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烟灭(1)(1 / 1)

木宛清微微一怔,手中的袋子已被那个男人一把抢了去,随之,车子飞一样蹿了出去,但是,到了出口处,沈悄悄很快发现,有一群人举着枪缓缓的围了上来。

“我就料想你们一定会报警!”沈悄悄狞笑着,“所以,我早就有了准备!”她的手猛地一扬,一个小小的黑色物体出现在她手中。

“那一老一小身上有炸弹!”她大叫,“如果再不让路,我手指只要轻轻一按,她们就会血肉横飞了,哈哈,到时,我们就一起上路吧!”

木宛清尖叫着冲了过去,急切的想去解掉两人身上的绳子,沈悄悄却厉声喝道:“再靠近一步,我马上就炸了她们!”

木宛清生生的停住了脚步,紧张的看向了沈悄悄,这时,人群中的季雨浓缓缓站了出来。

“我猜,就算我们放你走,只怕,以你那恶毒的心肠,也不会放过她们祖孙俩吧?”他冷冷的却极其镇定的向沈悄悄逼近。

“别过来!我再过来,我真的按了!”沈悄悄嘶声尖叫。

季雨浓阴沉着脸,眸中一片肃杀的冰冷,脚步却始终没有停下来。

“让开!季雨浓!我要你让开!滚开!”沈悄悄开始变得慌乱,她并不想死,她这些年活得那么艰难,都没有想到去死,就算要死,她也得风风光光的去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死在监牢中。

在季雨浓一步步向她逼近的过程中,木宛清借着车子的掩护,再度向盈盈和何淑言靠近,手里拿着一把刀,试图割断她们身上的绳子。

一根,两根,三根……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这时,只听“嘭”的一声闷响,沈悄悄额上出现一个血窟窿,身子也随之向后仰去。

她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可是,下一秒,却又惊愕的发现,已然垂死的沈悄悄居然拼尽全身的力气,按动了手中的按钮!

她无法思考了,她甚至做不出任何反应,身子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开,一起被推开的,还有盈盈,然后,一条枯瘦的白色人影紧紧的趴在了那只炸弹上,只是一瞬间,哄的一声巨响,那条白色人影立时四散分裂,随着满眼的灰尘火光湮没,那一刻,她恍然觉得是世界末日来临一般,那种惨烈的场景让她努力的想闭上双眼,可是,她竟然闭不了,她的眼前全是何淑言幽怨而无神的眼神和随飞起舞的白发,地下停下场仿佛在瞬间彻底崩坍,巨大的气浪将她甩了出去,重重的跌落在一根柱子上,然后,失去知觉。

再醒来时,满眼沧凉的白色。

是在医院。

她爬起来,急急的叫:“盈盈!盈盈!”

身边有人温和的答,“盈盈在另外一个病房,她没有事,只是受了点轻伤,你放心吧!”

却是何言的声音。

她定了定神,脑海中再次浮现那条白色的身影,慌慌的扯住何言的手,急急的问:“那她呢?她呢?”

“谁?”何淑言看着她,“你是说沈悄悄吗?她死了。”

“不是沈悄悄,是……盈盈的奶奶,她……”木宛清声音艰涩,何言的垂下了眼敛,无声的叹息着,她便不再问下去,其实,她是亲眼看到的,又何必要再问呢?

那枚炸弹把停车场炸出了一个大坑,连顶棚都冲塌了,还有几辆车也被毁掉,好在,除了何淑言,并没有其他人员伤亡。

幸亏了何淑言,那些在场的人,才能幸免于难,也幸亏那枚炸弹是自己改装的,比不上正常炸弹的威力,但是,威力小一点的炸弹也是炸弹,何淑言尸骨无存,现场惨烈血腥,见者无不怆然落泪。

谁也没有想到,患有中度老年痴呆症的何淑言,会在那种千钧一发的时刻有了那种举动,她不光救了盈盈和木宛清,还救了在场所有的人,如果没有她以肉身挡住炸弹,会有更多的人惨遭横祸,也许在最后的那一刻,她已经恢复了清醒。

现场的人自发的为她收尸,可是,基本上已没有什么好收了,只捡些零落的布条和残肢回去,季雨浓在炸弹响的那一刻就双膝跪地,清理现场的数个小时,他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也不动。

他不哭也不叫,就只是那么沉默的跪着,眼茫然的大睁着,看着停车场中那片依然残烈的废墟,周围的人对看一眼,也都觉得凄惨异常。

张功沣和何家容将车上同沈悄悄在一起的那个男子带回刑警大队,雷少聪留下来陪季雨浓,安慰的话说了一箩筐,想让他站起来回去,可是,他一直在那里跪着,一直跪到天都黑下来,还是不肯起。

雷少聪没办法,只好把木宛清叫了过来,不想,木宛清刚上车,就被他一句话轰了回去。

“你走开,不要打扰妈妈的清净。”他冷冰冰的说。

看来,是恨上她了。

木宛清突然想起以前他曾经说过的话,他说,木宛清,不要让我恨你!说话的时候,他还是不肯放弃她的,可是现在,是已经再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吧?

她愣了愣,还是乖乖的又把脚缩了回去,车子也倒了回去。

雷少聪有些恼火,追在她身后问:“木宛清,你就这样走开吗?”

“相信我,如果我在,他会更难过!”木宛清涩涩的说,“是因为我,这些年,他才跟她妈妈一直不和,所以,也就一直没能好好尽孝,到最后,也是因为我的刺激,才让她患上了老年痴呆症,如果换作你,你会愿意,让这样一个女人,待在自己身边吗?”

雷少聪瘪瘪眉,垂首叹息,“那怎么办?就由得他这么跪着吗?这里的地又硬又冷,会把腿跪伤的。”

“他心里的情绪,或许需要这样的宣泄!”木宛清走下来,说:“没关系,我陪他跪好了。”

她在一个他看不见的角落里也跪了下来,雷少聪真正崩溃,“我让你来劝他的,不是让你来添乱的。”

木宛清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记不清跪了多久,她就再度晕厥过去,再醒来时,从雷少聪那里知道,季雨浓在她晕倒后没多久也晕倒了,是一起被送到医院里来的。

木宛清挣扎着爬起来,隔着病房的玻璃看着他,他躺在那里很安静,脸色很苍白,映得眉毛更黑,此时一双黑眸正大睁着,不知看向哪里。

她不敢进去,只默默的在窗外看了一会儿,便又去盈盈的病房。

盈盈头部身体都有些擦伤,又加被何淑言囚禁,一直没有吃东西,所以,看起来也很是憔悴,一双眼睛大而无神,看见她进来,扁扁嘴,又要哭出来。

木宛清轻轻的拥住了她。

“妈妈,奶奶死了对不对?”盈盈的泪珠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濡湿了她的前襟。

“那个丑阿姨好坏,奶奶带着我逃跑,被她抓了回来,她就拼命的打奶奶……”盈盈又哭起来,“她打我时,奶奶一起护着我,她身上受了好多伤。”

木宛清默然听着,喉中却似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卡住了,一动,就钻心的痛,眼泪无声的流出来,落在嘴里,辛酸又苦涩。

“这些话,如果见到爸爸,不要再和他说,他会很难过的,知道吗?”木宛清呜咽着说。

盈盈含着眼泪点头。

稍稍平静了一会儿,她让盈盈去看季雨浓,盈盈见她不进去,睁着大眼问:“妈妈,你不进来吗?”

“盈盈先进去吧,妈妈还有事。”木宛清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妈妈,你不要生爸爸的气了,爸爸已经没有妈妈了,好可怜的!”盈盈扯着她的手不放,“还有,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爸爸从来就没有和心婵阿姨在一起,他们没有亲亲,也没有拉手,是爸爸要我有意在你面前那样说的,他说,是妈妈不乖,非要跟爸爸分开,他才要惩罚你!妈妈,你不要离开爸爸好不好?”

木宛清噙着泪点头,“妈妈不会离开,妈妈永远都不会离开。”

盈盈这才放心的走进去。

她仍是隔着玻璃窗往里看,见到盈盈,季雨浓稍稍有了些反应,一言不发的将盈盈抱在怀里,也不知盈盈说了些什么,木宛清看到他在流泪。

他那样一个男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现在却哭得像个孩子,那样的让人心疼,她的手不自觉的伸出去,却只触到冰冷的玻璃窗。

葬礼在三天后举行,三天里,季雨浓几乎是粒米未进,再走出病房时,人已瘦得脱了形,还好有雷少聪等一帮朋友帮忙操办,而季嫣和席方平也从国外赶了回来。

再相见,都是相对无言,只有叹息,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绝。

葬礼办得肃穆而隆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季雨浓勉力相撑,木宛清却只是缩在屋子里,看着外面白茫茫的场景,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是觉得心里像是压上了千斤重的石头,从今起,永生永世,无法移除一般。

她的身份尴尬,是季雨浓的前妻,原则上跟季家已经没有什么关系,可是,若是朋友身份出现,她却又是害何淑言得病的元凶,季嫣以长辈的身份作主,让她出席葬礼,却被季雨浓拒绝了。

“她还是不要出现的好。”他面无表情的说,“不要再让她扰了妈妈的清静。”

他的声音很轻,飘渺的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却一字不落的重重的落在木宛清的心头。

她回了一句,“我不出现就是。”

“可是盈盈也是需要人照顾的,”季嫣说,“她身上的伤还没好,又受了惊吓,需要妈妈的照顾。”

“那她就只照顾盈盈就好了,葬礼,跟她无关。”季雨浓丢下这一句话,就缓缓的走了出去,自始至终,他没有再看她一眼,表情也没有一丝起伏,除了平静,就是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