即来了精神,站起身。
“目测有多少人?”随着站起来,白无夜将孟揽月的兜帽扣在她头上。
“一百左右。”护卫进行了粗略的估计。
“那么多人,咱们的确是很悬殊。”不由皱眉,人数差距太大了。
“还有狗。”白无夜看着她,高卫的狗可不是宠物,如同野兽。
“狗?我有毒药,可以放倒狗。狗不像人,就算再训练有素,也不如人敏感。这个,不止能把狗放倒,还能把人放倒。但是,人能更警醒些,放不倒多少。所以,这个时候就得用到毒针了。”说着,孟揽月低头将埋在腰带里的银针都拿了出来。
“剧毒的只有这一部分,不算多,刺入身体就毙命。这些则是麻醉的,但也很有用。记得把人放倒之后,再补一刀。”把银针分发给护卫,孟揽月一边道。
一直垂眸看着她,白无夜不禁笑,说起杀人来,真是连眼睛都不眨。
“这个,是用来毒狗的。找个上风口,把它们撒出去,无色无味,但凡有风,狗必倒。”将背包里的一个不透风不透水的袋子拿出来,里面是药粉。将袋子给它们,又分别给了他们几副手套。
“既然已准备好,咱们就开始吧。你们需要知道,狗和人都能中毒,但是唯独高卫不会。所以到时,放倒了护卫和狗以后,要集中抓捕高卫,留一口活气就行。”把背包重新背上,孟揽月满面郑重,她已经准备好了。
抬头看向白无夜,他也正在看着她,“部署完了,咱们就出发。”
“五哥也没意见,想来我部署的没问题,走吧。”抱住他的腰,孟揽月轻笑,只要有目标,多危险她也不怕。
“走。”揽住她的腰,随即出发。
从险峰上跃下来,于山峰之间迂回靠近,果然,一个时辰后,终于找到了高卫所在的地方。
还没靠近呢,就瞧见了正在转圈的狗,它们在巡视,而且听见了动静就会叫唤。
白无夜揽着孟揽月停下,护卫则缓缓的迎过去,试探了一下风向,随后便站在了上风口的位置。
数个上风口,护卫各自准备好,然后齐齐的洒出药粉,看着细腻的它们随着风飘洒了出去。
那些边走边嗅着的猎狗似乎也闻到了空气有些不对劲儿,仰起头似乎想叫,可是张了张嘴,随后便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十几只猎狗,一一倒地,护卫查看了一番没有问题后,朝着这边打了个手势。
“这药真好使。”孟揽月自己见了,也不由得叹道。
“确实好使。”十几只狗无声无息的都倒下了,没发出一点声音来。
护卫先行,白无夜带着孟揽月也迅速掠过去,绕过一些横生的茂密树丛,就瞧见了驻扎在险峰之下的小型营地。
几顶帐篷矗立着,还有护卫在来来回回,似乎因为有狗放出去,他们很放心。
稍稍观察了一下,白无夜抬手给了个手势,下一刻,护卫立即出动,眨眼间便离开了原地。
护卫出现,那边自是很快就感觉到了。迎上来,平静瞬时被打破。
白无夜带着孟揽月站在边缘看着,视线于那几个帐篷间来回游移,转了几圈后,盯住一个帐篷,随后便快速的掠了出去。
孟揽月一直被他牵着,此时此刻,他自是不放心把她放下。
掠过打斗的双方护卫,白无夜带着她,恍若被丝线吊着,径直的飘到他刚刚锁定的帐篷。
一脚踢开帐篷的大门,里面同时掠出一个人来,穿着一身白衫,正是高卫。
白无夜带着孟揽月后退,上半身后仰,一抹光顺着他们二人的面前划过。
站直身体,再看对面,高卫站在那里,单手持剑。
他脸色发白,但是那双眼睛却是一如既往的阴郁。就恍若雨天时的乌云,让人十分压抑。
看着他,孟揽月的视线由上至下又由下至上,最后固定在他心口的位置。
“白无夜,没了解药,你是不是就活不成了。”肯定句,高卫已经确定了,山心那个地方就是为了给白无夜炼药的。
“少跟他废话,活捉。”孟揽月懒得听高卫说话,赶紧抓住他取血。
白无夜抿起薄唇,蓦地抬手将闪身至他旁边的高卫的护卫手中的剑夺了过来。顺势将手中的剑一转,准确的抹了他的脖子。
“帅。”歪头看过去,孟揽月不由的点头,白无夜鲜少用兵器,却原来兵器使得这么好。
二人随即交手,而孟揽月则一直被白无夜牵着,他眼下只是用一只手与高卫对战。他不能放开她,以前的经验告诉他,但凡放开了她,她都会有危险。
剑缠绕,发出刺耳的声音,还有剑气横生,吹得孟揽月都觉得脸疼。
高卫的剑很霸道,而白无夜因为一手迎战,所以也不由得连连后退。
孟揽月根本睁不开眼睛,却是能感觉到白无夜在后退,心知是因为自己累赘,所以他才会不住的后退。
愈发后退,上了一个高坡,高坡之后悬着白雾,它们升腾在半空,好像风也吹不散。
蓦地,一剑刺过来,白无夜立即将孟揽月推出去半分。身体摇晃,下一刻又被他拽了回去。
而高卫也是寻到了空隙,下一剑再次冲着孟揽月而来。
扫了一眼远处,护卫的战争已经接近了尾声。白无夜同时松开孟揽月,将她推到一侧,提剑逼近高卫,二人这才正式交手。
站稳脚跟,看着那交手的两个人,孟揽月皱紧眉头。
回头看了一眼护卫,他们已经快要结束了,“赶紧过来几个人,把高卫控制住。”机不可失,没准一会儿还得再来人,得速战速决。
高卫自是也听到了,长剑生花,也开始急于脱身。
两个护卫从战圈中跳出来,直奔这边而来。
就在这时,白无夜的剑刺在了高卫的肩头,他急速后退,身体隐进了白雾当中,却忽然堕了下去。
见此,白无夜上半身后仰,想离开那里。然而,掉下去的高卫却抓住了他手中的剑,径直的将白无夜也拽了下去。
睁大眼睛,孟揽月举步便朝这边跑,白雾袭来,她知前面是悬空,但是也一步迈进,直接跳了下去。
身体下坠,无法控制,几秒过后她才恍然,这里竟然这么深。
挥舞双手,试图抓住些什么,可是除了白雾就是白雾,什么都抓不着,什么都看不见。
蓦地,一条手臂揽住她的腰,下一刻身体翻转她被抱住,“五哥。”
“深吸口气,然后屏息,这下面是水潭。”随着白无夜的话音落下,孟揽月就听到了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接下来便是他们俩,破水而进,脑子轰鸣,那一刻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冰冷的水将自己包围,孟揽月紧紧地抱住白无夜,脑子里一片轰鸣,就像有个水闸在里面正在发动着。
片刻后,两人出水,这下面白雾依旧在涌动,却是不如上面那般厚重。
睁开眼睛,耳朵里发出长长的‘哔’的声音,孟揽月眼睛都直了,甚至看着白无夜的脸都是模糊的。
抬手抹掉她脸上的水,白无夜却是笑了,“傻,干嘛跟着跳下来?”
“听不见,别和我说话,让我缓缓。”他嘴在动,可是她却听不见,不由得大喊道。
抱着她,白无夜迅速的朝着岸边游,水特别冷,冷的刺骨一般。
到了岸边,白无夜将孟揽月推到岸边,随后回头看了一眼水潭,“高卫在那儿,我去把他抓过来。”
“快,趁他没缓过来,赶紧抓过来,我要放血。”听着白无夜的声音好像很远,但是却听到了他说的是什么。孟揽月立刻急急道,一边把湿透的披风扯下去。
冻得双手颤抖,她接连深呼吸,把背包拿下来,然后打开。
水潭里,白无夜游到水潭中间,将已经开始清醒过来的高卫抓住了。
他中了一剑,血流不止,旧伤未愈,掉到这冰冷刺骨的水潭里,和孟揽月的反应一样,一时之间被砸的发蒙了。
潭水的冰冷对白无夜没造成太大的影响,抓着高卫,游回岸边。
岸边,孟揽月跪坐在那里配合着白无夜将高卫扯了上来,看他睁开眼睛,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银针,手上不稳的对着他的胸椎处扎了下去。
“可以缓一会儿。”白无夜上岸,看着孟揽月犹如落汤鸡似得,冷的发抖,也不禁不忍。想把她拽过来抱住,可是忽然想起自己体温不高,根本没什么用处。
“就是现在,这个机会太难得了。”说着,孟揽月动手将高卫左侧的衣襟扯开,露出心脏的位置。
又拿出另外一根长针,看着高卫的眼睛,“这一针下去你可能就活不成了,但这是你罪有应得。临死之前还能救五哥一命,你已算是造化了。”
“你确定会管用?”高卫动弹不得,那扎进他胸椎的一针让他全身力气溃散。
“管用。”说着,孟揽月笑笑,从脸颊旁垂落下来的发丝还在往下滴水。被冻得唇无血色,不受控制的打冷战。
一手拿着那个白色的瓷瓶,另一手的银针则找准了位置,然后缓缓的扎进去。
高卫的眉头在瞬间皱起,死死地盯着孟揽月的脸,那双眼睛里恍若有刀子。
针入三寸,孟揽月手上也有所感觉,取针,鲜红的血顺着针孔如同喷泉似得喷了出来。
立即将白色的瓷瓶扣上去,那喷出来的血直接冲进了瓷瓶之中。
停顿了几秒,孟揽月撤走瓷瓶,然后转手递给白无夜,“吃了。”
接过,白无夜最后看了一眼孟揽月,随后仰头将瓷瓶里的东西都咽了下去。
高卫心口的针孔已经不再往外喷血了,可是还在流血,他依旧还在盯着孟揽月,片刻后,眼睛才缓缓闭上。
孟揽月根本没时间去注意高卫,盯着白无夜,他缓缓坐下,看起来一切如常。
“有感觉么?”朝他挪过去,孟揽月抓住他的手。他们俩一样冰冷,都无法给对方取暖。
“没有。”握紧她的手,白无夜将她拽入怀中,紧紧抱住。
“肯定有效的,你有感觉就告诉我,不管是什么感觉。”感受着冰冷,孟揽月觉得自己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嗯。”摸着她湿漉漉的长发,白无夜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谢谢。”
“谢什么?谢我陪你跳下来了。这毒若是解了,从现在开始,你的命就是我的了。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有任何意外。”感受着冰冷,孟揽月觉得自己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太冷了,温度一点点的丧失,连手脚都开始渐渐失去了知觉。
“从未有人如此在意过我的生命,反而到处都是想要我死的人。好,从现在开始,这命就是你的了,由你发配。”唇贴着她的额头,白无夜说话时呼出的气息都是冷的。
“说话算话。”努力的睁开眼睛,水潭里散发出来的凉气刺激着她,使得她根本撑不住了。
蓦地,一点温热低落在鼻尖上,然后滑落到衣服上。
眼睫微动,孟揽月仰头看向他,模糊的视线当中,白无夜的嘴边有暗红色的血流出来。
“五哥?”眼睛睁大,孟揽月坐直身体,去抓他的手。
可就在这时,白无夜直接喷出一口血来,洒在他们俩的衣服上。
“五哥。”控制着僵硬的双手抓住他的手,白无夜也在同时倒了下来,砸在她身上。
被砸的倒在地上,孟揽月眼前一片昏花,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却是力不从心。
一个着急,她眼前彻底被黑暗罩住,脑子里一阵刺耳的响声,她就再无知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