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都只有楚遥给别人出难题,这南漓香倒好,亲自跑一趟就留下一个大难题,还真是让人头疼。不过至少,楚遥可以确定一点,这个南漓香恐怕比他们原先预想的更复杂,心眼更多。
“一个养在外面的女儿,知书达理,消息灵通,手里还不缺钱,要说这人没有问题,绝不可能。”楚遥沉吟一声说道,“那么,南漓香到底是帮谁的呢?”
想不通这个问题,楚遥就支着头发呆,眸光流转间心思飞转,只是却没有多少停留,她可能更需要的还是实质性的证据。
“公主不是派了人去江南打听了么?”清欢见楚遥面上凝重,不由得开口劝慰,“再说,就算这六小姐当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计划,那也同我们二房没什么大关系。”
话说这样说没错,但是楚遥总不愿意让自己深陷在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里,虽然南漓香之前还大喇喇地表示,只要二房不跟着搀和就好,但是这样的压制总是让七公主殿下心里不舒服。
“等到跟我们有关系的时候就来不及了。”楚遥冷哼一声,显然南漓香方才的举动是来表达善意,但是谁知道里面是不是含有警告的意思呢?
“那么公主的意思是?”清欢看着自家公主忽然来了精神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公主这是在兴奋什么鬼?
“好不容易能棋逢对手,我当然高兴。”楚遥眯了眯眼,前世她并没有同南漓香碰上,所以并不知道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但是这一世既然碰上了,她自然不会任由对方占尽上风的了。
清欢眉头微松,便见楚遥的脸上忽然扬起一抹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朝她招手,示意她凑过去听,主仆俩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显然这算计的对象便是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南漓香。
事实上,楚遥并没有想岔,因为此时的南漓香正坐在嫡亲兄长的屋子里。
“三哥,你是不是甘心居于人后?不论是大哥,还是二哥。”南漓香对南梓彦说话,显然更直接,一针见血。
果然,她的问题叫南梓彦略有几分尴尬,只微微别开眼,沉吟道:“就算不甘心,又能怎样?”
事实上,他亦是捶胸顿足地不甘心的,他明明有很好的机会,明明离世子之位如此之近,可是偏偏就在一步之遥处,被人生生地拉了下来,那种不甘心恐怕是旁人难以体会的。
“大哥虽然仍是世子,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如今的身体连常人都不如,以后更是不可能再继续待在朝廷里了的,这世子之位,早晚会易主。”南漓香顿了顿,复又说道,“只不过那时候,这南忠公的继承者,到底是谁,就不好说了。”
要是到这个份上,还不知道她话里有话,那么南梓彦也就白活这么多年了,只见他微微眯起眼:“你的意思……是老二?”
还真别说,南梓彦从没有将二哥放在心上,倒不是轻视,反而是他看得清楚,南谨轩早就不是从前的南谨轩了,以爹对他的重视,若是他有心这世子之位,还能有后来大哥什么事?
见南梓彦神色诡异,南漓香忽然笑了起来:“莫不是大哥以为,二哥二嫂是真心帮你?”
她的嘴角泛着嘲讽,让南梓彦很不舒服。
他抿唇盯着南漓香,他从不敢小看漓香,即使她年纪小,但是在出谋划策方面却是高手,谁能想得到,南梓彦能有同长子一较高下的实力,这其中有多少是远在江南的南漓香所出的主意。
“你这些年没有在府里,许多事你并不知道。若是二哥有心世子之位,那么大大哥的世子根本就不可能复立,说句不好听的话,这区区世子之位他恐怕是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南梓彦却不得不承认,他这位二哥的魄力绝对比他想象中更大,所以才更让他敬佩。
但是很显然,南漓香并不这样想,她只是莞尔轻笑:“我终于明白,三哥到底是怎么败的了。”
兄妹俩的关系,显然并不如外界所猜测的那样亲昵,至少在两人的脸上并没有那些该是嫡亲兄妹该有的熟稔,说句不好听的,他们之间不过是利益相连罢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南梓彦略有几分不耐烦,他很不喜欢漓香这样阴阳怪气的样子。
说实话,漓香虽然是他妹妹,但是因为常年在外,两人几乎都是以书信联系,若是要细说他们的关系,便是合作者更合适,甚至在南梓彦的心里,漓香这个妹妹都没有南笙歌这个妹妹更让他能升起宠爱之心。
“当初,三哥将唾手可得的世子之位送出去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三哥,杜晗烟这个女人的心不在你身上,她一定会吸干你身上的血才肯罢休,那时候三哥不信。”南漓香神情淡漠,仿佛说的只是天气那般随意。
听她提起以前的事,南梓彦面上划过一丝狼狈,那时候他能争一把世子之位,确实是背后有南漓香出谋划策,虽然这个妹妹才回府没几次,但是却将他这个兄长的心思抓得很准确,与其说是他们合作,倒不如说是南梓彦不愿与她为敌。
“事实证明,三哥被这个女人坑惨了,对吧?”南漓香的脸上划过一抹古怪的笑意,复又说道,“如今,我再说二哥不过想坐收渔人之利,三哥你依然不信么?”
南梓彦不语,他还真是不信。
他承认,在谋权方面他兴许比不上这个小了他几岁的妹妹,但是在识人方面,他却自信不会输人太多,更何况漓香常年不在府里,自然是不知道他们这个二哥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自然无法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好,既然三哥不信,那我们反过来说。大哥得到了什么,你又得到了什么?你仔细想一想,二哥得到的又是什么。”南漓香沉声说道:“大哥确实得了世子之位,但是他没了武功,身体虚弱连常人都不及,他娶了郡主,但是三哥和郡主的那笔糊涂账……再说三哥,你失去了爹的宠爱,娶了你不爱的女人,得到了一个甚至时不时会拖你后腿的岳家,从前你或许确实有一争的实力,但是现在……”
倏地,南梓彦藏在袖中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是了,他的信任再多,也不及摆放在眼前的一切,他和老大斗,各有得失,看起来似乎是老大赢了,但是仔细盘算起来,他原先手里的那些东西甚至都没有了,生母被送走,嫡子身份被罢,父亲的器重和信任也毁于一旦,纵然他能抱着一个世子之位,又有什么用?
见南梓彦面上神情变化,南漓香知道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她也不急,只淡淡地拿起茶喝了起来,举止沉稳的一点都不像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女。
“你的意思,是老二根本就是要我们鹬蚌相争,好让他渔翁得利。”南梓彦沉声说道,“可是在我看来,世子之位兴许很尊贵,但是他其实并不需要,他如今深得皇上和三皇子的信任,日后……只怕不止是个公爵。”
这才是南梓彦心里的倚仗,不管他承不承认,他的这个二哥确实很出色,虽然明珠蒙尘,但是至少他如今是发光发亮了,假以时日,别人说起他的时候,就定然不会是南忠公府的二公子,或是七公主的驸马爷,兴许会变成某某公侯了,就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对他有这样的信心。
“那又如何?权势和金钱是一样,谁会嫌多呢?”南漓香轻笑一声,见自己三哥沉默不语,眸中闪过一抹精光,旋即又道,“当然,我会说这样的话,便不是无的放失。”
听着她的话语,南梓彦的眸子深处浮起一抹复杂,他忽然想起从前笙歌和南谨轩相处的情景,那两个人虽然不是嫡亲兄妹,但是谨轩是真的很护着笙歌,而笙歌也对谨轩十分依赖,那样的信任其实很让他羡慕。
小时候,因为漓香身体不好,南梓彦对她这个妹妹也是十分爱护的,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漓香变得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心思深沉地让他这个兄长唏嘘之余,却又感觉到一丝无奈。
“三哥仔细想一想,二房什么都没做,置身之外的姿态让爹满意,而三哥和大哥斗得如火如荼,可是谁都没有真正得到好处,莫不是到现在为止,三哥还看不懂二哥的扮猪吃老虎么?”说到后来,南漓香甚至是语带讽刺的了。
“还有那个郡主,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哥心里比谁都清楚,至于她是不是真的死了我不予置否,我只知道空穴来风必有因,当初复立世子之位的最后一争,可就是压在这位郡主的生死之上的。”南漓香说完这些,南梓彦的脸色终于变了。
南漓香放下手里的杯子,起身要走,只是走到门边时复又说了一句:“二哥什么都没说没做,就有了如今的地位权势,可不都是因为他娶了一个好媳妇么。”
她走得很利落,南梓彦的脸色却是铁青的。
因为他想起来了,当初最先挑明他争斗之心的人,可是他的二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