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展颜被罚长跪在庭院,她哭哭啼啼,无限委屈。封氏在一旁更是哭得泪人一般。
高堂上人头攒动,进进出出的丫鬟婆子们神色紧张。
一见流熏,公孙嬷嬷忙引了她入内,一边焦急地问,“大小姐这是去了哪里?可是急坏了老夫人了。”
流熏诧异道,“熏儿去了舅母府里请安,舅母前些时候夸熏儿的鞋样好看,熏儿就描了给舅母送去。晌午要回府时,舅母说街衢上大乱,似是哪里起火了,就挽留熏儿多坐了一阵子。”她一脸惊讶地望着众人问,“这是怎么了?颜儿妹妹如何跪在庭院里?”
公孙嬷嬷在一旁的叹气声:“死了,烧死的踩踏死的,一百零八人。若非封家舅爷上下周旋,怕是四小姐如今在大理寺天牢中待秋后问斩了。老太爷气得大病不起,老爷一口血喷出,还昏迷呢。”
展颜抽抽噎噎的哭泣,“娘,沈师兄他冤枉的,此事同他无关,都是颜儿闯的祸,颜儿去偿命!”
流熏一时惊愕,果然前世的情景重现,只是眼前才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都报应在了封氏母女身上。展颜如今对沈孤桐痴情一片,她前世又何尝不是个情窦初开不谙世事人心险恶的小女孩儿?
“你去抵命,杀你一条命,可能去抵那死在火海的一百零八条冤魂呀!”老夫人龙头拐杖频频戳地痛骂,气得更是一口痰涌,慌得婆子媳妇们都来捶胸抹背的劝慰。
方春旎过来愁眉深颦低声道,“颜儿一时糊涂,去火场去救沈师兄,也不知如何一时气上心头,吩咐丫鬟婆子们点火,烧了常春楼,死了一百零八条人命。”
流熏故作恍然大悟,惊得微开了口道,“原来如此呀!”
二管家谢安一溜小跑匆匆进来禀告,“大夫人,大夫人,忠孝王府来人催促,四小姐和世子爷的冥婚……”
“轰了出去!”封氏歇斯底里的叫嚷,再没了雍容淡定的贵妇气度。
流熏忙上前递谢安一个眼色示意他莫急,转去问封氏:“母亲可慌得什么。俗话说,嫁出门的闺女泼出外的水。如今颜妹妹是忠孝王府的媳妇,便是滔天大祸抄家灭门,也该是忠孝王府坐卧不宁才是。母亲说,可是这个道理?况且颜妹妹腹中怀了小世子的骨肉。”
封氏一怔,流熏高声对谢安说,“去,告诉忠孝王府,请他们念在姻亲的份上,务必去大理寺大牢去保了四小姐出来,咱们府里即可就放大理寺来拿人。如今谢府的四小姐不再姓谢,是忠孝王府小世子的媳妇,抄家灭门都轮不到谢府了。你去同那王府来的长史官说清楚。”一番话倒是解了一团乱麻,封氏透出一丝惊喜,流熏说,“忠孝王府迎亲的车轿就不必走了,不然我们就把颜儿送上车轿,送去王府。请大理寺去王府拿人。”
忠孝王草莽武夫,却是大事上谨慎的人。如此招愆惹祸的事儿,他定然不肯认头。
谢安领命退下,封氏无奈的一把拉住流熏哭道,“熏儿,你是个精明的孩子,你救救你妹妹呀!”
流熏点点头,安抚地摸摸她手背,心想若不到这生死关头,你才不会病急乱投医。
正在一团乱局间,外面来人禀告,“封舅老爷到,沈公子回府!”
他们一道回来了?流熏犯了些诧异。
她暗自透信让谢展颜去引了封三畏进密道救沈孤桐,就是要封三畏惊疑沈孤桐暗中撞破了他们的惊天阴谋,为了杀人灭口,一定不会放过沈孤桐。眼前只谢展颜长跪庭院,不见沈孤桐回府,她还猜疑或许沈孤桐已被封三畏圈禁灭口。可眼下,他二人一道回府了。
沈孤桐行在前面,匆匆奔来,眸光四下一扫,就跪去谢展颜身边,叩首对老夫人和封氏说,“太夫人,师母,孤桐回府迟了一步,罪该万死!”
封氏一见沈孤桐眼里喷火般通红,冲上去指着他正要痛骂,封三畏已上前道,“师母莫惊,妹妹息怒,亏得沈孤桐道明原委,去大理寺作证,才弄清事态真相。颜儿被冤枉了,常春楼大火的真凶是翰林院的绪恒久一把火烧了油缸引起,颜儿那些仆妇打砸小闹翻不起大浪。”
封氏听得迷惑,众人都凑来问个经脉。
封三畏看一眼沈孤桐,沈孤桐才落寞叹息一声道:“孤桐在翰林院的师父绪恒久今儿忽遣人来向孤桐借一笔巨款,要五百两,更要孤桐速速去常春楼去救他,否则他就要声明扫地,明儿只有自尽谢罪。绪师父是孤桐在翰林院的长辈,平日里温厚,孤桐如何也不信,本要禀明师母辞行,无奈师母在听戏,孤桐离开神仙庙就赶去常春楼,眼见了绪恒久发疯似的将灯油泼满四壁放火,还口里大骂着,”他顿顿,赤红面颊隐去了些腌臜的话,继续道,“他大骂那些龟公狗眼看人低,似乎因无钱凑齐嫖资被龟公男娼们欺辱戏耍,恼羞成怒,一时癫狂。孤桐无法制止他,眼见那火势蔓延,就急得去喊人。却不想颜师妹不知唔听误信了什么,追来了常春楼寻孤桐,这才被误会了去。想是有那别有用心的人故意栽赃陷害谢府。”
沈孤桐一番话仅仅有条,听得众人恍然大悟,频频点头。都骂了绪恒久不知廉耻,有辱斯文。
封三畏叹气道:“是可忍孰不可忍,简直是斯文败类!大理寺的少卿大人闻听此事,即刻上书皇上,要严惩绪恒久之衣冠禽兽。”
谢妉儿在旁边冷落一笑,说,“封师兄你罢了吧。人都死了,严惩?”
封三畏也是谢阁老昔日的弟子,淡淡一笑道,“妉师妹多虑了,父债,子偿,亘古不变的道理。这一百零八条人命岂能因他绪恒久畏罪自尽火海就不了了之了?”
无数诧异的目光中,封三畏幽深的一笑轻轻掸掸袍袖道:“大理寺少卿上谏,要绪恒久一家满门抄家,女子罚没为官奴,官卖为妓,男子尽数宫刑净身发配去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以示严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