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到傅令元的电话之前,褚翘正经历人生中第一次的灵魂出窍。
是的,就是灵魂出窍。
她明明感觉自己的身体非常地轻,漂浮了起来,畅飞在半空中。
同时在半空中,又看到自己浑身赤果果地躺在床上,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
她非常地懵——怎么回事儿?!她怎么会这么羞羞不要脸地光着身体?!
紧接着她发现,这个男人也一样羞羞不要脸地没有穿衣服!
她迅速地扫视,目之所及,是她和这个男人的衣物,从门口到床前,呈现各种放荡不羁的扔丢位置。
她急急挪回视线,这才仔细瞧见,身上那个男人的身体一览无遗,精瘦的后背绷着,有汗。
至于她的表情……
噢,漏!褚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一会儿难受皱眉一会儿表情享受面色潮红得有点风、骚的女人是她?!是她?!是她?!
这状况还用得解读么?
不对不对!
褚翘使劲地摇了摇头——她一定是在做梦!
对的!就是做梦!
她一定是在看片!
并且在看片的过程中睡着了!所以她现在的视角才是第三方的!
一定是这样的!
那么她现在只需要醒来就可以了?
可是好像看一看这个在梦中拿走她保留了三十多年处、子之身的男人是谁……
她怎么会是被压的那一个?她都想象了无数次,无论对象是谁,一定都会是勇猛在上的那一个。现在做个梦,居然被压了?
而且,好可惜,她就这么飘在外面旁观?
不爽!相当不爽!
做梦就不能做个完整全套么?!
她要去床上!
她要看那个男人的脸!
她要亲身体会这究竟是怎样的感受!
她要……
后面的内容尚未来得及醒完,褚翘发现自己的视角突然间变了。
映入眼帘的是张熟悉的男人的脸。
是的!熟悉的!男人!
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马以……?是马以!真的是马以?!
比起平日,他此时此刻并没有戴眼镜,所以貌似长得有点不一样。他额前的头发湿湿的耸搭着贴着皮肤,脸上全是汗。而他的眉眼,少了以往的清淡,多了两簇火苗。
褚翘伸出手,摸住他的脸颊,不可思议,难以置信:“专家……?”
尾音尚未完全落下,她便痛得一下叫出声。
“抱歉。”马以暂且停歇,静静地看着她,像在等着她调适。
褚翘整个脑袋全然炸开了来——她被专家扑倒了?!怎么回事儿?什么时候发生的?她怎么什么前情都记不起来了?
这到底是不是梦?
马以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滴落,掉在她的心口,灼、热感清晰而真实。
“可以继续了么?”马以在这时问,眼睛里的猩红比方才更甚不少。
褚翘怔怔的:“我……”
马以眼波不动:“后悔了?”
褚翘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不知道!她很混乱!她的心很慌!
而她处在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上!震撼的同时,又在深深地渴望着什么!
马以却没有等她纠结完给出反应,那双好看的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淡淡道:“现在后悔已经没有用了。”
随后,褚翘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
塞在衣服口袋里的锲而不舍地震动的手机,是马以下床邦她捡起来,拉开她蒙在脸上的被子,递到她面前的。
“响了很久,应该是有要紧事,建议你还是接一下。”他挺拔的身形站在床边,身影落下来罩在她的脸上,语调平淡无奇。
完全不像刚和她经历完一场性、事,又恢复成一个自带禁玉光环的男人。
褚翘的脑子依旧满满充斥着方才两人之间的亲密,这么骤然一与他对上眼,她莫名其妙地尴尬无比,很想马上从他的面前消失。
马以见她一动不动,便将手机放到她的床头,又说:“我先进去洗澡。”
褚翘怔怔点头:“嗯,好……”
马以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迈步朝浴室去。
待浴室的门关上,水声传出,褚翘掀开被子,打量自己的身体,然后手指用力地在腿上掐了一把。
疼。
褚翘呆住——不是做梦……?真的不是做梦!
她,居然,真的,和专家睡了?!
被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的震动愈发强烈。
褚翘捺下思绪,打回精神,把手机摸到手里,发现这么着急找她的人是傅令元。
一接起便是他冷若寒冰的开门见山:“她受了枪伤,你去庄园把她接出来,找家医院把她送进去。”
消息重磅且突然,褚翘愣了一愣:“枪伤?小阮子怎么了?怎么会受枪伤?”
“你先去把事情给办了。”傅令元的语音语调里非常冷静,却是绷着的,压抑着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咔嚓脆地断裂,或者爆发。
隔着手机,褚翘被深深地震到,意识到现在确实不是浪费时间细问详情的好时候,也意识到,他特意找她邦忙这件事的原因。
不等她应承,但听傅令元又说:“不是让你邦忙的。‘S’现在在荣城,你会感兴趣来会一会他的。”
褚翘脸一冷,火气蹭蹭往外冒:“我不是给你邦忙!我是为了小阮子!就算没有‘S’,我也会给小阮子找医院!”
傅令元安静一瞬:“谢谢。”
褚翘冷哼:“用不着!我说了我邦的是小阮子!”
挂断电话后,她匆匆要从床上下去。
猛然之下,却是差点起不来——挖槽!所以破处的结果就是这样把人弄得几乎半身不遂……?
呜呼哀哉……
心中记挂着阮舒,褚翘没多耽搁,以最快的速度捡回自己所有的衣服穿好。
耳中捕捉到浴室的水声停止,她吓得心脏差点蹦出嗓子眼,忙不迭开了门脚底抹油飞一般地溜走——她、她、她、她……明明心心念念地要扑倒专家把处给破了,现在美梦成真,她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
出来之后,褚翘发现,她身处的这地方,就在聚会场所旁边的酒店。
夜半的大街没什么行人车辆,她左右张望着,搜索枯肠,苦思冥想,怎么都回忆不起来,她究竟是怎么从聚会上,和专家两人单独转移到酒店里去的……
传说中的断片儿啊这是!
她竟然断片儿……
手里在拨的电话已经有人接起,褚翘暂且敛回思绪,先正经办给阮舒找医院的事儿。
…………
酒精的降温作用并未起效——第三次给阮舒测体温的结果是三十八度二。
升高的趋势。
庄爻不是医生,他不清楚这烧是不是代表着她的身体状况出现了问题。
他和闻野有的都只是他们自己以前受伤的经验,但这种经验,是没法儿完全套用到她身、上的。
闻野坐在边上的椅子里,脸颊上贴着创可贴,视线在庄爻和阮舒之间徘徊了半晌,阴着脸:“不就被子弹擦到而已,你整得跟她患绝症马上就要死掉!丧气不丧气?”
庄爻不作声。
荣一在旁亦神色忧悒。
闻野霍然起身:“已经让下面的人去准备车子,一会儿就回江城。你们都可以省省了。”
庄爻皱眉偏头:“回江城?”
“你有更好的选择?”闻野反问。
庄爻反对:“她现在不适合在路上颠簸跋涉。”
闻野耸耸肩:“那好,你就继续留在这里愁眉苦脸。”
庄爻的手机在这时有电话进来。
他即刻接起,褚翘的声音传过来:“林家小弟是么?我褚翘,我现在和医院的救护车一起,马上就到庄园门口了,你赶紧给小阮子准备准备!病房我已经托人准备好了!”
“好,谢谢你褚警官!”
收了线,庄爻扭头便吩咐荣一:“快去门口接褚警官,救护车来了!马上送姐上医院!”
“褚警官?”荣一怔了怔,反应过来后倒是懊恼自己竟然把褚翘忘记了,她现在也在荣城!是能够伸援手的人!
“我马上去!”
应承着,荣一跑出病房。
闻野则是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你什么时候联系那个女警察的?”
“不久之前。”庄爻没有看他,去把先前从房间里找来的阮舒的其他的外套拿起,小心翼翼地邦她先裹上。
闻野走上前来一把揪过庄爻:“你行啊你!现在做事情完全不先经过我的同意?你是彻底忘了谁和你才是一伙人么?!”
“你做事又什么时候和我说过,哪次不是直到最后我还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庄爻反问,“首先不尊重我,不把我当一伙人的,难道不是你?”
闻野恼羞成怒:“你是真打算要为了那个女人叛变?”
“没有什么叛变不叛变。”庄爻从闻野的手中揪回自己的衣服,脸一撇,定定注视着阮舒,“一切都和当初我所承诺给她的不一样。”
她亲眼目睹陈青洲死在傅令元枪下的那个半夜,她在绿水豪庭外面痛哭,他承诺过她,在江城她能过上更好的生活(第416章),能不用再心惊胆战,能保护她想保护的人,做她想做的事。
可如今呢?这些她根本就没有享受到,却反因此被他们一次又一次地伤害。
与拆散她和傅令元一样,他的初衷,貌似全部偏离了轨道……
收住思绪,庄爻转回脸看闻野,最后道:“我只是要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闻野眯眸,哂笑:“你拿什么保护她?你以为你真的有多大本事?”
“我确实没多大本事。”庄爻自嘲,旋即话锋一转,“但我就是想将我这根本没有多少份量的本事用在我关心的人身、上,用在我认为值得的事情上。”
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
庄爻暂且结束和闻野的交谈。
不瞬医务室的门便被人从外面打开,褚翘首先闯入:“小阮子呢?”
“褚警官。”庄爻礼貌地和她打招呼。
褚翘奔至病床前,瞧了一眼昏睡中的阮舒,也没多问,赶紧就招呼着呼啦啦跟在后面的医务人员,手脚利落地把阮舒抬上担架,送出了门。
庄爻和作为梁道森的闻野两人自然也跟上,一行人就这样去了医院。
褚翘确实把一切都打点得妥妥当当,一到医院就有专门的医生和护士接手阮舒送她去做检查,庄爻和“梁道森”连手续都不需要再去办理。
等到阮舒被送回病房里来,已经是凌晨四点钟。
荣一从外面买回来的食物,分别送到褚翘、庄爻和“梁道森”手中。
庄爻把牛乃的吸管递给褚翘,对她深深地鞠躬:“真的非常感谢褚警官。”
褚翘是真的快要饿瘪了——半夜从酒店房间落荒而逃的时候肚子就空空如也,到现在才想起来饿。
她猛吸了两口牛乃,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行了,别来这套虚的,要真感谢我,就赶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我讲清楚。你要知道,我可是费了功夫在医院里打点了关系,是要承担责任和风险的,尤其我还是个警察。我总得有点知情权吧?”
“而且,作为小阮子的朋友,我也是想要知道,为什么小阮子会中枪?她不是庄家家主么?庄家不是把她护得严严实实的?怎么会让人有可趁之机?仇家么?怎么会知道你们的行踪?”
一连串的问题,个个尖锐。
庄爻早准备好了一套用来解释的半真半假的措辞:“是不是仇家,还没有调查清楚,这事儿会弄回去江城那边去查。开枪的人是混在了庄家家奴里,所以才一时没有防备,被对方钻了空子。”
“那人呢?”褚翘又问。
“逃走了。”庄爻回答。
褚翘面露恍然,然后笑了笑:“我还以为可能已经被你们弄死了。”
她自然是调侃的语气。
但庄爻心知肚明,她是故意这样说。他从容应对:“我跟着姐在庄家也呆了好几个月,大家一直都是遵纪守法的。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穷凶极恶到用枪的歹徒。如果当场抓住他,我们一定是会交给警察来处理的。”
褚翘吸了吸牛乃,又是戏谑一笑:“要真遵纪守法,现在还需要我出面来给你们找医院?”
“……”庄爻被堵了话,大男孩般地讪讪摸了摸鼻子。
褚翘拍了拍他的肩膀:“终归小阮子没有大碍才是最重要的。当时一听枪伤,真是吓了我了,幸好没有生命危险。”
庄爻同样松一口气:“是啊……幸好……”
“不过你们对小阮子也太粗暴些了吧?”褚翘埋汰,“我都听医生和护士说了,你们把小阮子的伤口弄得乱七八糟。她那血坑,本来肉就掉了一小块,你们手法不专业,还给使劲戳,我都怀疑你们是不是把她给弄得痛休克过去。”
“我对不住姐……”庄爻面露愧色。
褚翘转了转眼珠子:“不过,你和梁先生,一个是去年刚毕业的大学生,一个是个宅男,胆子倒是都很大,那可是枪伤,你们竟然也不怕,敢自行动手处理?”
庄爻不动声色地闪了闪目光,脸上的愧色越发浓:“我们的错,不敢送医院,情急之下太乱来了。”
褚翘耸耸肩:“白费了我和小阮子关系那么铁,在你这儿竟然如此没存在感,遇上事儿都不第一时间想到来找我。”
“一开始忘记了。”庄爻勉强解释。
褚翘偏要和他较真儿似的:“后来你也没想到。是去找了你的前姐夫。”
庄爻默了一默,老实相告:“是因为姐在喊他……”
褚翘挑眉,侧眸往病房里瞟了一样。
“梁道森”正守在阮舒的病床边。
眸子眯起一下,她若有意味似的:“我怎么觉得你的现姐夫和前天我见到他的时候,有点不太一样。”
“不一样?”庄爻十分困惑的样子,也往里瞧瞧“梁道森”,随后算是为其解释,“前天是在外面玩,今天姐出了这种事儿,他的心态和情绪不一样。”
褚翘收回目光:“你还是赶紧把你的这位现姐夫解决一下,否则你的前姐夫要发飙了。”
从带阮舒来医院,到现在差不多尘埃落定,她的手机都被傅令元时不时的消息和电话轰炸得耗电严重……后面根本懒得再去一条条地看一条条地回复他。
庄爻经提醒倒是刚记起:“我手机没电了,还没去充。”
褚翘笑了笑,把自己充好电的手机从充电器上拆下来,然后把充电器递给庄爻:“借你用一用。”
“谢谢。”庄爻接过。
褚翘兀自给手机开机。
系统刚启动,一通电话便进来。
她本以为又是傅令元。
看到来电显示是马以,她的心一提,手一滑,险些将手机掉地上。
“怎么了,褚警官?”庄爻语出关切。
“没什么。我去接个电话。”
带着手机,褚翘疾步走往过道的尽头,人少安静的窗户前。
庄爻目送她的背影之后,手机也震动了。
看一眼号码,他接起。
…………
手机已经震完第一回合,褚翘翻了翻未接来电,才发现原来早在手机没电关机之前,马以就已经来过几通电话,间或在傅令元的来电之中。
她心里七上八下地直打鼓,琢磨不透马以这样接连打电话找她是几个意思。
她以为以马以的性格,她不打招呼地直接走人,他肯定不会主动联系她的。而他就算真打了电话来找她,她一直没接,他应该也会不再打了才对啊!
现在……
现在……
该不会是……他……
正思绪混乱着,手机又震动了——打来的依旧是马以。
褚翘神经再度紧绷,如同抓着个烫手山芋。
做了两个深呼吸,她赶在它震完之前,忐忑地接起,强打起从容淡定:“喂,你好。”
“褚警官。”马以醇厚的嗓音入她的耳,“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我刚刚在忙事情,没看到。手机刚充上电。抱歉。”褚翘解释,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抠在窗台上,顿了顿,反问,“马医生找我有急事?”
“是有急事。”马以至始至终语调平平,“褚警官走得太快了。有点问题我们需要讲讲清楚。”
褚翘也不知自己那一瞬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冲口便道:“我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我只是有急事所以先走一步。来不及和你打招呼。”
话出口后,她简直想把自己的舌头扭一扭再转一转——越是这种时候,越该深思熟虑谨慎言辞,她讲的都是什么鬼?!
女人要负男人的责任,其实是会被误解为女人想要男人负责的另外一种说法。
她这样像是硬要马以对她怎样。
遂,马上,褚翘又追加着,笑道:“马医生,我的意思是,成年男女之间的性、事,很正常。马医生不要有心理负担。马医生如果不愿意,我不会强行对负责的。”
马以那头安静了。
这不明不所以的安静,仿若将褚翘的心脏放到火上,面上的平静与心里的煎熬形成强烈的对比,满脑子全是一个问题:“他到底什么想法?!他对他们昨晚的爱爱究竟什么想法?!”
最最抓狂的是,她怎么就把前情给断片儿了?!昨晚的聚会现场没有其他熟人,只有专家的师兄,难道她得去问人家?!
马以在这时重新出声:“褚警官,我找你,其实是因为,”
他稍稍滞了一下,才继续淡静道:“你昨晚说,为了和我破处,特意准备了一套性感内一库。但你没用上,落在房间里。”
“……”
…………
结束通话,庄爻走进病房。
坐在病床边的“梁道森”回头往门口瞥了一眼:“那个女警察呢?”
“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庄爻攥紧手机,“你还是少在褚警官面前出现比较好。现在装模作样得也差不多了,你找个借口先避一避吧,等褚警官离开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