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亦是如此!
半个时辰前,他离开之时,才伺候着离灏凌歇下,如今才刚过半个时辰,他便又站在窗前……
每次,他见他如此,都忍不住会替他心疼。
“皇上……”
缓步上前,将人参汤自托盘里端起,姬恒对离灏凌轻道:“御膳房刚刚煮的人参汤,您趁热用些吧!”
“搁着吧!”
淡淡出声,却没有回头,离灏凌的声音悠悠远远,在寝殿里来回飘荡。
闻言,姬恒眉心又是一皱!
无奈一叹,把手里的人参汤搁在桌上,他轻声劝道:“皇上,您今日一整日只进了一膳,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朕没事!”
转头看向姬恒,离灏凌的视线,掠过姬恒已然花白的鬓发,眸光不禁一柔:“你放心吧!”
“奴才……”
张了张嘴,却见离灏凌再次转头向外,姬恒只得恭身应声:“是!”
静默片刻,离灏凌自啊次转身睇了眼身边垂眸不语的姬恒,知他是在担心自己,他轻抿薄唇,温和说道:“你去福宁宫将皇太子与朕抱来,朕想他了!”
“喏!”
想到离天佑,姬恒的唇角不由轻弯了弯。
他的主子,也唯有在看到太子的时候,才会露出一丝笑容。
姬恒离开御书房不久,影子便自殿外进来。
“属下参见皇上!”
初见影子,离灏凌眉头一皱,一改方才淡漠神情:“这么晚了你还过来,可是南岳方面有消息了?”
自从回到阜都之后,钟文德因平定安氏叛乱有功,获封忠义候,但影子却并未立即回去做侯爷夫人,而是暂时接手了暗影。
她接手暗影之后,离灏凌给她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密切注意南岳一切有关袁修月的消息。
“是!”
在离灏凌身前站定,影子恭身递上自己方才接获的密保:“这是属下刚刚收到的飞鸽传书,皇后娘娘和岳王,已然在数日之前抵达南岳。”
闻言,离灏凌轻勾了勾唇角:“平安到了就好!”
伸手接过影子手上的飞鸽传书,离灏凌低眉看了看,旋即眸色微变。
他的月儿,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才到南岳,便痛整了独孤江一回,不过……
将手里略显卷曲的书信紧捏在手心里,离灏凌眉宇紧皱着看向影子:“以岳皇那种狠戾的性格,被月儿如此痛整,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确实!”
想到独孤江,影子还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黛眉紧锁着,她沉吟片刻,面色微微有些难看:“岳皇为人,从来狠辣无情,且他的手段并不输于独孤辰,按理说……皇后娘娘整了他,即便他当时不知,事后也会知道真相,但是这件事情已然过去了好一阵子,他却并未立即对皇后娘娘发难,而是一改往日性情,将一切隐忍了下来。”
闻言,离灏凌眸色微深。
有独孤辰在,他其实并不用过分的担心袁修月的安危。
但是,即便有独孤辰在,此刻他的心里,却仍旧隐隐有些不安。
静窒片刻,他凤眸微微眯起。
双拳握得已然紧到不能再紧,他凝眉说道:“传朕旨意,让那边的人务必保护好皇后周全,若娘娘有所闪失,让他们提头来见!”
听到离灏凌的命令,影子心头一紧!
抬眸瞥了眼他冰冷的脸色,她轻恭了恭身子,低声应道:“属下遵旨!”
见影子恭身领命,离灏凌面色稍霁:“时候不早了,待你传旨下去,便出宫回府吧!”
闻言,影子心下微暖:“属下谢皇上恩典!”
须臾,待影子退下,离灏凌再次垂首看着手里早已被自己攥成团的飞鸽传书,重新将之打开,又细细看了一遍,他眸光闪烁着,终是自唇齿间逸出爽朗的笑声。
让独孤江奇痒难耐,也亏她能做的出来。
不愧是他最爱的女人!
抬眸之间,见姬恒抱着离天佑进到御书房,他的唇畔,再次扬起一抹完美的弧度。
几步上前,伸手接过离天佑,他眉眼含笑的轻蹭了蹭孩子的小脸,脸上一片慈爱祥和:“小东西,你要好好的,等着父皇把你的母后找回来,我们一家团聚!”
原本,姬恒见离灏凌抱着离天佑笑,脸上便也浮上了笑意,但是此刻,听闻离灏凌的话,他却忽然觉得,心中一阵酸楚。
关于袁修月身上的毒,还有离灏凌身上的蛊,别人也许不知,但他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是以,他们一家,若想团圆,终是还有一道攸关生死的坎儿要过。
这个坎儿,若是过了,他们便可团圆,若是过不了……想到离灏凌在不久的将来,有可能会死去,姬恒眼底的泪,到底没能忍住,噼里啪啦的自他略显浑浊的老眼中掉个不停!
眉心轻皱,转睛看向姬恒,离灏凌并未出声斥责他,而是不以为然的轻挑了挑眉:“好好的,你哭什么?”
“奴才没哭!奴才只是方才在外头被风吹迷了眼!”急忙伸手,擦拭着自己的泪眼,抬眼看了离灏凌一眼,姬恒声音哽咽道:“方才奴才去请太子殿下时,除了贤王殿下和贤王妃以外,见颜妃娘娘也在太后宫中,太后好像有意等虞妃娘娘临盆之后,将太子交由颜妃娘娘抚育!”
闻言,离灏凌幽深的瞳眸,不禁微微一闪。
“颜妃还真是未雨绸缪啊!”
淡淡的,勾起薄唇,离灏凌轻晃着臂弯,见离天佑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他眸色微暖,轻声问着身边的姬恒:“原本皇后的待产之日,便是在这三月里,朕记得虞妃比她晚两个月……”
“是!”
轻点了点头,姬恒低声回道:“虞妃娘娘的临盆之期,在五月中旬!”
“那就是还有两个月……”
低眉深凝着怀里的离天佑,离灏凌眉心轻皱着,淡淡出声:“暂时先容她再做两日美梦吧!”
闻言,姬恒心下一颤!
他有些搞不清楚,离灏凌口中的她,到底是指的颜妃还是虞妃!
“天色太晚了,佑儿今夜便留在偏殿吧,你且差人去到福宁宫传了乳母过来!”半晌儿之后,方才将离天佑依依不舍的递回给姬恒,离灏凌轻叹一声,无奈说道:“姬恒,朕又睡不着了,与朕备些酒菜吧!”
闻言,姬恒心下一紧!
他在离灏凌身边服侍多年,深知他对酒水的克制。
平日里,即便饮宴,他也大多用果酿代替。
但是现在,他却让他备上酒菜!
微抬眸华,深深凝视着离灏凌,见他脸色晦暗,姬恒暗暗一叹,小心翼翼地接过离天佑,他低头应道:“奴才这就去准备!”
时候不长,御案之上,便摆好了酒菜。
独自一人,坐身龙椅之上,离灏凌挡去了欲要斟酒的姬恒,兀自抬手,将自己面前的酒盏斟满,而后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之味瞬间充斥口腔,离灏凌因酒喝的太猛,一时间剧烈的咳嗽起来。
见离灏凌如此,姬恒脸色微变了变。
连忙伸手为离灏凌拍打着后背顺气,他抬手取了银箸,夹了些菜送到离灏凌嘴边,轻声劝道:“皇上,您莫要喝的这么急,先吃些菜!”
“姬恒!”
伸出手来,取了姬恒手里的银箸,离灏凌轻扯了扯薄唇,再次低眉注酒:“朕想一个人待会儿,你且先行退下吧!”
“皇上……”
神情微僵了僵,姬恒老眉深皱着看向离灏凌。
“下去吧!”
紧皱着眉头,催促姬恒退下,离灏凌眸色黯然的凝视着杯盏之中的酒水。手腕轻晃,看那杯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他苦笑着再次仰头,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入。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他从来都不是好酒之人,但是今夜,他却想要把自己灌醉!
他想要尝试那所谓的醉生梦死,想要知道,那醉生梦死的感觉,比他思念挚爱时的心痛,到底有何区别!
知自己拗不过离灏凌,姬恒深看他一眼,并未继续坚持留下。
离开御书房时,他回眸深看离灏凌一眼,旋即快步朝着福宁宫方向而去。
时候不长,姬恒去而复返,与他同行的,赫然便是离灏远夫妇!
甫入御书房,见离灏凌仍旧不停的猛灌着自己酒水,赫连棠眸色微变,离灏远则眉心一拧,旋即快步上前,一把便握住了离灏凌的手腕,迫他停下灌酒的动作。
离灏凌身形一僵,冷眼抬眸,看向身边之人。
待看清是离灏凌,他潸然一笑,让人倍觉心酸:“王兄,你来了,来……陪我喝酒!”
凝视着离灏凌脸上的笑容,离灏远的心,不禁暗暗一抽!轻抿了抿薄唇,他伸手便要去夺离灏凌手里的杯盏,对他沉声说道:“皇上,你喝醉了!”
“我没醉!”
蓦地抬手,躲过离灏远的大手,离灏凌眸色含蕴,自嘲笑道:“若是果真醉了,我就不会觉得心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