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指来点去的公玉卿微微皱了皱眉,眼中露出一丝厌恶,手嘴并用吃的愈发的快了。
食物不可糟蹋,她得赶紧把桌上的东西吃光赶紧走人,免得被某些污浊之声脏了耳朵。
见她不出声,酒楼十几桌食客也没有插手的意思,那两位说的愈发欢快了。
两人一柳一陈,柳姓名作,陈姓名榷,二人是琼城有名的纨绔,家中有财有势,原本都是范二的狐朋狗友,成日里寻花问柳,招摇过市,就差在头上顶着个大大的‘色’字了。
前一阵子琼城出了不少的事,死了不少的恶人,特别是范二的死,令纨绔们心生胆怯,一个个都稍微收敛了些。
不过本性难移,没多久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起了大姑娘。
柳作与陈榷调笑一阵,见公玉卿仍是没有反应,便端着酒杯摇着折扇晃到了公玉卿身边,嘻笑着说道:“小娘子打哪来要到哪去,芳龄几何可有婚配啊?”
说着话,柳作抬臂便去搭公玉卿的肩膀。
公玉卿肩头一晃避了过去,垂着眼冷冷道:“你想死?”
她已经尽量压着怒气不想与小人计较,奈何贱人太贱,非要找上门来。
柳作讪笑道:“哎呀,小娘子怎么知道在下想死呢?人说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能死在小娘子身下,也是在下的造化啊,哈……哈哈……”
柳作其实不太想调戏她了。
公玉卿虽然没看他,也没对他做什么,但是靠近了公玉卿之后他忽然间觉得有点冷。
阴冷阴冷的。
青天白日的夏天感觉到阴风侵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被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若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便退开,那也太丢人了。
酒楼中不少人带着看好戏的神情,也有的皱起了眉头。
柳作的话说的太下流了!
别说人家一看就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就是妇人被当众说了这种话以后也没脸再见人了。
不过那姑娘倒是个特别的,被一个男子如此的调戏竟然还能端正正的坐着,不慌不乱,分外冷静。
“要么滚,要么死。”
楼中很静,公玉卿清冷的声音分外清晰。
淡淡一句威胁,响起一片抽气之声。
一个弱女子威胁起了一个恶霸,这……
这小女子也太有勇气。
柳作听到抽气声,脸色大变,皱着眉向四周望了一圈,突然一咬牙,抬手向公玉卿脸上扇去。
“贱人,给你脸你……啊!”
‘砰’!
柳作突然飞了出去,重重砸在了酒桌之上。
翻倒的酒桌砸倒了陈榷,惨叫声伴着碗盘掉落碎裂声,好一会儿楼中人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公玉卿。
她正盯着个高大而瘦削的男子,双眼眯起,眉头紧皱。
他就站在她身侧,穿着一件样式普通的黑袍,很高,偏瘦,但没有丝毫柔弱的感觉。
他像一柄寒铁铸成的长枪,即便看不到锋利的枪头,也能从枪身上感觉到锋寒与凛冽。
他站在那里,全身充满了令人无法抵抗的力量,长腿,窄腰,脊背挺拔,公玉卿眼角余光看不到他的脸,也知道自己从前从未见过如此挺拔而强悍的身躯,以后也不会见到。
这样一个人,是在最冰冷最黑暗的地方被锤炼了千年万年寒铁,不管用什么都掩盖不住他的气息。
气势这般雄浑,是人便无法忽视的一个人,在他出手之前,没人发现他的存在,公玉卿也没发觉。
公玉卿看不见他的脸,但能感受到一双乌沉如夜的眼正静静的望着她。
他的眼像是地狱之门,让人觉得非常压抑,不愿接触。
她不看他,是因为不愿意去仰望一个陌生人,虽然这个人看起来刚刚替她解了围。
然而实际上,他救了柳作和陈榷。
普通人或许只觉得他气势过人,但是公玉卿能感觉到更多。
她的大麻烦,似乎来了。
公玉卿无声一叹,缓缓站了起来,与身侧之人擦身而过,慢吞吞走出了酒楼。
“好自为之。”
公玉卿听到了四个字,低沉的,磁而沙,冷而渺,说不出好不好听,但很独特。
他说话,他静立,都带着遗世独立的寂与傲。
他的话显然是说给柳作与陈榷听的。
公玉卿冷笑,晚上她会去找他们的,会让他们洗心革面的,他救得了一时,救得了一世么?
公玉卿慢吞吞在街道上走着,眼睛始终眯着,感觉中像是因为阳光刺眼,实际上……
是因为身后的脚步声。
那个人,跟上了她。
她不知道他是谁,也不需要去看,直觉告诉她他是麻烦。
现在她想避开这个麻烦,但是麻烦跟上了她。
那可就不仅仅是麻烦了。
她走他便走,她停他便停,始终与她保持着三尺之距。
要是换了往常,公玉卿要么甩开要么就动手了。
但是这一次,公玉卿没把握。
甩人也没把握,动手也没把握。
她也不是个善于伪装的人,不然可以装成柔弱女子,谢过‘恩人’的相救之恩,老老实实的告辞。
但是也不行,她知道人家看穿了她,这种情况下再装傻就真是傻子了。
他要跟他便跟吧,她懒得问懒得逃,反正他有什么目的到时候自然知道。
他在观察她,光明正大窥探着她。
他知道她不是一般人,但是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所以才没有对付她,就像她一样。
她知道他不是一般人,或者说直白些,他们都不是人,彼此都有顾忌,但不会互相做一些肤浅的试探,因为知道不会有结果。
她清冷,孤傲,果决,他比她更盛。
那样一个让人不想直视的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公玉卿行过大路,走过窄巷,踏上山路,身后的人始终不急不缓的跟着,带着铺天盖地的威压,不知是对每个人都如此还是只针对她一个。
公玉卿见过天帝,见过魔君,他们好似都是只可仰望不可触及之‘人’。
他们威仪天成,不可亵渎,不可侵犯,但是却没有谁能抵得过身后之人。
哦~对了,他们都不是人,就连公玉卿也不是,但是笼统的给个称呼,还是以‘人’来定义比较好。
公玉卿走的漫不经心,心里却一直在思量。
而后很突兀的,一个称号映入脑海。
公玉卿停下脚步,微微翘起唇角,头也不回的说道:“冥王大人跟了我这么久,有何指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