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知正疑心不知是否自己的错觉,就见那青白色的洞壁也动了。也不过眨眼一瞬,整个石洞都开始晃了起来,两侧石壁向内侧收缩,洞底上下抖动,原来在石壁孔洞中穿梭的小鱼,也慌乱的摇头摆尾。
裴行知晃了晃施了个坠身法才勉强站稳了,还未来得及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那从石壁中钻出的小鱼,似是突然被人吹气吹大了一般,被一股魔气狭裹着暴涨。扭动挣扎了一瞬,忽的围过来,冲着他张开了嘴,那嘴中居然有两排利齿,原本黑色的眼珠子也冲成了血红,闪着微光,竟是变成了魔物一般。
虽然是变故突生,但裴行知反而倒不惊慌了,心中暗喜也许是脱身良机。思想间手中长剑出鞘挽了个剑花,抢先一步向前冲去。身后听得砰砰一阵乱响,似乎还有朱璃一声惊呼,但裴行知却头也不回,只管自己跑路。
经过之前那些个打斗,他现在对这些奇怪的生物也免疫了,动起手来也熟练许多,可惜洞中狭窄且不停晃动,颇有些施展不开。还好这些鱼也不过一些低等魔物,对于现在的这几人实在是只能送头罢了。
怪鱼不可怕,但不停收缩动荡的石壁却有些不对,裴行知且杀且走,却还是被这大批的怪鱼阻挡了脚程,眼看两侧洞壁越缩越紧,之前还能容得三人并排而行的宽度,现在已经仅余一人通过的空隙。
裴行知杀得有些心焦,但他也不知道离开这里的法门,洞中狭窄也无法逃开,他除了一路杀过去一时也无他法。此时已经不可能退回原路,又不能立刻到了那石门后的宽阔处,难不成要被这石壁生生夹死?
神思闪变之间,大腿上不小心被鱼的利齿挂了一下,登时鲜血流出来。那些怪鱼觉察到了血腥味,变得愈加疯狂,不要命的围堵着通道,几乎要将裴行知劲瘦的身形吞没了。
忽而风声起,万道剑芒如剑雨般落下,沈听雨一身暗纹白衫上倒并没有粘到多少血迹污物,神色也仍是淡然,到裴行知一步开外停住,撇了他一眼说:“万宗主,这种凶险境地里还是不要耍脾气,和我一路吧。”
裴行知相对来说可要狼狈多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魔物似乎受他身上气息吸引格外喜欢他,所以现在显然没有沈听雨那般看着干净。此刻手腕震了震,将剑刃上的残血抖落,回首看了沈听雨一眼,一边继续朝前走,一边有些防备的说道:“沈仙师,不是都说好分道扬镳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沈听雨跟上他,落后不到半步处,手上藏风剑催动,两人合力倒是快了许多,他似乎也不想再多说,只简单解释一句:“万宗主,不管是不是情愿,你我二人现在都被绑在一起了,在未弄清利害之前至少我不会害你,你可放心。”
此时危机迫近,一时也顾不得之前猜疑,裴行知心想姑且先与之同行,破了这险境再说。
沈听雨剑气开路,与裴行知前后应和,两人很快便前行一大段。但此时洞壁也愈来愈窄,方才还相隔半步的二人,此时已经紧挨着差不多贴身了,在勉强可以通行的洞窿中前行。
裴行知还好,现在身形骨架都偏瘦窄,但沈听雨身形高大已经需要半侧着身,才可过去了。裴行知有些着急,今日要是和沈听雨一同被石壁夹死,那可就死的太难看了,任务更是打了水漂。
腾出没有拿剑的手,回转握住沈听雨手腕,道:“沈仙师,这样跑是来不及了,要不咱们试试,看能不能破了这小虚境?”
沈听雨似是微微一滞,目光在被握住的手腕上定了一瞬,才点头应道:“不妨一试。”
裴行知侧头勾了嘴角,他虽不晓得沈听雨真正实力,但之前见他杀魔除坏很是利落,想来境界必然高深,也许可解眼前困境。
“我总觉得这石壁很有古怪。”裴行知说着,将已经能调动的灵气灌注长剑之内,剑身上便浮了一层淡淡微光,用力朝着那石壁插·去。初时确实如菜刀削巨石,难以刺入,沈听雨一手按在裴行知肩上,将自己灵力输入。
两股气息交缠相融汇入长剑,剑刃之上又亮起一层雪光,裴行知手腕用力一扭一绞,居然“啵”一声真给他插了进去。
剑刃一经插入,那石壁忽的抖了一抖,乍然一缩,然后整条石洞都开始狂乱一般的剧颤狂抖。
裴行知侧头与沈听雨目光对上,彼此心中暗道:莫非这玩意居然是活的?
手底下却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借着这一股劲用力横拉,剑刃之上凭借二人之势,红白火焰顿起,一面石壁被这火焰烧过,居然“哗啦啦”如同打碎的蛋壳,整个塌了个大洞。
此时另一侧的石壁已经压了过来,两侧还有似是被刺激愈加疯狂的怪鱼,裴行知与沈听雨立刻相携而入,跳进了刚刚打破的石壁大洞中。
沈听雨等裴行知跳入后,立刻返身以藏风剑意砍削,将想要冲进来的怪鱼全部杀灭。
这洞中与原来颇为不同,比之前更加昏暗不明,且不知为何,隐隐有一股血腥之气,而魔气也较之前浓重许多。
裴行知一时还未适应其中黑暗,脚下又匆忙,差点在地上绊倒。灭了怪鱼又回转跟上的沈听雨立刻将他扶住,从乾坤袋中拿了颗夜明珠来,轻轻晃了晃,立刻便有莹白光芒照出来,照亮了二人所在脚下的大地。
一看之下,裴行知不由头皮一麻,若说方才外面石壁怪鱼还算是魔界盛景,那现在约莫是地府鬼蜮了。
刚才脚下踩到差点绊倒他的,原来并不是石头灌木,而是一半被撕裂的人的躯体。没有头和四肢,下面腔子里还拖着几条青灰色的轻微腐臭的肠子。远远望去,四周脚下几乎都是残肢断骨。这黑洞中不知有多大,但却仿佛一座巨大的屠宰场,只不过屠的是人而已。
沈听雨低头检视地上残尸,过了一会儿起身说道:“这些人死的时间都不一样,有的不超三天,有的已成白骨。”
裴行知拿衣袖擦了擦之前脸上溅到的血,叹息道:“看出来啦,这个味道……唉!不过小世界中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如果差不多时间被杀死的话,这人数那都可以灭了半座城池了。”
沈听雨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知。”
“知道你不知道,你又不是凶手……咦?沈仙师,你看这把剑,我瞧着有点眼熟啊。是不是你徒弟林寒峰的?”裴行知从一具残尸身上拔出一柄长剑,他虽然只看过几次,但林寒峰这把剑外形颇为别致,他倒是挺有印象的。
沈听雨自他手中接过看了看,点头称是。
“林寒峰的剑怎么会在这?按说你们这些剑修,不都是剑在人在……”裴行知说到这里突然变色,有些惊恐的看向沈听雨道,“他不会已经……已经死了吧?”
沈听雨又将那剑仔细端详了一番,摇摇头回说:“这剑上并无太多损伤痕迹,不像是经过苦战,也许是被偷袭……现下情况未明,还需查探之后才能做定论。”
“哎呀!那还等什么?快去查探吧,别真死了,那可就麻烦了。”裴行知急忙伸手去拉对方衣袖,他是真担心,这个世界的主角要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的任务可就彻底玩完。
沈听雨任由他拉着向前走,只是眸色深沉,眼底神色说不清道不明。
裴行知急匆匆走了两步,抬起手臂用衣袖抹了把脸,又忍不住自言自语道:“怎么这脸上沾的血总也擦不净?我靠,好像还越擦越多了。”
沈听雨拉住他,下巴抬了抬示意他抬头看,一张俊秀的脸被夜明珠的幽光映得惨白。
裴行知顺着抬头一看,险些吓得跌坐在地上,只见那洞顶延绵至黑暗处,密密麻麻挂着数不清的大铁钩子,大部分铁钩子上都挂着一具僵硬腐臭的尸身。也有的大约是烂透了掉在地上,钩子上只残余着破烂的布片。
这场景一时倒和裴行知之前幻境中所见重叠,让他顿时心惊不已。
“走吧。”沈听雨撑着他站稳了,才松开手自己走在前面。
夜明珠所照的范围有限,黑暗之中不时传来“呜呜”之声,其音如鬼哭般凄惨,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就吓得晕死过去。两人谨慎的走边走四下打量,好在行了一段时间,地上碎尸渐少,到一处颇为空旷的岔路口,裴行知站定了在两侧皆看了看,问:“沈仙师,你说我们走哪条路的好?”沈听雨照了照,抬眼问了一句:“万宗主觉得哪条更好?”
裴行知犹豫了一下,随手指了一边,询问:“要不这条?”
沈听雨一笑,迈步走向另一条,“就依你的。”
那你还走另一条?裴行知无奈追过去,有气无力喊了一嗓子:“哎!你等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