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她问。
“你让姓何的留宿?”他火大得要命。
木宛清不置可否,问:“怎么了?”
“你一个单身女人,怎么可以随便让单身男人留宿呢?”季雨浓一步跨到她面前来,开始指手划脚,“你知不知道,你的音乐事业好不容易又有了起色,要是再传出什么不好的绯闻,不是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什么叫不好的绯闻?我们都是单身,又没碍着谁!”木宛清一脸的淡定。
“是,怪不得你那么想恢复单身,原来,是早已找好了退路。”季雨浓口不择言。
“季雨浓!”木宛清跺脚叫:“好像当初提出离婚的人,是你自己吧?”
“我不提出离婚,我们就不会离婚了吗?你自己说说看,你的心是否还在我们那个家上面?你是否真的还有诚意来维系来修补我们两人的婚姻?”季雨浓霍地站起来,怒气冲冲的对着她吼,他的身形高大,木宛清却是坐在一只椅子上,需要仰视才能看到他扭曲的脸,直觉得他像黑铁塔一般压了下来,把她牢牢的罩在了阴影中。
她沉默了。
季雨浓没有说错,就算他当时不提出离婚,估计他们也是再也生活不到一起了,那么尴尬又小心的在一起,像两只浑身都竖着刺的刺猬,还不如干脆分开。
她叹了口气,说:“季雨浓,你把我叫到屋里,不是为了跟我吵架吧?你到底什么事?”
“你不可以让何言在这里留宿。”季雨浓一脸的霸道。
“你好像管得有点太宽了。”木宛清冷冷的说:“他是我的朋友,这是我的家,我有权利留任何我想留的男人住下,你管不到。”
“我能管到!”季雨浓咬牙切齿的道,“如果你再敢继续让他在这里留宿,我就会要回盈盈的抚养权!”
“你想要就能要回去吗?什么事都由你说了算吗?”木宛清气得哇哇乱叫。
“我想要,就一定能要回去!”季雨浓的脸黑得像黑夜里的大海,暗流汹涌,他讲完话也不管木宛清如何应对,已经风风火火的闯了出去,对客厅里正安静坐着的方心婵说:“我们走!”
“我送送你们!”何言起身。
“不用!”季雨浓硬邦邦的扔下一句话,给了何言一记凌厉的眼刀,“这是木宛清的家,不是你的家,何先生别太把自己不当外人!”
紧接着,是皮鞋踏在地板上沉重的敲击声,咚咚作响,再然后,是沉重的甩门声,汽车的引擎声,木宛清倚在门边,看着那辆黑色的宝马如箭一般隐没在微雨的夜色中。
“他吃醋了。”何言轻声说。
木宛清苦笑,“他还真是贪心,婚姻里守着一个,婚姻外还要我给他守贞节牌坊吗?”
“其实你不是一直在守吗?”何言幽幽的说。
木宛清嗤嗤的笑起来,“很少见你这么幽默。”
“我说的是实话,很多实话,其实都像黑色幽默。”何言看着她,目光深沉。
木宛清垂下头,慢慢走回屋子里,给自已和何言各倒了一杯咖啡,咖啡豆的香气溢出来,苦苦的却又香香的味道,让她微微眯起了眼。
她缓缓开口,“有些习惯一旦养成,就像与骨血共生,很难从身体里剔除掉。”
“哪怕那种习惯,对你有百害而无一益,就像一颗毒瘤,严重影响到你的生活,你的心情,你也不肯放弃吗?”何言目光炯烔。
“其实,没有说的那么严重。”木宛清端起咖啡杯,贴在鼻间深深的嗅了嗅,慢吞吞的开口,“就像这咖啡一样,喝起来总是苦苦的,也未见得怎么好喝,我以前就从来也不喝,可是,一旦喝上了,就再也戒不掉,总念着那股味道,苦是苦的,可是,苦里面,却总带着一点点莫名的香,掺杂在苦涩当中,那点香反而显得更加奇妙,让人忘不掉,就为了那么奇异的香,宁愿忍受入口时的苦涩。”
她说着说着,嘴角缓缓的弯了起来,却不是笑,一双眼睛浸在咖啡的袅袅热气里,更显得水雾迷离,说不清是愉悦还是悲伤。
何言将咖啡杯推到一旁,站了起来,说:“就算这咖啡有奇异的香气,也还是少喝一点罢,喝多了,就睡不着了,我困了,就不陪你了。”
他起身往卧室走,脚步有些虚浮,转头看看木宛清,却还是原来的姿势,怔怔的对着那杯咖啡发呆,他轻声叹息,无声的关上房门。
对于季雨浓的威胁,木宛清一点也没放在心上,第二天没有什么演出和应酬,她便窝在家里继续改曲子,一大早就钻入琴房,近乎疯狂的沉浸在音乐中整整十个小时,再一抬头,居然觉得眼前有些晕眩。
她扶着门走出来,那种晕眩的感觉更浓,身上往外冒着冷汗,心跳也好像骤然间加快了,而脚地软得要命,一步一步,像是踩在棉花上。
她知道自己是饿的,其实中间小影叫过她吃饭的,只是,她太沉浸在曲子中,仿佛停顿一下,那灵感就会扎翅而飞,所以还很生气的把小影哄走了,现在,报应来了。
家里很安静,一个人也没有,她掏出手机打电话,打小影的没人接,打何言的没人应,再往下,看到季雨浓的名字,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拔出。
总是在生病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其实是孤家寡人,转而想打于晶晶的,终又作罢,她本身还是个孕妇呢。
那种不适的感觉越来越严重,她迫切想找到点吃的东西,只可惜,动也动不了,不得已,最后打了120急救电话。
季雨浓是跟急救人员一起来的,当然,事情很凑巧,他本来是想找木宛清算帐的,因为他很闲的在她的公寓外候了大半天,也没发现何言有把东西搬走的迹像,大早晨的拎着包开车上包,出入家门的那种随意,俨然就是这个家里的男主人。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闲,有功夫来这里盯梢,但是,当他发现有救护车往这里来的时候,他还真吓坏了。
好在并没有大事,医生的诊断结果是低血糖,过度饥饿和用脑过度造成,还有,很权威的认定木宛清营养不良,有轻度贫血的症状。
季雨浓听到这样的诊断结果,彻底被打败了。
“我还不知道,你原来已经穷成这样了?都断顿了?没米下锅了是不是?”他对着木宛清怒吼,“好好的把自己饿成这样,你脑子进水了呀?”
木宛清饿得厉害,正慌里慌张的吞着他买来的蟹粉小笼,真是美味呀,口感极好的酱汁让她差点把自己的舌头也吞了肚去,她完全不介意季雨浓劈头盖脸的痛骂,只一个劲儿的把包子往肚子里塞,因为吃得太急,噎得直翻白眼,季雨浓臭着一张脸,递一杯水给她。
“谢谢,谢谢!”木宛清一迭声的说:“真是太谢谢你了季雨浓,要不是你,我就饿死了。”
季雨浓把脸扭到一边去,不看她那毫无形象的大吃二喝。
其实,有点新鲜了,倒是从来没有看到她这个样子,以前记得她好像一直很文雅,吃饭时也跟猫似的,吃得那么少,什么时候变成彪悍女了?
他皱着眉清咳了一声,“那个何言,你不是说他为人体贴又周到吗?把你饿成这个样子,叫周到吗?”
“他有他的工作的!”木宛清边吃边说,“他又不是我的保姆。”
“既然那么没用,干嘛不让他搬出去?”季雨浓没好气的说。
木宛清扫他一眼,“我那里地方那么大,他在那里住一阵有什么了不起?他最近跟人合伙开心理诊所,他家离诊所实在太远,已经在这边买了公寓,只是还没有装修好,没法住进去,就在我这里搭个伙,我闲着帮他照顾何清,他闲着就帮我照顾盈盈,我觉得没什么不好,再说了,何医生算起来还是我的恩人呢?我让他住在家里怎么了?”她又咬了口包子,嘟嘟嚷嚷的说:“季雨浓,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小气?我知道,你是因为盈盈跟他亲近,心里吃醋了,但是,在盈盈心里,你是她的老爸,那是NO.1的位置,没人可以取代的。”
她一口气呜里哇啦的说了很多,大多数看在这顿小笼包的份上,当然,她也不想跟他闹僵,要是他真的上了脾气,她还真拿他没办法,所以,有的时候,该低头还是要低头的。
她说完满足的打了个饱嗝,见季雨浓一幅见了鬼似的神情,忙说:“不好意思,我的吃相不好看,让你见笑了。”
“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亏你还是个音乐家,吃起东西来居然那么没品,还不如以前,多少还像个有钱人的样子。”季雨浓咕哝着,微带些夸张的讽刺。
木宛清一怔,陡然间就想起旧事,那还是她和季雨浓初识时,两人一起在海边的小屋里吃饭,在她眼中永远沉稳优雅的季雨浓,吃相却很惊人,那时她还笑他不像一个有钱人,面她自己,则被季雨浓夸奖吃相最像有钱人。
现在再想起那些事,竟然有种恍若隔世之感,她眸光一黯,垂下了头,季雨浓却没有想到那么多,继续在那里咕哝着,“早知道你出名时会累成这个样子,就不费那么多心思了。”
木宛清却听得一惊,忙问:“你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季雨浓继续瞪眼,继尔又想到一件事,很快又在那里跳脚,“你刚刚说什么?何言在哪儿买的公寓?”
“就在我家对面呀!”木宛清回答。
“他居然成了你邻居?”季雨浓一脸黑线,有种世界末日要降临的感觉,他是千算万算,没算到何言会中间插一杠子,而算到的那个斯洋,倒在他的威逼利诱之下,早早的跑开了。
他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应付这个突发状况,一时之间又陷入了沉默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