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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他能直接点明要害看出问题所在实在是厉害。

姜婳微怔,抱着手炉子想起来京时从辎车上跳下来的少年, 微犹豫才扯住燕屼的袖子道:“夫君, 我想起一些事情来,只是不清楚是不是跟这件事情有关。”

燕屼拍拍她的手, 温言道:“你说。”

姜婳把苏州救下少年的事情告诉燕屼,望着炭盆里的红通通的炭火, “后来京城,辎车过三四日才归,那日我站在箱子里检查箱笼,见后面几辆辎车里跳下来个少年,正好与他对上正面, 颇为眼熟, 他还微微俯身给我行个揖礼,后来我回房仔细想过, 从辎车上下来的少年正是当日在苏州救下的人。”

她端起青花缠枝花卉纹茶盏呷了口, 继续说道:“第二天京城就传开,说太子回京了,我不得不往其他地方想, 当初苏州救是人若是京城的, 随时可以来京, 我还让明成给了他盘缠的,可他在苏州逗留许久最后才跟着船舶和辎车偷偷溜回京城的,听闻太子在外逃了三年,我就捉摸着, 那少年会不会是太子殿下?”

她说的慢,燕屼却听的微怔,目色肃然,缓缓道:“的确是太子殿下,让你进宫怕是皇后太子想见见你,太子的事情不好妄议,不过这事情皇上没有明面上赏赐怕有顾虑,你当做不知就是,进宫若皇后宣你,去见一面就好,其余的只管吃好喝好。”

姜婳松口气,当初的事情她的确担心会给姜家和燕屼带来麻烦,如今皇家看来没打算明面上宣扬出去的。

燕屼看着时辰不早,温和道:“明日要早起收拾,你早些去睡吧,我来守夜。”她前日夜里被他折腾的够呛,见她今日都有些没缓过来的模样。姜婳也困的厉害,今天是年三十,她起的早,晌午府中摆筵,她也未歇,现在就撑不住,闻言柔声道:“要不一同去歇着吧,让丫鬟进来守岁到子时去休憩。”

守夜的习俗很早就有,一般要守夜到天亮,后渐渐改成子时。

“不必,我来守着就是,正好有些公务需要翻看。”燕屼起身牵着她过去床榻上,替她解开衣襟,帮着她把通袖袄脱掉,还穿着一身月牙色厚棉中衣,掀开锦被,把人抱上去,又给她盖好被,掖好被角,亲亲她的额头,“快睡吧。”

他其实为人有些冷漠,姜婳是见识过的,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亦有这温柔的一面,还是对着她,她心里也发软,抓住他要离开的大掌,软声道:“那你待会记得早点休息,不要睡的太晚,明天要早起的。”

“好。”他的声音温润如同暖玉。

姜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歇下,只是早上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蜷缩在他的怀里,被他抱的紧紧的,她的柔软也贴着他,他似刚醒,侧睡着,一双眸子正望着她,她揉揉眼,“什么时辰了,该起来了吧。”

燕屼抱着她起身,“该起来了,我先穿上衣袍,你喊丫鬟进来伺候吧。”他穿好衣袍去隔壁的暖阁里稍打了套拳法,又去盥洗,出来才见她穿戴整齐,还是厚厚的一身,提花软绸中衣并一身薄袄,外头再穿件浅青金色撒花缎面交领长袄,绿梅棉绫裙,再裹上一件竹叶青镶金丝飞凤纹大毛斗篷。

梳着简单的圆髻,发髻上插着一支赤金衔红宝石步摇,领子上挂着赤金镶翡翠色,猫眼石坠子,略施薄粉,姿色天然,他盯着看了会,压下想把她藏起的**,移开视线慢慢道:“先过去吃早饭吧。”

用过饭食,燕屼牵着她朝着府外走去,壁影前已备好马车,两人上去。进宫是不许带着婢女的,遂家中的丫鬟一个都没带。前几日才下雪,这几日在化雪,怕路上打滑,马车行的缓慢,今日大年初一,一大早,街上行人不多,只有遇见几辆马车,都是朝着宫里的方向前行。

姜婳懒洋洋靠在燕屼怀中,透着湖蓝色叠丝锦缎帘子缝隙朝大街上看着,耳畔是车轮压在积雪上的咯吱声,她心中一跳,从他怀中坐起来,半仰着头望他,眼里有奇异的神采,“夫君,你可曾见过那位陶县君?”

今日怕会跟这些陶县君碰上,不过在宫中,想必她也不敢做出什么事情来。她是突然想起上次谈起陶县君,他好像并不知道这位县君喜欢他吧。

燕屼低头亲她的唇角,淡淡的道:“问她做什么,自然是没有见过的。”

姜婳了然,那肯定是陶县君无意中见过他,然后惊为天人,对他一见钟情吧。她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想起今日会在宫里碰见她吧,希望她不要为难我。”

燕屼神情淡漠,“你跟着宫婢走,莫要同她接触。”陶家任何人他都不喜。

…………

宫里,皇后正同帝王说着话,“今日让燕大奶奶进宫也只是想见见她,当初承蒙她的照顾,阿煜才能活着回来,当初疫病也是她医治好的,我就想着该给她封号才是,哎。”

帝王笑道:“朕也是如此想的,只是燕屼如今不过水部郎中,她又是商家女,太出头容易遭人嫉恨,害煜儿的那些人还未抓到,也不敢轻举妄动,免得害了她,今日你见见她,往后燕爱卿若能升迁,再给她封个诰命也不迟的。”

说起太子,皇后满心忧愁,眉头微蹙,“皇上,阿煜当真要娶陶若珺?我原先也觉得她挺好,可是你瞧瞧阿煜不在这三年,她刁蛮任性,如何能够胜任太子妃?皇上,要不重新给阿煜挑选吧,或者等两年,阿煜前两月才满十五,年纪还是有些小的。”

帝王渐渐收起笑意,神色沉沉,“朕自然也不满意这桩亲事的,可皇后知道,陶丞相当年对朕有恩,朕也曾说过,等若珺长大,若是合适,就许给太子做妃子,总不能够食言的,何况这两日陶丞相有意无意的同朕说起当年的事情,怕这门亲事无论如何都推不掉的,除非那陶若珺当真犯下不可弥补的大错。”

皇后绞着帕子,恨声道:“皇上,虽说是金口玉言,可既无口谕,又无圣旨的,两个孩子连庚帖都没换过,定亲都不算,凭甚让阿煜娶她。还有陶丞相,当真是狗胆包天,您,您可是皇上啊。”陶丞相竟敢在帝王面前提起孩子的亲事,这样的胆子,“陶丞相如今权倾朝野,难怪那县君敢如此骄横,不管如何,臣妾都不会让阿煜娶这样娇蛮的姑娘!”

她的声音透着一丝厉气。

帝王神色肃然,他又如何会喜欢陶家人,当年陶元九帮他,他才夺得帝位,给他高官厚禄,这么些年,陶家的权势越发的大,若没有大错,根本发落不了陶家。他如今是帝王,虽登基只有七八年,可也不喜有重臣这样压制着他,陶元九明面上的确不敢把他这样,可他也不敢动陶家。

哎,只有做上这位置才知需要操劳的事情有多少,现如今也不不是解决陶家的事情,陶元九亦不敢真的对他不敬,可功高盖主,他不喜陶家,偏陶元九与好几位武将都是交好,与五军左右两位都督的交情也甚好。再者如今国库并不充足,年年水灾,实乃大害,还有盐政也是个大问题,他当政这七八年解决不少问题,唯有水利和盐政两大要害难以解决,盐政那些贪官不少,若是清理,每年国库都能多上不少银子。

帝王心里惦记的事情不少,只能一件件的慢慢处理。

半晌后才跟皇后道:“筵席快要开始的,你出去女眷那边盯着吧。”

…………

姜婳跟燕屼的马车行至宫门前停下,宫里不能进马车也不得骑马,车夫把马车停在指定的马道上,那里已经停着不少车辆,朝中重臣携家眷来陆陆续续下马车,燕屼碰见相熟的官员,上前应酬两句,那些官员见他身后的女子,露出惊艳神情,燕屼神色冷淡两分,介绍道:“这是内人。”

姜婳略微颔首,并不说话。

后来碰见曹夫人跟周夫人,姜婳松口气,过去寻她们,燕屼拉住她的手腕,细细的叮嘱道:“莫要乱跑,一路跟着曹夫人与周夫人,她们会护着你的。”这两位夫人是他老师和上峰家的夫人,待姜婳也不错,由着她们照看,他能放心些。

姜婳嗔道:“放心吧,这是去宫里参加筵席,天下脚下,哪儿会有不长眼的敢来惹我,名声和家世都不想要了吗?”

燕屼并不说话,捏了捏她的手心才把人放走,姜婳高高兴兴的跟曹夫人周夫人说话,今儿周玉珠也来了,挽着姜婳的手臂笑眯眯喊了声嫂子,几人一同从另外一侧的宫门进到宫内,由着宫里的嬷嬷领着朝着女眷待的大殿而去,宫里种着大片的海棠花,如今冬日,只有枝头冒出夹道。

周玉珠悄悄的跟姜婳说道:“嫂子,一会儿咱们坐一块吧。”她爹是户部尚书,她娘是诰命夫人,周家只有她一个女儿未出嫁,因此皇后也让她一块来的。

姜婳也悄声笑道:“自然是好的,待会我们一块。”

嬷嬷很快引着几人进到大殿,这待客的大殿非常豪华,殿内铺有绒毯,雕梁画栋,门窗上雕刻着云龙图案,气派森严,姜婳第一次进皇宫,有些紧张,专门有嬷嬷领着她坐在案几上。宫中待客都是一人一条案几,单独而坐,她坐在后面几排的位置上,周玉珠坐在她身侧,前面已经有不少夫人回头望她。

姜婳摸摸脸颊,她其实不喜欢这种目光的,她的容貌的确出众,世间美人多,可像她这样的却极少,光是那样一身凝脂般的肌肤都已是少见,她今日打扮还特意收敛不少。上辈子被谢妙与毁掉容貌,这辈子她就很在乎容颜,好好的保护着,以至于现在的容貌较两年前的稚嫩更加的出彩。

周玉珠握住她的手,悄声道:“嫂子,你莫要理她们,她们就是嫉妒你。”女人家的,谁不愿意长一副这样的容貌。

姜婳轻笑,“谢谢玉珠妹妹。”

不多时,右侧有人过来坐下,姜婳扭头去看,见到是陶若珺,她竟然坐在自己另外一侧,陶若珺大概也没料到,怔了下,然后笑眯眯的跟姜婳打声招呼,“真是没想到,燕大奶奶竟然也能坐在这里吃筵,明明没有诰命却能进宫,当真是好本事啊。”她方才进宫的时候,远远就见到眉目俊朗的高大男人握着姜婳的手仔细的嘱咐什么,眼中只有姜婳。

她甚至眼睁睁的看着,姜婳同曹夫人她们离去后,那如青松般挺拔的男人竟直站在那里看着她进到宫门里头,直到身影消失才慢慢同身边的同僚说着什么,踱入宫门里,他竟然如此喜欢这个商户女!

叫她如何能够咽下这口气,心里妒恨,何况这一个多月她被拘在家中,娘亲说她必须嫁给太子殿下,不出意外,等到开了春,亲事或许会定下来,再过一两年她就要入宫做太子妃。她不甘心,她凭什么要嫁一个不喜的人。

陶若珺委屈的想哭,又见姜婳裹着斗篷,肤白貌美的,更加恨的牙痒痒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