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紧下唇,忍住骂他的念头,挂断了电话。
气冲冲扔下手机,我甚至疑心温知雪是故意留下手机让我接陆时的电话的。
男神?
这两个人什么关系?
旧爱?
我有蒋元一,我不会要求陆时没有情史。如果说之前林念瑶、杨怀之流是在逢场作戏,那这个温知雪,绝对是认真过的。
让我心里不是滋味的,是我觉得两个人现在也还有点什么。
我的直觉告诉我,陆时昨天下午没赶上领证,是为了替温知雪处理事情。
陆时一向坦荡,如果是帮温知雪,他的“不想说”倒变得合理了。
被我挂断后,陆时没再打了。
我努力平心静气,挺直腰板等她回来。
温知雪终于回来了。
“久等了。”她抱歉一笑,“还没上菜吗?”
我说:“刚刚你‘男神’给你打电话,问你事情是不是顺利。他连打三遍,我才接的。”
她瞬间冻住表情,而后徐徐笑开,“没事,是我忘拿了。”
我板起脸,“是你忘记拿了,还是故意没拿?温知雪,你是诚心为了蒋娇的事跟我道歉,还是借机来试探我几斤几两?”
温知雪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我不感兴趣。我只知道,她即将触及我的底线。
她脸上浮起不解,像是坠入了云雾,“学妹,你在说什么?”
我冷哼一声,想必“学妹”也是她胡诌的。估计是她打探我曾经的同学,得知我曾对绘画热情过。“烈日白雪”,十之八九是我那同学唯一能想起来的画名。
见她仍是一副困惑的样子,我索性直说,“你的‘男神’是陆时,他刚成为我的合法丈夫。”
“你说什么?”
她一双写满万语千言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映着明亮的灯光,好不漂亮。
我低头翻包,掏出我没来得及藏好的结婚证。
“啪”,我将小本扔在圆桌上。
就在这时,侍应生推门而入——上菜了。
温知雪就站在离我约莫两米的地方,脸色刷白、嘴唇轻颤。
她这样的杏眼,睫毛尤为长。扑闪扑闪的,特别漂亮。可她的睫毛泄漏的,完全是不敢置信与仓皇失措。
我冷眼旁观。
她的反应,不更证明她对陆时的爱得深?
适应生训练有素,很快就摆好饭桌。他们齐刷刷退出去,再次留我和温知雪对峙。
不同的是,这次空气里,飘荡着各色菜肴糅杂在一块的香味。
没人看戏了,我挑衅温知雪,“怎么,不敢看?”
全无血色的嘴唇一抖,她终究说,“我敢。”
就算是这样的情景,她出口的话依然是该死的温柔。
她一步一步、缓慢沉重地走到我跟前,探出手,手指跳着舞拿起红色小本。
摊开,浏览,凝视,发怔。
温知雪的全部反应。
“温小姐,现在你明白是什么情况了吧?你有什么想法,最好挑明了跟我说,我会告诉你不可能。你要是私底下来,我也不怕。”
我放着狠话,她却一直盯着我和陆时的结婚证,漂亮的眼睛里淌下不知多少眼泪。
突然之间,我好像明白为什么江夏林这样一丝不苟的冷面女人都会对温知雪避之不及了。
她源源不断的眼泪,简直要逼我到不仁不义的境地。
“你什么意思?”我说,“明明是你觊觎我老公,为什么还要一副惨兮兮的模样?”
温知雪不语,颤抖着捏住结婚证,断断续续地抽噎着。
我烦得慌,走到她跟前,一把扯回结婚证。
我低头放回包里,不料听到“咚”一声巨响。
心,颤了颤。
拉上拉链,我看过去——分秒前哭得梨花带雨的温知雪,现在索性晕过去了!
我一时无疑凝噎。
这温知雪,到底在玩哪出?
我怀疑她是故意晕倒,没有直接给出反应。
静谧的两分钟过后,我突然意识到她应该真晕了。
她什么情况?
我半蹲在她跟前,食指凑到她鼻子下。所幸,她还有鼻息,没有猝死。
顾不上膈应,我费劲将她扶起。她很瘦,此刻全无意识,我想要搀着她走,也不容易。
好在,我出包厢不久,就有侍应生前来搭把手。
温知雪什么车,我不知道。她的手机密码,我解不了,联系不到她的亲朋好友。没办法,我只能把她放在我车上,送她去医院。
这人随随便便受个刺激就昏厥,处理不好的话,可能要出人命。
我边开车边寻思附近有什么医院。
手机铃响。
我一时心惊,慌乱抓起接听。
“林舒,把温知雪送到市中心医院,交给田医生。”
又是陆时。
他全都知道了。
替温知雪接电话的是我,温知雪晕倒了。
我的火气“噌噌噌”上涌,没管住嘴,“凭什么?”
他十分镇定,“林舒,人命关天的事,别闹。”
“哦。”
我气冲冲掐断电话扔了手机。
从后视镜里,我可以看到蜷在后座的温知雪。
连疼痛的身影,都无端有种美感。
这样的女人。
我气归气,也清楚陆时能说“人命关天”,必然是出不得任何差池的。
抵达医院后,我规规矩矩将车停在停车场。办妥后,我才再去架起软成一团泥的温知雪。
“陆太太,这里。”
走到医院大门,有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冲我招手。
旋即,他快步走向我,从我手里接过温知雪。
“你是田医生?”谨慎考虑,我还是要确认一下。
田医生点头,“对,我是田医生。”
打横抱起温知雪,他快步进去。
没几步,他身后跟上了两个小护士。
看这架势,要么温知雪有钱有势一点小病就被重视,要么温知雪久病难愈和田医生往来之前有了一些感情。
当然,不是男女之情。
我敢打赌,温知雪的心,系在陆时身上。
不然,她何至于见到结婚证就受不住?
考虑一番,我决定跟上田医生。
我要是拂袖而去,温知雪出了点事,陆时和温知雪可能都要怪罪在我头上。
再者,陆时说会过来。
我倒要看看,才跟我领证的男人,要对一个晕倒的女人流露多深的情意。
温知雪没有被推进手术室,而是在普通的病房里。
田医生在里面治疗,我在外面等着。
我对温知雪没有任何好印象。非要扯上蒋娇,那她就是坑我的人的侄女;非要扯上陆时,她就是我的情敌;光身为女人,她诸多的迷人之处,不是让人沉迷就是让人嫉妒。
可以保证,我不会沉迷了。
半个小时过去,病房依旧紧闭门扉,陆时匆匆赶来。
是的,匆匆。
“林舒,温知雪怎么样?”他走到我跟前,轻声询问。
我明白得很,他顾虑到温知雪需要安静,刻意压低了声音。
事实上,我更清楚,陆时本来就是这样的男人。
但牵扯上温知雪,我莫名就不痛快了。
可能是因为嫉妒吧。
我睨他,“怎么不喊‘知雪’了?”
那通私人电话时,陆时喊她“知雪”,才是他们之间的相处。
他此刻别别扭扭喊“温知雪”,肯定是觉得我会有想法。
然而,我已经有想法了,而且还不小。
“林舒,我和她不是你想象的关系。”他的眉眼之际,有些疲惫。
我更为不痛快,“不是我想象的关系?我不管温知雪有什么病,我知道,她看到我们的结婚证才晕倒的。”
“你给她看结婚证?”陆时拔高了一个音调。
他可能是因为震惊,可能是因为愤怒。
我理解成了后者。
握拳,我轻捶自己胸口,冲他吼回去,“是啊,我给她看了!怎么,不能给别人看?陆时,你要藏着掖着,你跟我结婚干什么?你干嘛用婚姻束缚你自己,单身多好,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
他骤然神色变冷,“林舒,你就是这么看待我们的婚姻的?”
蓦地,我被他吓住。
冷脸的陆时,真不是开玩笑的。他平时敛着锋芒与棱角,此刻全都放开,简直要将我拆吞入腹。
我心里响起一道小小的声音:陆时生气了。
继而,我自己回答:我还生气呢!
“那你又是怎么看待我们的婚姻的呢?”我不甘示弱,“领证时因为温知雪迟到,现在还为了温知雪吼我!”
怒火中烧时,我将猜测变成了现实,将不相干的事情变成了罪证。
陆时将我逼到墙角,居高临下地用弥漫着血腥气的眼神锁住我。
我不甘示弱,仰着脸与他对峙。
如果是因为温知雪,不管他是出于哪种感情,我都要发这个脾气。
时间漫漫。
他终于服软,“林舒,咱不闹了。”
陆时简短的话里,有妥协、有撒娇、有宠溺、有疲累……
这几乎是我第一次在和他争锋相对时胜利。
我有点不敢置信,更不敢回味。
倘若,这也是为了温知雪呢?
我好像,要走入死胡同了。
“林舒,温知雪的确和我在一起过。那时她才十六,我也就二十。我当时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根本没心思谈恋爱,她追得紧又足够漂亮,就这么谈着。不远不近地处了两年,我发现她对这段关系越来越认真,向我索要的东西越来越多。我没办法给她,于是我提出分手。你知道,我的决定,她只能接受……”
和陆时分手后,温知雪难过大哭,去酒吧买醉。
女孩子啊,年轻的女孩子,为什么要买醉糟践自己呢?
在什么人都有的酒吧,她喝得烂醉。
然后,被-轮-了。
温知雪醒过来,发现自己浑身是血,躺在酒店。她本来就很绝望,还收到作恶者寄过来的录像带。
全都是她被侮-辱的过程。
这件事闹得挺大的。
温家原本在江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因为温知雪的事,举家迁到国外。
温知雪父母修养极高,被迫搬到国外后没怪过温知雪。他们只希望她可以在国外重新开始。
但是来不及了。
温知雪彻底被摧毁,出现严重的精神问题。
十多年过去,温父、温母还有陆时都在为她找更好的医生。
陆时和我在一定时间会一定程度的情绪失控,总体来说是不影响我们生活的。
而温知雪,没有医生,她根本活不下去。
她反反复复的。
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活成世界上最精致的人,假装噩梦不曾发生。
坏的时候,她歇斯底里,折腾到爱她的人精疲力竭。
不好不坏的时候,她就晕倒。
这么些年,温知雪都还以为陆时是她的男朋友。
所以,她看到陆时和我的结婚证,才受到如此大的刺激。
我承认,在得知温知雪过去时,我无法说出“这TM关我什么事”。我听了很沉重、很沉重,但这不代表我要将我的男人拱手相让。
“难道你要骗她一辈子?”我轻声问。
陆时,你怎么骗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