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蓝儿,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她的消息了,我又拿起手机,她的QQ头像依旧是灰色的,我禁不住给她留言:
“蓝儿,我想你了。”
然后痴痴地看着手机屏幕,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复,只好放弃了。
既然蓝儿不见了,那我又何苦追究那段失去的记忆呢,于是我又放弃了找心理医生的念头。
晚上的时候,林筱姗说要去北京出差一段时间,我没有说话,看着她收拾行李,那时候我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她真是瘦得可怕,身上没有一块肉,像陈列在博物馆里的一具骨头架子。
两天后的深夜,我听得房门钥匙转动的声音,知道林筱姗突然回来了。
林筱姗拧亮了客厅的灯,我听得她皮鞋踩着地板发出的“橐橐”的声音越来越向卧室靠近,黄艺冉听到了声音,终于醒过来。
我说:
“她回来了。”
黄艺冉惊慌失措,挣开我的臂膀,从床上爬起来。
这时候灯亮了,林筱姗站在门口,手里托着一枚生日蛋糕。
“叭”地一声响,蛋糕掉在地上。
黄艺冉用一件外套捂着裸露的发抖的身体,脸色在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与不安。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筱姗转身走向客厅,黄艺冉趁机穿了衣服,低着头匆匆地往外跑,到了客厅里,我听得“啪”地一声响,我知道这一声清脆的声音,是林筱姗打在黄艺冉脸上发出来的。
然后我再听得“砰”地一声响,是关门的声音,那是黄艺冉落荒而逃的声音。
我这时候异常镇定,我甚至怀疑我骨子里正是在等待这个结果,我躺在床上,点了一支烟,抽完了,躺在床上,盖了被子,准备继续睡觉。
林筱姗终于冲进来,掀开我的被子,朝我吼道:
“你给我起来!”
她吼的声嘶力竭,却又苍白无力,声音在房间里回荡,暗灰幽怨,如同野鬼的哭泣。
我依旧没有动,蜷缩着身子。
她过来拉我的身子,试图把我拉起来,然而拉了半天,并不能拉动我。
她终于无力地坐倒在床沿边上,呜呜咽咽地哭泣着,过了良久,我听得她说:
“我忙忘了,到了晚上才想起来,今天是你的生日,所以连夜坐飞机赶回来,想同你一起庆祝,”她一边哭一边抹眼泪,却又根本抹不干净,到最后连鼻子也塞起来,说话有点吐字不清,“我怕你怪罪我,没有记住你的生日,我没想到,我真没想到。”
我心痛到了极点,干脆狠下心来说:
“你没想到的事还多呢,又何止这一件,同我这一样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在一起,你早该知道这个结果。”
她站起身来,我看到了她眼里的愤怒,如同一盆烧着了的火,“嘶嘶嘶”地吐着火舌,我从没有见过也没想到过她会发这么大的火,我被吓着了,浑身战栗,我听得她说:
“刘治,我没想到的。”
从此房间陷入安静,死一般的寂静,她坐在床沿上,我蜷缩在床的另一边,一直到天亮。
第二天的上午,我去了海边,是个阴天,我坐在沙滩上,远处的海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色,空旷寂寥,如同我的内心。
这时候来了一对小情侣,在我眼前的海里戏着水,两个人放肆着笑着,浑身都被水弄湿透了,一会小女孩四处张望,见到不远处的我,跑过来指着还踩在水里的男孩笑嘻嘻地说:
“大叔,帮我们拍个照,好不好。”
我虽然听得“大叔”两个字,心里有几分不悦,然而还是站起身来,接过她的手机,跟着她走过去。
两个人在水里摆了几个亲密动作,我一一地帮他们记录了下来,那是甜美的一刻,虽然我知道,他们年纪还太小,他们的爱情是青涩的、懵懂不谙世事的,很难真正走到最后,但我知道,这甜美的一刻,一定是他们将来不肯遗忘的记忆,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一些物质的或者无奈的东西掺杂进入他们的人生,恐怕再也无法拍出像今天这么纯净的甜美。
女孩子跑过来,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很满意,对我报以一笑说:
“谢谢大叔。”
我刚想说不客气,听得那个男孩子向女孩子喊道:
“文慧,怎么样?”
我听到“文慧”两个字,心剧烈地一颤,问她道:
“你叫文慧?”
她大概被我的变化吓到了,退了一步说:
“是啊,我叫文慧,有问题吗?”
我的身子开始发抖:
“那么,你今年多大了?”
女孩子委实被我吓到了,又退了一步,嘴里说:
“我干嘛要告诉你啊,大叔。”
我听到“大叔”两个字,才又重新清醒过来,她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不过是和文慧重名而已。
女孩子见我依旧目不转睛地瞪着她,忙拉起男孩子的手往前走,我听得男孩子不解地问道:
“怎么了,那大叔有毛病?你不用怕,有我呢。”
我见他们一步步走远了,到最后缩成蚂蚁大的两个背影,叹了一口气,忍不住默念道:
“文慧,文慧。”
我回到房间里,林筱姗依旧目光呆滞地坐着,我问她:
“你吃东西了没有?”
她不回答我。
我也就没有再问,我正要走出房门,听得她说:
“你并不爱她,对吗,你不过是想一时身体上的愉悦,对吗?”
我回过头来,看着她,点了点头,我想我并没有骗她,她说的是对的。
然后我看到她站起身来,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她说:
“我原谅你了,然而,”她那时候的表情是毅然而坚决的,她说得咬牙切齿,“没有下次了。”
我道:
“你又何苦原谅我,你其实很聪明,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何苦这样委屈自己。”
她冷笑道:
“很简单,因为我爱你!”末了又加了一句,“但是我的委屈也是有限度的。”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想,我大概没有资格说爱这个字了。
然后林筱姗去了厨房。
黄艺冉在三天后搬离了我们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