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只是我们的猜测。”我嘴上这么说,似乎是在狡辩,然而心里却大概已经信了。
壮壮道:
“这猜测却是多么可怕的事。”
我没有说话,我只觉得相比可怕,大概我感受更强烈的是心痛,如果猜测成立,说明了文秀一直是在骗我,并且我有了更加可怕更加让人心痛的猜测。
这个猜测是这样的:
文秀从一开始接触我,就是受了丁老的安排,因为她是丁老安插在我身边的一颗对付林筱姗的棋子,不,准确来说,是对付林筱姗她爸,我的老丈人,林老的。
如果这猜测成立,那么文秀中了林筱姗的圈套,不过是她的演戏而已,真正进了圈套的是林筱姗。
如果这猜测成立,那么就能很好地解释为什么文秀一个娇弱的女孩会知道林筱姗家做的事情,也能很好地解释她为什么要我去码头看“鱼”的事,因为那样我老丈人就不得不承认我已经知道了他家所做事情的事实,这样丁老就可以要求我老丈人依照我结婚前所立的约定,自动让出大哥的位置。
如果这猜测是真得,文秀是丁老的棋子,我是文秀的棋子。
如果这猜测是真得,文秀对我说的任何话,所做的任何事都是假的,就连她所说的喜欢我是为了她的姐姐也是假的。
可以说,连她姐姐也不过是她向我打的一个感情牌。
那么她姐姐的事情是真得么?
她姐姐的视频是真得么?
如果视频是假的,她姐姐的事情也是假的,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
文慧还活着?
……
我突然不敢再想下去了,因为这样的话,一切都乱了,乱套了,变成了盘古开天辟地前的一团混沌一般。
然而我越是不敢再想,越是非得逼自己想下去。
文慧还活着,她不过是配合文秀拍了一段视频,她联合文秀一起来骗我?
……
我越想越觉得可怕,越想越觉得心痛,越想越觉得自己傻得可以,越想越觉得自己是菜板上的鱼。
就是在前半小时,我还在为文秀的结婚而心如刀绞,还在认为她是爱我的,只是我们爱在了错的时间,错的场合。
现在突然知道,那种所谓的“爱”不过是她的一种手段,不,不是她,是她们。
一切都是装出来的,都是演出来的,就连文秀那双带着泪花的眼睛,深情地带着怜悯和乞求看着我,她的声音还在我耳边响起,她说,“我爱你,你带我走吧!”
她的声音是那么地真挚,那么地让我不可抗拒,那么地让我觉得被幸福包围着。
然而声音是假的,眼神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不由地走到窗前,打开窗子,我望着远方——灰色的、深邃的,一望无底,如同看不到头的一个山洞,这山洞又有如蟒蛇的大口,将周身的凶狠的牙齿隐藏在看不见的黑夜里,只等待着慌乱受伤的猎物一头钻进去,它便一口咬下去,永远将其吞噬。
现在,我们就是它的猎物。
我正思索着,壮壮从后面拍我的肩膀,我转过头来,壮壮发给我一支烟,我接过来,他又帮我点着了,深吸了一口,将烟雾吐到窗外,那烟雾瞬间被黑夜吞噬得干干净净。
我说:
“你应该知道丁老的性格,他拿到我老丈人的位置后,他会做什么?”
壮壮给自己点了一支烟,靠着墙角,吸了一大口,又吐出一口烟来,那烟本来只有他的一张嘴大,吐出来后便扩散开来,在他整张脸前弥漫,他的脸本来是苍白而且没有表情的,有了这层烟雾,更像灰白的一个玩偶,看不到任何血色,就和死了一样的。
他没有说话,我望着他,过了半天,他终于从烟雾后面发出很小的一句话:
“他会先做了林老。”
这话声音不大,然而我却听得分明,一字一字地都钻进我的耳朵里,我疑惑道:
“为什么?”
壮壮没有回话,一直到他第一支烟已经抽完了,他将烟蒂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脚,脚抬起来,那烟蒂已经散成了一小团白色小花瓣,他抬头看着我,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他说:
“林老只要在,不管做不做大哥,对丁老就是一个威胁,他有了铲除威胁的权利和时机,他一定会做的。”
我心里不由地一震:
“既然你能猜到,林筱姗也一定能猜到,所以那天她得到消息,她爸爸让位了,她就一定要回去,因为她要去救他爸爸,然而她一个女孩子,能有什么办法呢?”
壮壮道:
“她救不救得了,都得回去吧。”
我道:
“为什么?”
壮壮看着我道:
“因为那是她爸爸!”
我心里一动,他说的是对的,林筱姗必须回去,过了一会,我又皱着眉道:
“那她岂不是很危险!”
壮壮想了想道:
“危险是一定有的,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林姐那么聪明的人,不会贸然行事的,而且林老毕竟闯荡这么多年,就算让出大哥的位置,也有不少忠心于他的人,这些人里不乏很多大哥级人物,林姐一定会先联合这些人,只要这些人及时出面,丁老一定不敢乱来。”
我道:
“什么叫及时出面,这些人平时不和你们在一起吗?”
壮壮不禁笑起来道:
“刘治,我和你说句不好听的,你太小瞧了我们的团体了,你以为我们的团体就只是那几艘渔船么?”
我也不禁笑起来,心里道:
“你们势力再大,也不过是黑社会,说得那么响亮,做得也是见不得光的事,到头来还不是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然而壮壮并不能听见我心里的话,他见我笑,大概以为我在钦佩他们,两条眉毛几乎要从额头上飞出来:
“实话和你说,我们的组织里还有很多小组织,每个小组织也都有一个小头目。”
我心里道:
“这林筱姗和我讲过的!”
听壮壮继续讲道:
“每个小组织的头目都有各自管的一班兄弟,这些头目在他们组织里的权利是绝对的,甚至比老大还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