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而厚重,一队人匆匆而行,步伐稳健不乱,于夜色中很快逼近大牢。
这天是除夕夜,再加上是大理寺的大牢,常年来还没有谁是活得不耐烦的,跑到这里来劫狱,所以赶上年关,这一天的守卫就空前薄弱。
两个老兵站在厚重的牢门之外,有些精神不济的偶尔打个呵欠。
“是什么人?”过来的那一队人,并没有刻意隐藏行踪,很快入目,两个老兵怒喝,严阵以待。
来人快速逼近,为首的一人从腰间抖出一方金光闪闪的腰牌,趾高气昂道:“传宫里的口谕,要提审今晚送过来的犯人!”
来人都穿着宫里禁卫军的服饰,两个老兵并没有多想。
有一个揉揉眼睛走上前去,盯着那令牌仔细的看了看。
但是初入宫门的令牌,他哪能辨认细节真伪,只看那令牌做工细致,像是宫里出来的物件,就没有多想,转身去拉开了牢门上面的小门,朝着里面喊:“来人,开门!”
说完,又回头问来人:“那人才刚送过来还不到两个时辰,这怎么就又要提审了?”
来人道:“宫里的命令,我等只管奉命行事!”语气强硬威严,却是生生的让这老兵在不敢多问。
那牢里倒是还有五六个狱卒执勤看守,大都是没有家室拖累的光棍汉,这会儿弄了些下酒菜,在里面划拳拼酒,浓重的酒气和粗鄙的调笑声从门上窄小的空洞里宣泄而出,倒是和这夜色的凄清厚重显得格格不入。
“快开门,宫里来人要提审犯人!”老兵愤愤不平的砰砰砰的拍着门板。
又过了一会儿,才有个喝得眼睛都红了的四十多岁的狱卒从里面打开了铁门:“这大过年的,提审什么犯人?”
也是听说从宫里来的,他就没多问的直接开了门。
“晚上送过来的,昭王的那个侍卫人在哪里?陛下有令,要带他入宫问话!”来人道。
这一群人都不苟言笑,其实很盛。
几个狱卒在声势上就被完全的压下去了。
里面喝酒划拳的几个赶紧都站起来,把桌子上乱七八糟的酒菜挡在身后。
“在里边!”前面的那个狱卒谄媚发陪了笑脸,引人往里走。
几个禁军侍卫看了一眼,却并没有过问,一行人跟着往黑暗逼仄的过道里走去。
走了没几步,就听里面有人道:“这里太暗了,拿两盏油灯来!”
“快快!”引路的狱卒赶紧喊。
外面的人不敢怠慢,赶紧又去了两个人,把桌上的两盏油灯都捧了过去。
老兵扔了个火折子过来,剩下的两个人又点了一盏灯,这时候去不敢再放肆了,赶紧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人也变得谨慎规矩了起来。
老兵顺手抓了一把花生米,一边吃一边又走了出去,合上门继续站岗。
两个人正分吃花生米呢,就见远处又有两个人快步而来。
这一次,过来的是两个小个子。
走在前面的人,穿着很宽的的神色斗篷,从头到脚都包裹的严实,身边跟着的一个看着就很不安,一直不住的往旁边探头探脑的张望。
而这时候,躲在暗处的却还有另外一拨人——
太子西陵钰派出来监视这里动静的眼线。
四个人,分成两组,守在远近两处地方。
本来第一批人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起了疑心,但是因为至今没有事情发生,所以就选择了按兵不动,但是这时候,又有人过来,他们便有些按耐不住了。
“今晚这事情看着很不对劲啊!”其中一个人道:“咱们殿下说过,云鹏是要等年后过堂审讯了之后才能正式定罪的,到时候人被提上了大堂,就什么都一目了然了,按理说,依照着昭王的为人,他即使再怎么样的救人心切,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做手脚的,这样的顶风作案,事后必定暴露无遗。”
西陵越必定舍不得云鹏,会想办法救人是一定的,但是,西陵钰却十分确定,他绝对不会这么沉不住气,否则的话,之前在宫里他就会当着皇帝的面开腔了。
所以,现在就算是他想要李代桃僵的把云鹏换出去,那也肯定要等到大理寺过堂之后,赶在行刑之前动手的。
这个时候就来救人,实在是说不通。
“这边过来的,是两个女人吧?要不要先传信给殿下,招呼一声,万一出了什么事,咱们可是担待不起的!”另一个也道。
他们埋伏在这里,就是为了等西陵越动手,然后当场抓一个现行的。
可是现在的这个情况,的确是超出预期太多了。
两个人正在暗中嘀咕着商量,两个小个子已经到了牢门之前。
“你们……”因为身量和装扮的原因,两个老兵自然一眼就认出来这个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牢房这地方,晦气的很,又常年有人看守,一般人绝对不会轻易接近的。
很明显,来人就是临川公主了。
她改了装束,是跟着半夜出宫的客人一起混出来的,然后就带着贴身的宫女直接来了这里。
小宫女胆子小,这时候都战战兢兢的,一副要做亏心事的样子。
临川公主虽然也是新手,但是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做这某件事了,她就也不犹豫,强提着胆子,摆出临危不乱的架势,也是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令牌,挺直了脊背道:“我们是御前女官,奉陛下口谕,过来提云鹏进宫面圣,去把人带出来吧!”
那老兵是没见过真正的女官的,一开始就没怀疑她们的身份,本来心里正稀奇呢,可是听到她的后半句话就彻底的懵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站着半天没动。
临川公主心里紧张,还是大着胆子,板着脸喝问:“叫你们把人提出来,没听见吗?耽误了陛下的事情,你们有几个脑袋?”
两个老兵却是一脸的为难,迟疑着回头看了看牢门:“这……这……可是就刚刚,已经有人带着陛下的口谕进去提人了!”
“公主,难道是昭王——”小宫女一把将临川公主拽后一步,咬耳朵。
她是真觉得自家公主疯了,假传圣旨,这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当然,皇帝不能抄自己的家,但是这件是绝对不可能瞒天过海,事后临川公主必死无疑的。
小宫女想想简直就浑身都在发抖。
临川公主听了老兵的话,心里原是升起一丝侥幸的,以为是西陵越,但转念一想,马上又是心里一惊。
“快开门!”她推开宫女的手,立刻冲上前去。
连着两拨人都说是传了皇帝的口谕,再傻的人也知道,其中至少有一方是在说谎的。
云鹏是皇帝亲自下令关押进来的,如果有什么闪失……
两个老兵也是吓得汗毛倒竖,忙不迭又叫开了门。
“又什么事啊?”里面的两个狱卒被折腾的不耐烦了。
临川公主直接冲进去,满面怒容的斥道:“有人假传圣旨要劫走人犯,你们还不快去阻止?万一真叫人犯有个什么闪失,你们一个也活不了!”
两个狱卒当场就被她唬了一跳。
其中一个嘟囔道:“胡说什么?他们明明带着宫里的令牌!”
临川公主也急了。
她虽然小孩子脾气,但是到底头脑也不算笨,想想就知道西陵越就算要劫人也不会选这么个时机,还是这样堂而皇之的来。
有人要害云鹏!
这个念头从脑子里一过,她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脑袋里涌,一跺脚,气急败坏的道:“本宫是临川公主,我不管前面进去的是什么人,总之你们马上进去给本宫把人拦下,所有的后果,自有本宫毅力承担!”
到底是皇家公主,真要发起威来,气势还是有的。
如果遗失人犯,那他们真的就要吃不了兜着走,因为利益关乎己身,几个人也是当场就被唬住了。
“还等什么?跟本宫进去抢人!”临川公主心急如焚,推开一个狱卒,孤身一人就往里边闯。
“走!”几个狱卒如梦初醒,转身去追,不想才走了两步,就听到里面曲折狭窄的暗道里传出来的惨叫回音:“啊——”
连着两声,在阴暗的空气里回荡。
临川公主只觉得脑子里空白了一瞬,然后,她强迫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提了裙子就往里跑:“快走!”
狱卒们也意识到里面的情况不对,跟着也往里冲。
这牢房里面的布局,刻意的曲折,有些复杂。
后面一个狱卒追上来,抢在前面:“卑职来带路!”
一群人急匆匆的往里跑,临川公主带来的那个小宫女胆子小,落在后面,听到里面的惨叫声,整个人都吓傻了,一直等到临川公主等人都跑进去了才如梦初醒,然后一咬牙就转身冲出了牢门。
这里出事了,她得去搬救兵!
她踉跄着往回跑,可是没跑两步就慌乱中被自己的裙摆绊倒了,再挣扎着要爬起来,却冷不防看到一双男人穿的黑色靴子鬼魅般出现在了眼前。
她惊恐的想要抬眼去看来人是谁,紧跟着已经惨叫一声,被人一剑从背后贯穿。
在这个地方就这样有恃无恐的杀人——
“好像真的有问题!”躲在暗处的太子的眼线也马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对,这些人可能不是来劫狱的的,他们是来灭口的!”
这个时机,皇帝绝对不会相信西陵越会叫人来劫狱。
所以,这件事算下来,怎么都牵扯不到西陵越的身上。
但是如果换个思路来考虑的话,毕竟云鹏是西陵越的人,他被人劫狱救走,西陵越是首当其冲要被怀疑对上,如果事情不是他做的,而是有人刻意栽赃陷害,那么这个背后下黑手的人又会是谁?
太子西陵钰!
所以,今天这些人的真正目标并不在于昭王西陵越,而是把矛头对准了太子西陵钰的!
那几个人再部能坐视不理。
“快,去阻止他们!”为首的一人一招呼,当先已经从暗处出来,先朝着大牢的方向冲了过去。
那个杀了宫女的黑衣人见状,扭头就冲进了牢里,应该是去给同伴报信了。
方才临川公主一行人进去的匆忙,牢门还没来得及关。
一群人相继追进去。
彼时那大牢的最里面,临川公主带人赶到,刚好堵住了前面的那一队人。
三个狱卒都被砍翻在地,血水流了一地。
四个人围着云鹏,已经是将云鹏逼退到了死角里。
听到身后匆忙而来的动静,众人不由的警觉,循声望去。
临川公主带人冲进来,一个没有防备,就显示险些被横死在地上的尸体绊倒。
这时候,她却也顾不上害怕了,抬头,第一眼就看到了里面角落里表情肃然的云鹏。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一时间又好像是没太有办法开口,最后目光扫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便是目色一厉,盯着那几个假侍卫质问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闯到大理寺的大牢里来行凶杀人!”
“老林!”后面跟过来的狱卒弯身抱住同伴的尸体,沾了满手的血,也是瞬间就泄了气,“假传圣旨,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说话间,他看到了站在黑暗中的云鹏,脑中顿时灵光一闪,喝问道:“你们是昭王府的人?”
来人是随机应变的,一开始的确是有嫁祸西陵越的打算的,但是明显的,现在的这个局面,对这样的布局并不十分有利。
他们也不言语,只是稳了稳手中染血的钢刀。
临川公主急道:“你们不是我三哥的人!私闯大牢杀人越货,这是死罪,你们现在马上走,本宫可以当做没见过你们,一切既往不咎!”
她是单纯没有别的心思的,因为看出来这些人来者不善,所以只求保云鹏一命。
为首的一人目光审视的打量她:“你是谁?”
“这是临川公主殿下!”跟着过来的老兵急道,试图用皇家公主的身份震慑对方。
皇室公主,天之骄女,谁敢损她一分一毫,那就活该碎尸万段的。
在这世上,绝对不会有这样不要命,乃至于将自己一家生死都置之不理的人。
临川公主也是坚信这一点,所以这一刻她也是勇气十足的,严词道:“本宫不想与你们为难,你们马上走!”
岂料话音未落,那人眼中已经暴出狠辣的凶光。
他握着刀柄的手用力一紧。
云鹏的目光一沉,身形突然如闪电般暴起,一掌推开离他最近的假侍卫,身形如豹子扑食一般朝着这边扑了过来。
第一个人被他一掌打飞,撞在墙上,震得肝胆俱裂。
为首那人当即挥刀相向,“杀了他!”
三个人,全力以赴的挥刀直砍云鹏。
云鹏赤手空拳不敢硬拼,半空中身形一侧,翻身落地。
三个人齐心合力,冲上去。
没想到云鹏却居然连一招都没有接,直接狼狈的矮身在地上滚了一滚。
几个人都知道他是条硬汉子,哪里想到他会这样不战而逃,一时间倒是措手不及。
云鹏避过了他们,再翻身而起的时候人已经如同射你把那个天降一般站在了目瞪口呆的临川公主面前。
“你——”临川公主愣着反应不及。
云鹏却是一把拽了她的手,同时足见一挑,捡了地上的一把长刀在手,拉着她就跑:“走!”
此时,刚好迎面那个黑衣人被东宫的人追赶到此。
双方狭路相逢。
这过道狭窄,刚好临川公主半个身子都是被云鹏挡在身后的。
云鹏二话不说,挥刀就砍。
迎面冷风扑面,那人出于本能的反应就是闪身避让。
云鹏眼底寒意一闪,从他面前抢路过去的同时便是一挥刀。
那人防备不及,居然生生的被他卸掉了半个膀子。
“啊——”他闷哼一声,血泉喷溅,血水喷了临川公主一脸。
十数年养尊处优的少女,自是吓傻了。
而这一刻的临川,却是一声不吭,一个木偶娃娃一样的被云鹏拽着只是往前跑。
迎面东宫的那死命暗卫也追了进来,却被血腥味刺激了一下。
云鹏也不看来人是谁,挥刀乱砍。
但凡是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几人下意识的略一闪躲,却已经被趁机带着临川公主冲了出去。
后面牢房里的人,胡乱的将几个狱卒和老兵全部放到就往外追。
东宫的人大骇,挡在去路上质问:“你们是什么人?”
显然,这些人不可能是西陵越派来的。
来人也顿住了脚步,反问道:“你们的东宫的人?”
那些暗卫自然不会当面承认,只是一时的沉默,这些人却也根本就没打算等他们的回答便认定了这样的试试。
为首的一人一挥手:“来得正好,杀了他们!”
虽然双方都是训练有素,但到底也是那些假侍卫准备的更为充分一些,一场激战过后,狭窄逼仄的牢房里都是浓重的血腥味。
五名假侍卫,三个挂了彩,只是除了被云鹏剁了手臂的那个,其他人伤势都不算很重。
几个人在死人身上胡乱的抹了抹刀锋上的血迹。
“现在怎么办?”有人问。
为首那人回头看了眼横在地上的狱卒和老兵的尸体,手下的人马上会意道:“留了活口了!”
这时候,断臂那人也简单的包扎了伤口,顶着满头大汗走过来道:“外面有个跟着那小公主来的宫女,我杀了!”
为首那人道:“她们过来,必定要有马车代步,去找一找,车上应该有衣物和信物!”
大家都是有备而来,对一切的变数和突发状况的应对办法都准备得很充分。
擦干了刀锋上的血迹,又简单又快速的掩饰了一遍现场,几个人就快速的离开了,不多时候就把被换上了临川公主衣物的宫女的尸体也给搬了进来。
除夕夜,新年更替之际,黎明时分,大理寺的大牢之内突然遭遇了一场惨绝人寰的血腥杀戮,随后一场大火,烧亮了新年的第一天佛晓。
大理寺卿半夜被从被窝里挖出来,张罗了两个多时辰才勉强把火扑灭,可是逼仄的大牢里,到处都被烘烤的寸步难行,又很是费了些时候清理出来。
里面关押的犯人死伤大半,除了当夜职夜看守的狱卒之外,还额外发现了几具无名尸体,只是都被烧成了焦炭,容貌身份无从辨认,却又在废墟里找到两块宫里出来的令牌。
一块是仿造的,而另一块,实则是临川公主的腰牌。
消息传回宫里,因为临川公主失踪而彻夜未眠的庄嫔当场昏厥。
消息一出,朝野震惊,后宫混乱,而最离奇——
大火中侥幸存活下来的一个老兵和一个狱卒却异口同声的指证,夜闯大牢,并且企图杀人越货的真凶乃是当朝太子。
一时之间,本来还在东宫得意洋洋等着抓西陵越小辫子的太子西陵钰被推上了风尖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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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要和好基友面基吃好吃的去,比较高兴,所以我今天也勤奋了,咩咩咩,快夸我,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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