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楚凡前脚刚走,原本浮现在法伦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整张面容,几乎阴沉到了极点,随后,她将那名医生带到了大厅外,远远避开了楚凡的耳目,方才说道:“病人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医生先是叹了气,又摇了摇头,如实道:“病人的癌细胞扩散的太快,现在不仅扩遍了病人的全身骨髓,还散布到了病人的各大器官。目前病人的心功能和肺功能已经大大衰竭,并且血管受阻,出现了大面积的血栓,血液凝固,积攒肺部,所以刚才病人才会因剧烈的咳嗽而呕血。简单的说,病人已经达到了极限,最长还能坚持一个星期,短的话,不出三天!”
这个结果,法伦早已料到,按照最基本的医学常识,一般病人因为某种重症而突然吐血,这就表明病人基本没救了,下面家属要做的事情,就是帮病人准备好身后事。
但尽管在意料之中,法伦闻言也是不禁心中一沉,陷入了无尽悲伤,这一瞬间,她脑海里浮现出了很多凄凉的画面,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出,待刘贞淑病逝后,楚凡会变成什么样子。
“医生,拜托你一件事情,不要告诉病人家属的真实病情,我会尽快安排病人转院,不会再给你们添麻烦。”法伦诚心诚意的拜托道。
其实就算法伦不说,该医生也不敢随便告诉楚凡他母亲的真实病况,万一他因极度悲伤而发起狠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对此医生心知肚明,深有体会,于是便点了点头,答应了法伦的要求。
急诊室里,刘贞淑依然沉睡不醒,楚凡则呆呆的站在床前,低眉垂眼,一直盯着床下那一滩猩红的鲜血,好像血液之中有着什么恐怖的东西,以至楚凡触目惊心,并痛入骨髓,情绪失落到了谷底。
不一会儿,法伦推门而入,脸上略显轻松,似是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见她回来,楚凡急忙问道:“怎么样,我妈是不是还有得救?”
“华夏的医学技术日新月异,对于各种疑难杂症的治疗都是首屈一指,名列世界前茅。这家医院虽然对伯母下了病危通知,但不代表其他医院就没有把握治疗伯母的病。我知道在省会有家权威医院,他们针对癌症的治疗很有成果,我刚才已经联系了那家医院,也准备好了车,咱们现在就可以把伯母送过去。”
法伦的这番话要是对别人说,别人肯定不会相信。不过,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法伦知道楚凡救母心切,所以不管自己说什么,只要能给他带来一丝的希望,他指定会信以为真。
当然,法伦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想给楚凡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罢了,不管怎么样,先让他振作起来再说,何况为今之计,首要之事,就是要平缓他的情绪,让他专注在这份虚假的希望上,以免他做出过分的事情来。
果然,楚凡闻言大喜,彻底被法伦的从容与谎言迷惑了心智,当下无半分迟疑,直接点头道:“好,好,咱们现在就把老妈送去那家医院。”
法伦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其实刚才在外面,她早已给那家医院的院长打了电话,让院长帮自己圆了这个谎,继续欺骗楚凡,总之能拖一天是一天。碍于法伦的特殊身份,以及她和那家医院院长的交情,院长自然会帮她这个忙。
“我哪也不去,我只想回家。”
不料就在这时,刘贞淑再次醒了过来,虚弱的说了一句。
楚凡蹲在床前,轻轻握住刘贞淑有些发寒的手,脸上荡着一抹充满希望的笑容,道:“妈,刚才法伦说了,你的病有得治,只要咱们换家医院治疗,你就能好起来。”
刘贞淑闻言苦笑,半眯着双眼,貌似已是无力将眼皮全部睁开,只见她微微侧头,通过模糊的视线,看向了楚凡的笑脸,弱声道:“傻小子,身体是妈妈的,妈妈比谁都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妈妈已经无力回天,你就不要再瞎折腾了。再说妈妈累了,也想你爸爸了。你放心吧,妈妈不会寂寞,因为在另个世界里,还有你爸爸在等我。”
一听这话,楚凡当即摇了摇头,否决了刘贞淑的话,只是他的那副笑脸,已经开始慢慢变得僵硬,眼中尽是茫然,以那颤抖的声音,连声道:“不是啊,法伦说那家医院是治疗癌症的权威,他们一定会让你有所起色的。不信,不信你问法伦,她就在这里。”
一边说着,楚凡转头看向法伦,催促道:“你快告诉我妈,说你没有骗我,我妈还有得救。说呀,你说呀。”
面对楚凡的话语,法伦陷入了沉默,当着刘贞淑的面,她却是一字都说不出来,因为之前她所说的,的确全是谎话,刘贞淑根本无力回天,等待她的,只有死亡的深渊。
况且,刘贞淑说的没错,身体是她自己的,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就算法伦能骗得了楚凡,也骗不了刘贞淑。
但是,为了让楚凡振作起来,法伦只能把这个谎话说下去,便上前两步,来到床前,俯视着刘贞淑道:“是啊,伯母,我刚刚帮您联系了一家医院,那家医院对治疗癌症很有办法。咱们不防去试一试,至于医药费,您也不要担心,我一人会全部承担。可如果您要不去,楚凡会很伤心的,我想您也不希望见到楚凡每天都萎靡不振吧?”
这话说完,法伦忽然向刘贞淑使了个眼色,明显是在示意刘贞淑,叫她帮自己这个忙,一起给楚凡带来一丝假希望,以便让他暂时摆脱颓靡的情绪,至于之后的事情,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刘贞淑又岂会不明白法伦的用意,不过她先前之所以向楚凡交代好遗言,就是不希望楚凡对自己的病还抱有一丁点的幻想。要知道,楚凡早点陷入绝望,他就能快点从绝望的阴影中走出来。相反,所谓希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所以如果一直给他假希望,那么将来他就会更加的失望,如此他又怎能尽快的走出阴霾呢?
再说了,如果刘贞淑帮法伦欺骗楚凡,那么一旦等自己归天,楚凡必会认为法伦欺骗了自己,继而令他对法伦生起恨意。对于这一点,刘贞淑还是能够肯定的,也不是她所希望的。故此,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再欺骗楚凡,更不想给他带来比绝望还要痛苦百倍的假希望。
“丫头,谢谢你,你的好意伯母心领了。”刘贞淑微微眯上双眼,面向了天花板,小声道:“我真的累了,剩下的日子,我想留在家里,看看楚凡他爸爸的照片,记住他的样子,免得到了另一个世界,我找不到他。”
说到这里,刘贞淑又微微张开眼睛,侧头看向楚凡,含笑道:“我还想享受一下与儿子的天伦之乐呢,呵呵,我照顾了这傻小子十八年,这回他也该好好的伺候伺候我喽。孩子们,我真的哪也不想去了,更不想留在这满是药味的医院里。如果你们真的有心,现在就送我回家吧。”
刘贞淑此话一落,楚凡忽觉肝肠寸断,泪流满面。法伦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黯然神伤,默默遵从了刘贞淑这最后的心愿。
“家?我们哪来的家?”楚凡握住刘贞淑的手,流着泪,一声苦笑,笑意之中带着自嘲,低头道:“妈,咱们那个所谓的家,只是咱们租来的破房子,之前还要您出去打工交房租。哼!说起来,我真是个废物,居然连个房子都没能给您买。”
说话间,楚凡不舍的松开了刘贞淑的手,慢慢站起身来,满面肃容的道:“不管您还有多少时间,既然您想回家,那我就给您一个家,一个真真正正,属于咱娘俩的家。”
言罢,楚凡转身便想走。通过一个“家”字,他似乎联想到了很多东西,只是他越想,越觉得委屈,觉得不值。
不意法伦快速挡在了他的身前,堵住了他的去路,刘贞淑也是竭尽气力,出声问道:“你要去哪?”
“我受够了,我要凭自己的本事,去拿到我想要的一切!”楚凡双拳紧握,满脸不甘,怒声道:“凭什么有很多人都不如我,他们却可以吃香喝辣,开豪车,住洋房?又有多少‘武力榜’上的人在滥竽充数,借着垃圾都不如的名声飞黄腾达?我位居‘武力榜’第一位,实力更胜他们,可凭什么我就一无所有?甚至就连房子都是租来的,还要靠老妈出去打工赚钱交房租。这些苦,我不想再去受,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起码我要给老妈一个真正的家!”
对于楚凡的这番话,刘贞淑和法伦均是听得明白,他这是受够了委屈,不想再低调的生活下去,他要以武力,或者以另一个身份,去获取他认为自己应得的东西。说到底,他这是想发泄心中积压许久的委屈。
也难怪,其实楚凡说的一点都没错,如今那些排在‘武力榜’上所谓的高手,均都得到了各大贵族武力学校的器重,他们要房子,学校就提供房子,要车子,学校就为他们提供车子,甚至他们日常生活所有的花费开销,均由学校承担,可谓衣食无忧,享尽了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