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想动手呀,只是,我没有你那么好的机会!”“西施”恨恨的说,“我要是有你那么好的机会,哼!”她冷哼,转而又笑,说:“木小姐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以其治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最好的报复总是不露痕迹的,何淑言真是一个聪明人,害了你妈妈,偏偏你却抓不到任何证据,只能在那里干气,不过,风水轮流转,我听说何淑言的心脏不太好,要是心脏病突发死掉,好像也没人会怀疑什么吧?”
她说完又轻狂的笑了起来,再不看木宛清一眼,脚步轻捷的离开了。
木宛清却得听得心惊肉跳。
她之所以会心惊肉跳,是因为“西施”说中了她的心事。
以其治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她在自己的别墅大醉时,一直盘旋在脑中的想法。
想是一种情形,这么说出来,却又是另外一种情形,她的额上开始往外溢冷汗,手脚却是冰凉,似乎连心跳都要停止了。
她不想这样做,她真的不想,所以,她才那么想把当年的那段恩怨还原,她想从那段恩怨里找到勇气,不管是继续的勇气,还是放弃的勇气。
回到家里已是黄昏时分,季雨浓的电话已经不知催了多少遍,她临出门时撒了谎,她说要她要去木云上坟。
温暖橙黄的灯光下,桌上的饭菜热气腾腾,见她回来,盈盈嘻嘻哈哈的跳过来,把手里的一幅毛线手套拿给她看。
“妈妈,妈妈,你看,小兔子手套是不是很漂亮?”
她看了一眼,确实很是精致,活灵活现的,她微笑,说:“嗯,真的是很好看。”
“是奶奶织给我的!”盈盈指向桌边的何淑言,笑说:“奶奶的手真的好巧!”
木宛清不自觉的看向何淑言的方向,很难得的,她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从未见到的发自内心的微笑,那种微笑让她看起来像个慈祥的奶奶了,她正转头对季嫣说话,“好多年没动手了,再动手都觉得手硬,可能是骨头老了,装小兔子眼睛时,差点没装上。”
盈盈却已灵巧的跑过去,甜甜的叫:“奶奶不老,奶奶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女,现在老了,是老美女!”
何淑言和季嫣一起笑起来,何淑言把头凑向盈盈,笑说:“能让盈盈这么夸奶奶,奶奶一下子就年轻好几岁呀!”
木宛清不自觉的拧开了头。
季雨浓乐呵呵的揽住她的肩,说:“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洗手来吃晚饭。”
她无声的转去盥洗间。
季雨浓跟在后面关上门,抱住她,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轻笑问:“累不累?”
“不累。”她低低的答,将手放在水龙头下面,不敢与他的目光相对。
季雨浓忽地笑起来,“你干嘛呢?洗手不打开水龙头,还把手凑上去半天,脑子里到底想什么呢?”
木宛清倏然一惊,勉强笑笑,打开了水龙头。
水声哗哗,季雨浓靠在洗手池边仍是絮絮叨叨。
“宛宛,你看到了吗?妈妈和盈盈相处的很好呢,我还以为,她会不喜欢她!”
“盈盈那么可爱,谁会不喜欢她呢?”提到盈盈,她的嘴角不自觉上扬,季雨浓俯身凑到她的脸上,说:“真是难得,你终于笑了。”
木宛清摸自己的脸,愕然道,“我不是经常笑吗?”
“经常吗?我怎么不觉得?”季雨浓扯了毛巾给她擦手,看那幅宠溺的样子,倒像她是三岁顽童,边擦边说:“自从那次你醉酒,我就没怎么见你笑过,一天到晚,精神恍惚加不苟言笑,宛宛,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我能有什么心事?”木宛清掩饰的笑,“可能是有些累吧!”
“那就好好休息休息!”季雨浓伸手将她揽在怀中,说:“不如,我们带着盈盈一起去旅行吧?刚好盈盈也放寒假,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到处走一走。”
“一家三口,到处走一走……”木宛清不自觉的重复着季雨浓的话,听起来,多么温暖,可是,她哪有那种心情?木云临死前苍白冰冷的脸,无时无刻不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摇头,“再过一阵子吧,现在天气不太好,老有雪雨什么的。”
季雨浓倒没料到她会拒绝,愣了愣,说:“那就再说吧,先出去吃饭。”
木宛清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小碗便放下了筷子,想回房间。
盈盈扯着她的衣襟不肯让她走,“妈妈陪我玩嘛!妈妈有好几天没有陪我玩了!”
她只得勉强笑着留下来。
只是总是提不起兴致,思维像飘忽的蛛网,四处游移,偶尔游到何淑言身上,便像被火烧般的游离开。
不能看到她,看到她,往日是的那些画面就在眼前重演,她又坚持了一会儿,借口身体不舒服回了房间。
第二天去了M市。
许久没踏上这片土地,M市的变化简直是天翻地覆,好在公交路线没有变,她凭着印象,居然很快找到了那片小渔村。
小渔村也不复当年的模样,新建起许多高大的建筑,看起来繁华很多,记忆中曾是一家三口居住过的地方已经荡然无存。
突然就想起10岁之间的那些日子了,其实很幸福,只可惜太短暂,自从肖隐突然出现,这场还算温暖的梦,就彻底醒了。
其实就算到了现在,木宛清依然无法理解康永海当时的做法,他明明是有妇之夫,却可以伪装得那么好,不动声色的穿梭于两个女人中间,长达十年而不被发现,一直到现在,她还记得木云当时惊愕至极的脸,她是完完全全不知道肖隐的存在的。
心里又是一阵刺痛,木云这一生,何其悲苦辛酸?到最后,却还要因为她,承受何淑言的欺侮。
她在那片小区的路边漫无目的逛着。
其实她心里一片茫然,离开M城时,她才十岁,连平日里与母亲交好的那些朋友的名字都不记得,只笼统的知道一个姓,后面一率冠之以阿姨婶婶或者姐姐的称号,经过那么多年,连她们的模样都未必记得,现在想在这个已经全然陌生的城市找到她们,简直就是不可能。
她的心里只是存着那么一丝丝侥幸,或者说是奢望,或许,有人还住在这里,并没有搬走,或许,她们能遇到她,从她的脸上看到当初木云的模样。
所以,她穿了木云曾经穿过的一件旧衣,一个藕荷色的中式棉袄,领间有精致的绣花,是木云过生日时,康永海送给她的,当时在那个小渔村也很少有人会穿,木云一穿出来,便惹来艳羡的目光无数,人人羡慕她找了个好丈夫,谁也没料到,这个长相英俊潇洒出手大方的丈夫,其实是别人的。
十几年前的旧衣,哪怕当时再华美好看,现在也已是灰蒙蒙一片,可是她的脸却并不灰败,虽然神情忧郁,却依然鲜妍光洁,这么走在路上,倒是有不低的回头率。
她不管那些怪异的探询的目光,只是一直在那些小道中走来走去,走了整整一天,没有人认出她来,倒是招来一群不三不四的小流氓,叼着烟倚在破烂的二手车上,装模作样的对她吹口哨。
“这位小姐是迷路了吗?我们都是好心人,就喜欢学雷锋做好事,上车吧,去哪儿,我们送你一程!”一个满脸青春痘疤痕的小屁孩晃着双腿挡住了她的去路。
木宛清抬起头疲倦的看了那个小孩子一眼,不理不睬的继续往前走,那个小屁孩伸手就来抓她,她灵巧的闪开。
“哟,姐姐还会功夫吗?”那小屁孩扑了个空,差点摔到地上去,他身后的那三个小孩子都咧嘴笑开了,笑归笑,他们拧拧脑袋,仿照着电影镜头中那些黑帮出场的模式晃了出来,把她眼前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木宛清真正是烦躁透顶,她叹了口气,再度抬起头来,懒懒的说了声,“滚开!”
但她话里的威慑力实在是太小,那四个小屁孩就跟没听见一样,伸手向她抓了过来。
她的身体滑溜如鱼,很快又闪开了,飞快的往人多的地方走,那四人在她的后面紧跟,经过一家餐馆时,忽然有人吼了一嗓子,“四个小王八蛋,又在捣什么乱?”
四人齐齐的停住了脚,木宛清也抬头看了一眼,却是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黑红的脸膛,她对着那个男人发怔,那个男人看到她,也是一脸的惊讶。
“阿朵?”他失声叫道,随即意识到,面前这个年轻的女孩子绝对不可能是阿朵,忙又噤了声,瞪着一双大眼,不住的打量着木宛清。
木宛清却是一阵惊喜,她飞快的跑到那个男人面前,一迭声的问:“你认识阿朵?你认识木云,是不是?”
男人看着她,眼睛眨了又眨,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却又不太敢确信,犹豫着问:“你是?”
“我是宛宛,我是木云的女儿!”木宛清激动的快要哭出来,扯着那个男人的手不肯放手,“你认识我妈妈,那你知道,之前在这里住的那位周阿姨还在不在这里?”
男人刚想说话,就听屋子里有人叫,“云刚,你跟谁说话呢?”
木宛清向屋子里望去,一个中年女人从餐厅里走出来,看到她,也是一愣,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
木宛清却只是怔怔的盯着她看,女人使劲的拍着男人的肩,说:“她,她……”
“她是木云的女儿宛宛。”男人看着她说。
“啊?宛宛?宛宛长那么大了?你真的是宛宛吗?真的吗?”女人突然冲过来抱住她,“我是你周阿姨呀,你还记不记得我了?天哪,真的是不敢相信!你的妈妈还好吗?一到T市就没了消息,她真是不像话,都忘记我们这些老朋友了!”
周阿姨一迭声的说着,兴奋至极的拉住她的手,直往屋里请,“快进来!外头冷,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穿着你妈妈当年的衣服了?你妈妈怎么没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