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过是刚刚醒来没几天,顾清风没来,其他的妃嫔没来,这白雪倒是时不时来丽景轩走走,也不说话,就那么呆坐着。
今日也是如此。如果她没估计错误的话,白雪目光无神已经约莫有几刻钟了。发呆就发呆吧,面上怎么还时不时闪过莫名的表情。时而甜蜜的憧憬,时而懊恼的皱眉,时而又有一丝无奈。
一张小小的脸上,竟然比画师的色盘还要丰富多彩。
“哎,想什么呢?”冯楚楚起了逗弄的心思,一挑眉,故意扔过去一个糖块。
“啊?没有”白雪手忙脚乱的接住,随即才像是反应过来冯楚楚究竟问了什么,脸颊有些微红,躲避似的回了一句:“没,没什么。我在想她们什么时候能整理完。”
冯楚楚狐疑的盯着她,这明显不是真话,编故事也没有这么简单的。有心再问,可看白雪的样子,分明是不愿意说的。
白雪是什么性子,冯楚楚再清楚不过了。爱吃,丽景轩的糕点糖果从来没有剩下的时候。爱闹,小丫头叽叽喳喳的,一个人都能赶得上十只鸟。
爱玩,随便来个什么玩意儿都能惹得她满皇宫里乱跑。白祁为了她,可是费了许多心思,却仍然没收到什么好效果。
可是今天,她用午膳的时候还极其怪异,目光呆滞的盯着一盘菜,活像个被操控的娃娃,眼睛也不眨的就吃了个干干净净。
冯楚楚吓得也只是用了几口饭菜,便让人撤下了。
下午,天气倒是不错。
可她烦心着呢……
是自己这一世没有经历什么,所以才会导致自己成了今天的样子?
她的心,似乎有些散了啊!
敛下双眸,静静的看着手上的医术,终是合上了。
冯楚楚颇有兴致的盯着白雪,她这样子,倒是与平日的活泼形象可谓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可终究是没有说什么。
白雪似乎是打定主意赖着不走了,哪怕什么事情也不做,自己不与她说话,她一个人又发了几个时辰的愣怔,也好好的。
在这春光明媚的日子里,小丫头也有思慕的对象啦?冯楚楚的念头在脑子里转了几圈,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不愿意去细猜。
这等子事,小丫头片子自己会懂的。
爱错了人,那这一生可就赔了。
书房的门本是虚掩着,此时忽然吱呀一声开了,一只兔子在门口探头探脑。这兔子像个小精灵似的,浑身毛发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红宝石一般的眼眸甚是漂亮,引得人不由自主的想将它抱起来,圈入怀中。
“哇!好可爱的兔子。”白雪对这类萌物最没有抵抗力,眼睛瞬间瞪的溜圆。
她大漠河,这种小东西可是很少见的呢!
那兔子蹑手蹑脚的刚要进来,被白雪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得浑身一僵,呆住片刻后飞快的夺路就逃。
“站住,别跑——”白雪忽的从躺椅上跳起来,追着兔子就跑,险些被门槛绊倒。
冯楚楚摇头失笑,果然还是个孩子,沉静不过一炷香。笑着笑着忽然觉得哪里不对,这里是皇宫,怎么会有野兔子跑来跑去,还能跑到自己的书房?
不好!
难不成有人要算计白雪?顾不得自己身上穿着的是常服,冯楚楚急忙唤过碧环,顺着白雪的去路就追了过去。
刚出丽景轩大门,迎面就飞奔过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宫女,头发遮盖住了眼睛,像是看不见路一样直直的就要往冯楚楚身上撞。
冯楚楚唇角抽动一下,竟然是自己想岔了?看着那宫女路也不改,冯楚楚冷笑一声,果不其然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漆黑如墨的凤眸中厉色一闪而过,这次又是哪方人要算计自己?嗜睡的事情还没查个所以然,这又有人对自己下手!
真当我冯楚楚是个软柿子不成?
这次要是被这个宫女撞结实了,自己虚弱的身子骨儿在别人眼里肯定受不住,受伤都是最好的结果。
可她,是会武的!
危机之间,冯楚楚余光一扫周围的环境,脚下一旋,飞快的斜转身体,躲到一个景观石旁边,用一个胡旋的步伐,躲过了这势大力沉的一撞。
好巧不巧,那宫女被一个石子儿绊倒,撞在了冯楚楚刚刚停下的景观石旁边!
“砰——”身后闷闷的声音响起。
那宫女似是去势来不及改变,直挺挺的撞在了冯楚楚边上的观景石上,立刻晕迷了过去。一时间血花四溅,四散而飞的血液沾染了冯楚楚一身,浅色的常服瞬间染上点点红梅,倒是多了一分凄然的美丽。
怎么看,这人似乎是连自己的反应都算到了?
冯楚楚看到身上的脏污,蹙眉,抬头望向远处,漆黑的双眸深不可测,不知在想些什么。
“真是晦气!”碧环一路追来,却见着这一幕,咽下恶心感,捏着鼻子啐了一口,赶紧来到自家小姐身边。
这宫女明显是不怀好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想要修理自家的主子,这样的小角色远远不够看。
“小姐,咱们先回去更衣吧,这样出去总是不太好。”碧环指着冯楚楚的衣服,上面已经被血染得十分不堪。
冯楚楚点点头,刚要抬步,就被迎面而来的一群太监拦住了。
“宁贵人且候着奴才。”为首的太监慢斯条理的拦住了她。
“奴才给宁贵人请安了。刚才那个贱蹄子是偷了太医院秘制的养颜粉,总管派我们锁拿回去。一时不察,被这蹄子跑出来这么远,这才惊住了您。奴才在这儿给您赔不是了。”
说是赔不是,可那太监一点卑躬屈膝的意思都没有,显然是背后有人撑腰,有恃无恐。“不过宁贵人下回下手轻一点,再弄得这血呼啦的,奴才们也不好交差不是。”
冯楚楚不紧不慢的拨弄着指甲,悠悠然的回敬:“公公若是小心着点,本宫这里自然不会有下回。”
养颜粉,确实是宫中秘方,据说要经过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制成小小一盒,产量十分稀少,只供给妃位以上使用,其他人想要弄一点儿,可是十分的困难。但是身为“上弦宫”的主人,又是冯家千娇百宠的小姐,冯楚楚并不缺这东西。
那太监面上无所谓的拱了拱手,嘴角的笑容却收了两分。“是奴才的不是,宁贵人受惊了,这是太医院秘传的养颜粉,奴才孝敬,请您收下。”
冯楚楚不相信,眼前的太监有这么好心,只为一点小小的冲撞,就愿意把这在宫外能卖出上千两银子的养颜粉就这样孝敬给她。太监们都是残了身的玩意儿,一辈子待在宫里,最爱的就是权和钱。孝敬她一个小小的贵人,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
太监抿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慢慢的打开纸包着的粉色的药粉,装作失手,竟然直接向她扔了过来。
果然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冯楚楚及时的退后一步,可药粉波及范围太广,还是沾染到了些许粉末。
“哎呦,您看看,奴才该死!”
太监象征性的单膝下跪打了个千儿,就自个儿起来了。嘴里说着悔过的话,面上却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
这也难怪,顾清风好几日不到自己这里来了,在宫里这踩高捧低的地方,丽景轩也难免被人看低。何况冯楚楚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在后宫皇后、贵妃两相对立的情势下,她这个没有靠山的小卒子,当然成为竞相欺负的对象。
冯楚楚压下心中的火气,默默的告诉自己要忍一时之气。不过是一点小委屈罢了,只要能查清前世的真相,自己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不应该把精力浪费在这种小卒子身上。
没理会太监的赔罪,冯楚楚搭着碧环的手,转身就回了丽景轩。只是背身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日子还长着,这种捧高踩低的小人,也许不用自己出手,自个儿就能把自个儿作死。
常服已经脏污,反正要出门,冯楚楚索性重新梳洗,打算换上正服。
碧环带着众宫女端来洗漱盆,帮冯楚楚换上一套玫红的宫装。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冯楚楚就感觉有些不对,身体里好像有许多小蚂蚁在爬,酥酥麻麻的,皮肤很痒,让她禁不住想要用手去挠。
开始只是手臂,渐渐蔓延到背部,随即是脏腑。一层一层的微痒,万蚁噬心一般让人难以忍受。冯楚楚忍不住四处乱抓,忽然发现自己手指甲缝儿里已经有血迹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着了别人的道儿了。
她又被算计了!
看来这养颜粉才是关键!难怪她总觉得不对劲,忽略了什么!
她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小太监的捧高踩低的行为,可,刚才的事情明里看着是对自己的羞辱,并没有人特意指使,可现在想来,冯楚楚感觉到许多细节被自己忽略了。
靠在床榻之上,冯楚楚细细回味着刚刚的事情。
那宫女撞向自己的时候,眼神里并没有决然,在自己闪开的那一瞬,也并没有表现出吃惊的神色,说明她对将要发生的一切都有所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