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倾凡目光朝着车里头看了一眼，然后转过眼来，再看向言辰，他眉头皱着看着陆倾凡，等着他的回答，陆倾凡的心思是很细腻的，观察入微，所以可能甚至就连季若愚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对言信然的反感是全部因为这一层意思。

“她是个很善良的女人，而言信然本身对于她而言，是没有什么错误的，不是言信然不认她，而是他不知道，苏杭从来都没有告诉过言信然若愚的身份，而言信然在一知道事情之后，是马上就要认她的，想对她好，想弥补她。”陆倾凡说到这里的时候，再转头看向言辰的时候，就已经从言辰的表情中看出了些许了然的意思来。

陆倾凡这才继续说道，“所以原本，如果只是这样，若愚是没有任何理由对言信然生出反感的情绪来，她可以不接受，但是绝不会像现在的反感和全然的抵触。这甚至根本就不是她的性格会做出来的事情，她无非就是在意你的感受罢了。”

言辰已经明白了，于是说道，“我知道，她觉得她自己欠我太多了。”

陆倾凡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重复了一遍，“是的，她觉得她欠你太多了，她觉得苏杭破坏了你的家庭，毁了你的人生，她又走进你的生命，甚至还让你绝望到不想活了，她觉得她欠你的，一辈子都还不了，她知道你从小言信然是怎么对你的，而现在言信然想对她好，她敢接受么？你是她哥哥，她不可能不顾虑你。她比谁都善良，你我都清楚。”

言辰点了点头，有些无奈，说得有些没好气，“她就是傻。”

陆倾凡眉梢一挑，“那可是我老婆。”

他能说她傻，别人可不行。

言辰丝毫不惧，继续说道，“还是你孩子他妈呢，傻就是傻，希望离儿这个别遗传到她，怎么就有她这么傻的姑娘呢？有什么好为我鸣不平的，再怎么，他这么多年起码是我的爹，我吃好穿好用好，关爱虽说不上多得满出来，和我妈关系也不咋地，但是起码他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参与了我所有的人生，她得到过什么？该是她接受的，就去接受啊，你说她是不是傻？”

末尾了，言辰还特别认真地问了陆倾凡一句。

陆倾凡只觉得，自己这是点头呢？还是摇头呢？照言辰的话来，那的确是应该点头，可是那是自己的老婆。

最终他是摇了摇头，“傻倒是不傻的，就是善良，然后又倔，在某些地方就转不过弯来了，她刚才认真问了言信然一句就是‘你去看过言辰了吗’。和言信然聊完回到房间就搂着我哭了，我想着吧，若是你和言信然没法父慈子孝的话，她恐怕这辈子都松不开这个心结。”

言辰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就答道，“我知道了。”

其实在他生病之后，言信然对他的态度已经好很多了，也和他好好地聊过几次，两人就那么心平气和地聊，有什么想说的都摆出来说了。

言辰多少是知道言信然的意思的，他这么多年来和言辰疏于沟通，其实并不只是言信然一个人的错而已，就算他想要沟通，也要言辰同意才行。

而言辰却是已经扎在对言信然的不理解和埋怨中太深，一直都带着成见对待言信然，只觉得就是因为他的不忠，家里才会分崩离析成那个不像家的样子。

所以并不是言信然不想亲近儿子，儿子其实也不想他的亲近，于是一来二去，两人距离越来越远，就变成了后来的情势了。

陆倾凡点了点头，觉得这事儿算是说开了，至于之后，就只看言信然和言辰兄妹两人怎么去磨合了，于是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问了言辰一句，“那你现在回去了？”

言辰朝着车子里头看了一眼，眉头皱了一下，终于还是摇头道，“我还是再待会儿吧，不想回去，焦头烂额的事情不是一件两件啊。”

陆倾凡看着他这一副打算赖在这里的样子，不由得有了些意思，饶有兴致地看着言辰，“你这是把我当树洞的趋势？”

“嗯，知心姐姐，麻烦你了。”言辰认真地点头，甚至眼睛还那么无辜而闪亮地眨巴了眨巴，要是看在一干他的后宫粉黛眼里，自然是萌到不可方物，可是看在陆倾凡眼里，只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皱眉说道，“说话就好好说话，别抛媚眼……”

其实无非也就是和宣卿然的事情，言辰也没有什么其他更多的幺蛾子了。

宣卿然给言辰捐了一片肝，作为他的医生，陆倾凡自然知道这是多大的牺牲，这可不是献血那么简单，也不是捐骨髓那么简单，捐器官这种事情，无论怎么看，都是意义重大的牺牲。

当初季若愚离家出走不知所踪的时候，宣卿然销声匿迹去了国外的时候，也是他和言辰的革命友谊飞速发展的时候。

那个时候陆倾凡就已经和言辰说过这事儿的，说宣卿然为了他牺牲那么多，言辰真要是还不开窍，那就真的是禽兽不如了。

言辰也算是有所觉悟，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没有打算再辜负宣卿然一次。

只是有时候很多事情不仅仅只是，你喜欢我的时候我不喜欢你，然后你因为喜欢我给我捐了一片肝，然后我觉悟过来想要对你好，想要和你培养感情，想要保护你疼爱你，然后就可以皆大欢喜，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就这么走下去。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是有很多其他因素影响的，一些让人头痛的外力因素，比如……家庭。

所以言辰现在就是在遭遇这个烦恼。

毕竟，人家女儿为了你，放弃了好的工作，放弃了好的出路，跑到你身边当个小编辑的时候，你正眼都没看过人一眼，完了还把人女儿给睡了，还把人女儿肚子给搞大了，换做是谁的爹妈，恐怕都只会恨死了你，哪里还希望自己的女儿和你有任何交集？

巴不得就只当女儿是被鬼压了，再也不要和这个瘟神扯上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