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玉卿原本对惊凉一族的同情之心大于憎恶,可是短短两日之内发生的事几乎耗光了她的同情,现在几乎满心都是憎恶了。
由惊凉一族现有的行径来看,他们应该不仅仅只是对人类下手,对其他种族肯定也多有荼毒。
他们一直在寻找解除诅咒的方法,一定也试过了各种方法。
他们由远古繁衍到如今,近几百年才对人类下手,并不表示之前的他们便是干干净净的。
之所以过了这么久才对人类下手,或许是因为顾忌太多。
人界虽也自成一界,但是与天界冥界都有着极紧密的联系,天界与冥界都认为自己有责任庇护相对弱小的人类。
惊凉一族虽然狂傲,虽然声称自己在一定的领域之内是无敌的存在,但他们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族群,与天斗与地斗,听起来都像个笑话。
今时今日他们能对其他生灵不择手段,说不定当时对同类也是一样。
或许也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被魔族驱逐,并设下那么狠毒的诅咒。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样一个种族,真的值得同情么?
公玉卿神色复杂的思索着惊凉一族因果,恍惚间听到律浮生说道:“我要走了,你且安心待着……”
“你……”
公玉卿立刻转首,微微扬起脸盯着律浮生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有些担忧的说道:“你没事么?”
她不知道他是否完全恢复了修为,不知道他的修为在这里是不是也会受到限制,不知道他能不能先保证好自己的安全……
他只说他是顺藤摸瓜查到这里并隐匿于其中,她却觉得事情没有说的那么轻松。
在她心里他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却又不能不为他担忧。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矛盾,但还是忍不住要问一问。
她的问题令律浮生心下微怔。
很显然的,她在担心他,怕他会遇到危险。
可是他从来都不需要别人担心的,似乎也从来没谁会傻到担心他。
他已活了许久许久,从未有过谁能对他造成威胁,他本身便是得天独厚的存在,他……
且不说他如何,先来说说她。
她才是那个容易闯祸也容易惹祸上身的近乎于不经世事的小丫头。
她都自身难保了,怎么还有闲暇去担心一个比她强大许多,也自由许多的人呢?
律浮生不太理解公玉卿关心的出发点,更不了解女人的心理。
他是强者,身为弱者的她担忧他的安危似乎有些不合逻辑。
不过不管怎样都好,他的心情还是挺不错的,于是便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像个长辈似的说道:“你乖乖在这里待着就是,莫在做傻事了,我说了迟些会带你们出去便一定会将你们带出去的。”
他一直对她有着别样的耐心和包容。
原是因为她父母昔年为天为地舍身取义的那一战。
那一战收尾的是他。
他将黑龙火凤囚在了冥界,也帮公玉爻沈遥华将快要散了的魂魄凝聚修复。
他未与他们结交,甚至也没说过几句话,但心底还是敬佩他们的勇气,连带的对公玉卿也另眼相待了。
她对他来说似乎只是个顽劣任性的后辈,所以温和些包容些应该也是正常的。
他说完了该说的话,转身便要离去。
公玉卿却扯住了他的大袖,低声道:“他们一直想要九方离过来,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律浮生不知。
略微沉吟了一下后淡淡说道:“无妨,不管什么问题早晚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你无需理会太多。”
九方离现在应该还在冥界,至于他到底想打什么主意,迟早也会水落石出。
律浮生走了,公玉卿怔怔站了一阵,后知后觉的惨叫了一声,捂着脸坐到了地上。
她的眼仍是酸涩的很,一放松下来便止不住想要流泪。
与其说是眼睛难受,倒不如说她是不想别人看见她流泪的模样。
看到她的样子三奇立刻凑了上来,关心的询问道:“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死不了。”
公玉卿恹恹的回了一句,仍是捂着眼道:“你们最好什么也别问,因为问了也白问,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的。”
“……”
一句话将三奇所有的好奇都冻成了冰坨子。
“我们本来也没想问什么,就是看看你有事没事。”
大奇嘴硬的说了一句,与另外两奇又坐回了原位。
律浮生是一剂解忧良药,能治心慌意乱,能治失望绝望,虽然他本身带着冰寒的气息,却如阳光一样驱散了阴霾。
他走后,屋内的气氛便轻松起来,所有人的精神也都好了许多,三三两两低语起来,话里话外多是在揣测律浮生的身份。
公玉卿也懒得多说什么。
她一定下神来,想的便是眼下紧要之事。
就算他们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可是修为被封着,加上没人给他们吃喝,怕也撑不了多久。
想到这里她便站了起来,胡乱拍打着墙壁喊道:“姓凉的你给我滚过来,我们要吃饭,要喝水,要睡觉,要么你现在就把我们全杀了,要么就把吃的喝的用的送过来……”
她正喊的欢快,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吼:“我们还要拉尿!”
“……”
大奇一声吼,整个屋子顿时死寂一片。
公玉卿僵着身子,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其实这话她也想说的,只是她毕竟是个女儿家,那么粗俗的字眼根本说不出口。
她还没斟酌出该怎么把这一需求说出来,大奇那一声吼便替她解决了。
不过解决归解决,她毕竟是这屋子里唯一的一个女子,多少还是会不自在的。
而大奇的话很快便引起了共鸣,一屋子人都跟着叫嚷起来。
有的要喝水有的要吃饭有的要拉尿……
公玉卿额头抵在微温的珠子上,皱着脸窃笑起来。
这才是他们的本性吧?
他们本就是粗犷之人,行走江湖一身豪气又一身是胆。
沉默了这么久,除了沉重的压力之外,多少还是顾忌着她的。
律浮生让大家定了心,等她撒泼似的喊了起来,大奇的话也没令她羞恼之后,他们便放开了性子,喧闹了起来。
他们很吵,但也令人觉得安心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