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鬼门关,小木屋的厨房内热气腾腾,柴禾烧的噼啪作响。
黄婆那口终日煮着东西的锅里,如今正‘煮’着两个人。
公玉卿昏睡在律浮生怀里,两人颈部以下都在滚开的水里,只有脑袋露在外面,还被腾腾热气萦绕着。
明明看着不大的锅,两个人的形貌也没见缩小,但在里面感觉却像置身于汪洋中似的,看起来十分的诡异。
黄婆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灶前,亲自添火加柴,老脸上一片冰寒,看起来火气极大。
律浮生则在锅中赔着笑脸解释道:“婆婆莫恼,此次真的不是浮生不懂分寸轻浮好战和不爱惜自身,实在是这架非打上一场不可。”
不打上这一场,九方离的怨气指不定会从什么地方发泄出来,若是他想玩阴的,反而还更加麻烦。
九方离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一直认为是他横刀夺爱抢了自己的女人,若是想用讲道理来解决事情是不可能的。
而公玉卿又狠不下心来伤害他,不管是委婉还是直接的拒绝,都差着一些火候。
真正帮了大忙的是九方梓。
要没有她的穷追猛打,公玉卿也不会说出那么绝情的话来。
公玉卿心太软,九方离过去的种种不幸一直埋在她心里,让她对他分外怜惜。
如果一开始九方离便用对了方法,公玉卿可能早就与他双宿双飞了。
毕竟他不止有身份有地位,还有着美到如梦似幻的形貌。
他错就错在他一直不懂什么是爱,这或许与他从小到大一直也没得到真正的关爱呵护有关。
所以,他也不太懂去呵护别人。
他看不懂自己的心,自然也看不懂别人的心。
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别人最想要的是什么……
好在,他不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至少对公玉卿是如此。
公玉卿说完那句再也不想见到他的话便晕了过去,没看见九方离的表情,律浮生却是看到了。
在那一刻,九方离身上所有的温度都消失不见,变成了彻骨冰寒。
不管面对什么样的逆境都不曾绝望和死心的九方离,在那一刻绝望了。
公玉卿是真的心向律浮生,并且恨上了他的。
令他生命中仅存的温暖化成了寒冰。
那种绝望连律浮生都不忍目睹,加上公玉卿与他都伤的太重,于是一刻未能多留,匆匆回到冥界疗伤。
与九方离一场大战,两败俱伤。
再加上后来勉强救人,又生生受了九方梓的血芒和一掌,要不是他底子好,怕是已经没命了。
黄婆一看满身是血的两人,当时就怒了,二话不说直接就给扔锅里去了。
疗伤的方法有许多种,这一种嘛,是最有效也最痛苦的。
锅中水每一滴都是冥气精华凝成,在修补伤痕的同时,也让身在其中的人感受到种种酷刑般的折磨。
有时如烈火焚身,有时如万箭穿心,有时冰冷刺骨,有时如抽筋削骨……
律浮生忍得了,却担心公玉卿的身体受不住。
于是便请求黄婆换个方法,可不管他说什么,黄婆都冷着脸一声不吭,只是令膛内的火越烧越旺。
律浮生也只有无奈苦笑,尽量用真气隔开那些滚烫的水,再将水汽引入体内渡给公玉卿。
这一切看在黄婆眼里,似乎令黄婆更加恼火了。
“冥主可真是越来越出息了,为了个女人恨不得把命都丢了,可真叫我这老婆子开了眼界了。”
黄婆手中烧火棍愤愤捅着膛内的柴禾,捅的火星四散。
“婆婆真心关心浮生,浮生心里明白,只是此次之事当真与她无关,浮生完全是为了自己才与九方离大打出手的。”
蒸腾的水汽之中,律浮生坚毅俊挺的五官若隐若现,眉眼间一片沉静从容。
黄婆撩起眼皮不冷不热的瞧了一眼道:“你当我老糊涂了,若没有她,你怎么会与九方离有所牵扯?”
“婆婆不是常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么?”
律浮生温声笑道:“不管是缘是劫,该来的迟早会来,与他人无关。”
这些话都是以前黄婆经常说的,今日被律浮生反拿来堵她的嘴,一时让黄婆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行行行,你是冥主,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用不着我这糟老婆子操心,冥主好自为之罢。”
黄婆扔了烧火棍,转身回了前屋。
律浮生也只有叹息的份。
当日他要订亲时,黄婆说的话也与今日差不多。
意思就是他才是老大,什么事都他自己说了算。
感觉中,黄婆似乎并不想让他娶公玉卿,但也不拦着,大多时都是冷眼旁观的姿态。
他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亲人,黄婆便是待他严苛也最宽和的长辈。
而黄婆对公玉卿的态度也很是奇怪,看着像是挺讨厌她似的,但是对她的事又没有袖手旁观的感觉。
想必在心里,黄婆其实是喜欢她的但又因为她会影响到他而不喜罢?
她也确实影响了他许多。
为了她,他已提前察看了公玉寥与公玉夫人转世后的命数。
在得知道他们将来还会相遇,并且成亲后会住在巫山脚下的时候,与九方离打过架后便迫不及待的带她去看了。
他想告诉她,不久的将来,巫山脚下便会热闹起来,渐成村镇。
而公玉寥和公玉夫人将来的生活便会在这里,平静而又热闹,衣食无忧,儿孙满堂。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九方梓就杀了过来。
害得好好一件能哄她开心的事,以十分难看的局面收了场。
还有,他算了沈遥华的命数,在得知她需要几世才能彻底修复好魂魄后,他便一直在想办法让她恢复的快些。
现在已经想出了好几种办法,只是没尝试还不知道是否有用……
他默默的为她做着许多事,公玉卿不知道,却瞒不过黄婆。
这与他从前公正无私的行事风格大相径庭,所以在黄婆心里,大抵是觉得他正在堕落罢。
然而在他的心里,因情而起,为情往之,这一切都是在自然不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