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姑娘相拥着滚落蛇坑,台下一片嘘声,没有丝毫怜惜。
“真他妈扫兴,这破地方真是越来越没意思了。”
有人压低了声音,不耐烦的骂了一句。
他们会来这个地方,就是来找刺激的。
这里总有许多意想不到的‘趣’事,血腥的,残忍的,让人热血沸腾的……
为了让来的人感觉心安理得,主人还会给出每个将死之人一个合理的解释。
比方说有的是死囚,有的罪大恶极,至于孩子,要么就是有恶疾,要么是贼啊偷啊什么的,反正要么本身该死,要么早晚也是死……
不管什么样的理由,不管合不合理,说的跟听的都相信那就是真的。
这一晚本来想欣赏精彩的铁板‘舞’和相互残杀之类戏码的都没能如愿,台下的看客们便都不满了,纷纷嚷嚷起来。
喧闹声中,隐着身形的公玉卿缓缓走到了台上。
她没有看那群丑陋的男人,听而不闻那些刺耳的声音,她盯着蛇坑里的两个小姑娘。
她们很单薄,很弱小,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小脸上满是涕泪,不敢睁眼面对身畔的危险。
她们抱的很紧,将自己猛烈的恐惧和单薄的力量全部交给对方,像两只偎在一起的小羊,等待着被身畔环伺的恶狼吞噬。
没落下来之前,她们便看到了坑里纠缠成团,吐着鲜红信子的毒蛇。
这个世界对她们来说处处都是险恶,就算今天把伙伴推到蛇坑里也只是让自己多活几天而已。
与其满心丑恶和愧疚的死去,还不如在自己还没被浸染的时候干干净净的死。
至少还能手牵手踏上黄泉路,死后不会孤单。
她们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想像中的痛楚,不知什么时候,喧闹声停止了,鼻端萦绕着的腥臭也变成了清新的草香。
“咱们死了么?”
单薄的像片叶子似的小叶儿不敢睁眼,用梦呓般的声音询问着伙伴小月儿。
小月儿没说话,悄悄睁开了眼睛,沉默了片刻后低声说道:“嗯,咱们死了,我看见仙女姐姐了。”
在她眼前,站着个白衣少女,正眸光沉静的望着她。
白衣宽大,质料轻薄,月光温柔的洒在纯净的衣上,洒在乌亮的发上,洒在她飞扬的眉,黑白分明的眼,翘挺的鼻,粉润的唇和莹润的肌肤之上。
她像是从月上飘落的仙女,有月的清冷,也有月的纯净温柔,还有如月的皎洁光华。
她身后是绵延的青青草地,一簇簇野花绽放在草地之上,像是专门为她而绽。
小叶儿也睁眼望了过去,湿漉漉的眼中带着怯弱还有希望。
小叶儿轻声问道:“仙女姐姐,你来带我们走吗?”
公玉卿微微摇了摇头,指着西方道:“你们往那里走,那里有一座山叫巫山,能找到巫山你们便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这句话不存在于公玉卿的观念之中。
她已经将她们带出了魔窟,给她们指明了方向,剩下的路便要靠她们自己的双脚去走了。
她们已经历过艰险和生死,应该对人生有了一定的了悟,对人性也该有更透彻的领悟。
相信她们能够尽最大的能力来保护自己,给自己走出一条崭新的人生之路。
“去吧,小心。”
公玉卿丢下一点碎银,转身走了。
这一晚,她带出来十几个孩子,男的推给了金刚庙,女的指向了西巫。
金刚庙有则言,西巫有西巫主和柳鸳儿,就算他们不适合留在那里,也会得到妥善的安置。
只是还有一段路,要靠他们自己去走。
她走的洒脱,看似潇洒脱身,其实每个孩子身上都留下了印记。
如果他们出事,她会第一时间感知,并马上赶到。
“救人真是麻烦啊,还是杀人放火来得痛快!”
公玉卿觉得十分的不痛快。
虽然该放的人放了,该放的火也放了,但是就是不痛快。
她看到的东西实在是太丑陋了。
那间宅子的后院关了几十个男女老少,她悄悄将他们放了,但是没办法保证他们离开之后的命运。
还有那些看客,她最想做的是亲手捏死他们。
但是不行。
事有可为也有不可为。
她不能杀那些恶念满满但是没有亲手沾染人命的人。
所以她只是放了一把火。
内院外院同时大火熊熊,他们不是喜欢赌么,那她便与他们赌一把,看他们到底能不能赢回自己的命!
她自己的赌局,她自然要去看结果的。
结果是……她赢了。
她刻意放的火,又暗中动了手脚,怎么会不赢。
那些个看客,那些个耀武扬威的坏人,通通被烧成了灰。
公玉卿看了一眼,冷笑一声,转身去了下一个地方。
这一晚上她放了四把火,除了刻意放出来的,没有一个逃出来的。
以往手刃恶人,公玉卿都会觉得十分痛快,但是这一次,她觉得累。
心累!
她自觉已经看遍了这人世间的丑恶,以为自己能够抹掉丑恶,还以清明。
然而事实是她天真了,肤浅了,对自己太过自信了。
她看到的只是大千世界的某一片某一点,世间处处积尘埃,有污垢,她……抹不净的。
还有,人若是看见了太多的丑恶,接触了太多的污垢,怕是自己也没办法保持清净了。
公玉卿心情不好,睡的也不好。
不过则言的被褥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倒让她觉得宁静了不少。
香气中好像有淡淡的檀香,还有青草、阳光的气息。
所以尽管则言的床板很硬,公玉卿还是紧皱着眉头睡着了。
她梦到了看客们的狞笑,孩子们的惊惶,烧红的铁板房屋,还有扭动的毒蛇。
捏死这群王八蛋!
睡梦中的公玉卿磨了磨牙,手指做出恐怖的掐人状。
这一幕恰好被进门的则言看到了。
不仅如此,他还看到了公玉卿眉头之间一闪而过的黑气。
她很愤怒,很暴躁,令她体内原本就潜藏着的煞气翻涌而起。
那股煞气好像是先天的,再加上后天的杀戮……
总之不是什么好现象。
这样下去……
则言轻轻叹息一声,无声坐到椅上念起了清心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