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风虽说是在内殿守着皇帝的,但却也时时刻刻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此时虽然宸妃对太后,完全的落于下风,但他却很清楚——
如果宸妃倒台,西陵丰不得上位的话,那么这皇位最终就只会落在西陵越手里,而那样一来,沈青桐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权衡利弊,他又回头看了眼里面正疼得自顾不暇的皇帝,便是一咬牙,大步走出来道:“奴才在!”
西陵越和沈青桐无动于衷。
太后的眉头却不由的微微皱了下。
宸妃心下稍安,凛然道:“你来告诉太后和诸位大人,皇上的这道圣旨是怎么下的?可是受我诱导?又或是被什么人蛊惑影响了吗?”
横竖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沐风干脆也豁出去了:“回禀娘娘,奴才当时就在当场,皇上只是说他最近生了这场病之后就总觉得力不从心,而江山社稷不能马虎大意,是当把储君之位定下来了,圣旨才刚写好,要加盖玉玺的时候——”
他说着,就悄悄侧目看了太后一眼,又继续:“太后就进来了!”
宸妃听了这番话,总算是彻底安心了。
她勾唇,得意的露出一个笑容,环视一眼众人道:“你们都听见了?”
太后的脸色越发的不怎么好了。
这时候却是个看热闹的裴影鸿轻笑了一声道:“越皇陛下都还健在呢,这件事诸位有必要在这里争得这么面红耳赤吗?不管这圣旨是谁写的,或是在何种情况下写的,回头等越皇陛下身体好些了,他自己不会处理吗?”
说着,就又有点儿嘲讽的瞄了瞄宸妃道:“宸妃娘娘,您这么偷换概念有意思?是把咱们在场的这些人都当傻子不成?就算越皇陛下要立安王殿下为储了,这和太后娘娘要追究你的弑君之罪有半点关系吗?一码归一码好么?不是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吗?难道你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大家先承认了安王殿下的储君身份,你就能仗着太子之母的这个身份把你犯下的弑君大罪给抹杀了吗?”
这个裴影鸿,平时看着不太靠谱,但是不得不承认,他那嘴皮子是相当利索的。
宸妃被他奚落了一番,哑口无言,最后就是勃然大怒的强辩道:“我们大越皇室的家务事,几时轮到你一个外人来插嘴掺合了?”
裴影鸿却也不生气,仍是没皮没脸笑嘻嘻的道:“旁观者清,小王也就随口这么一说,娘娘若是不爱听,就当没听见好了!”
可是宸妃自己愿意装聋作哑,其他人也不答应的。
宸妃心里突然就慌了。
那边太后咳嗽一声,清了清嗓音道:“你闹得也够了,皇上还在里头养病,由不得你这般张狂放肆!既然你自己不识好歹,那哀家也不能由着你的性子胡来!蒋嬷嬷,你送宸妃回她的寝宫去料理吧!”
“是!”蒋嬷嬷应诺。
宸妃一看这个架势,顿时就有点走投无路的感觉。
她仓促的后退一步,然后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的瞥见内殿的方向,便是一咬牙,转身冲了进去。
里面就几个太医在忙,她直接冲到床榻前,扑倒在床边去拉皇帝的手:“皇上救命!皇上,太后她听信谗言要处死臣妾,请皇上替臣妾做主!”
皇帝的心悸之症最受过不了的就是刺激,此时宸妃顺势闯进来大喊大叫,已然是居心叵测——
她手里抓着那道圣旨,就算还没盖玉玺,那也是个凭证,总比两手空空的西陵越来得有优势,如果皇帝在这个当口上受不了刺激驾崩了,这道圣旨就可以当成遗诏了。
太后等人随后跟着冲进来。
皇帝那里太医都被宸妃冲散开来,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皇帝按着胸口,脸上表情已经痛苦到扭曲。
“宸妃!”太后一见这个状况,顿时大怒,指着宸妃道:“还不把她拖走?”
蒋嬷嬷冲上前去,宸妃却还死拉着皇帝的手不松,皇帝正在垂死的病中,险些就跟着被她拽到了地上,半趴在床沿上起不来。
“太医!太医!”太后隔着老远,也是惊慌失措的大叫。
宸妃这时候还在挣扎大喊:“皇上,臣妾跟了您这么多年,我为了你把什么该做的不该做都做了,您不能不管我……”
太后这会儿是真急了,一个晦暗的眼波横过去。
蒋嬷嬷立刻掐住宸妃的下颚一掰。
“呜——”宸妃只惨呼了半声,然后就咿咿呀呀的张着嘴巴嚎,却没人听见她嚎的什么,很快被蒋嬷嬷给拎了出去。
太后跟着退出来,一下子坐在椅子上,也是按着胸口喘粗气,一边怒不可遏的道:“这个居心恶毒的毒妇,是存了心的要闹死皇帝,哀家断难相容!蒋嬷嬷,给哀家绞死她,以儆效尤!”
蒋嬷嬷一个眼神飘过去,旁边马上有宫女捡起地上的白绫给她送过来。
蒋嬷嬷的动作却是很利落的,尽管宸妃还在不住的挣扎,她一个人就把白绫绕过了对方的脖子,再往她后膝窝里一顶,宸妃就跪在了地上。
“太后——”陆嘉儿纵然不敢蹚浑水,这时候哪怕为了做做样子也得开口求情。
她刚开了口,外面就见一个人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却正是西陵丰。
西陵丰进门一见这个状况,顿时就觉得脑中轰然一声。
“住手!”他厉喝一声,上前去拉了蒋嬷嬷的手一把,但是到底是守着分寸的,不敢在太后面前动强,紧跟着就一撩袍角跪下去道:“皇祖母开恩,孙儿虽不知母妃做错了什么,但是如今父皇还在病中,请皇祖母网开一面。”
太后面无表情的看过来。
却是西陵钰幸灾乐祸道:“宸妃意图谋害父皇,弑君大罪,安王觉得可以法外开恩?”
大致的经过,康嬷嬷去安王府求救的时候都已经说过了。
西陵丰到底是不能对自己的母妃见死不救,给太后磕了头道:“如若母妃真的有罪,孙儿不敢强行维护,但皇祖母如若是因为胭脂里掺毒一事,那件事也的确还有疑点,还请皇祖母再给个机会,胭脂水粉都是内务府送来的,应该能查得到确切的人证……”
他的言辞恳切,态度却十分恭敬。
西陵钰还要说话,外面就又有一个宫女埋头走进来道:“回太后,正阳宫外有宫人呈上证词一份,说是知道天大的隐情,事关皇嗣,一定要请太后过目,奴婢不敢擅自做主,请太后定夺!”
说完,双膝跪地,双手高举过头,将折叠成长方形的薄薄的一页纸呈上。
陆嘉儿一看这张纸,顿时就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她心里咯噔一下,不顾场合的几乎就要伸手去抢夺——
那宫女也跪在门口,离她最近。
她一咬牙,才要扑过去,却迎着西陵越冰冷如刀的一道眼神斜睨过来,顿时就觉得血管里的血液都被冻住了,动作略一迟疑,太后身边已经另有大宫女将那张纸取走,递给了太后。
太后起初也没太在意,宫女展开了,她随意看过去一眼,随后就脸色越来越阴沉,直至最后蓦然一拍桌子,将那一纸供状往西陵丰面前一甩:“你自己看!方才你说这贱人弑君一事没有真凭实据,这一桩呢?白纸黑字的都送到哀家跟前来了,你还要一味地愚孝维护于她吗?”
西陵丰狐疑的将那张纸捡起来飞快的扫了一遍,看过之后也是蓦然心惊。
他当然是本能的还想解释,可是上面有陆嘉儿的画押甚至手指印都在。
他骤然扭头去看了陆嘉儿一眼,陆嘉儿已经哭了,叩头下去:“是贵妃娘娘逼我……我不画押,她就要杀了我!”
看到这里,沈青桐也不得不佩服常贵妃这步步挖坑的后手。
她勾了勾唇:“听说常氏伏法之时候你也在场,既然有这一出,你若是问心无愧的话,但是为什么不说出来让陛下替你做主,顺带着把这虚假之词抹掉呢?”
为什么没说?还不是做贼心虚。
陆嘉儿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而此时的西陵丰,当真是感觉到了被拖后腿直接拖沟里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