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在接连腾起的烟柱中,一个个身影从战壕里跳出来的时候,那些阿扎普步兵们无不是愣了愣。
原本他们甚至以为对方会像胆小鬼一样躲避炮击,可那曾想到他们居然如此不顾死活的杀了过来。
“杀!”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吼声,刺刀就没入了那些阿扎普炮灰的胸膛,不过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就倒了数百人,如此利索且凶狠的反冲锋,只吓得那些冲在最前方的阿扎普步兵们无不是心惊胆战……
举起寒光闪闪的刺刀,没有丝毫的犹豫,一个利索的突步刺,就刺进了土耳其人的胸膛。他身边的战士们,也像是下山猛虎似的不顾一切的冲杀着。
炮弹在撕杀的人群中炸响,刺刀在眼前闪着寒光,暴喝声从人们的嗓间迸发,手榴弹在脚下爆裂,硝烟与烈火、鲜血与牺牲,人们在那里的拼尽全力撕杀着,他们的叫喊声,呐喊声在空中汇成了一团,最终都汇成了意志与意志的角斗。
战斗在硝烟中激烈的展开,刺刀与刺刀空中撞击着刺杀,刀与刀相撞时发出“吭吭嚓嚓”的响声,不时落下的开花弹在人群中迸出密集的轰响,不时有人被炸飞上天,敌我撕杀时的呐喊声、喊杀声在硝烟中沸腾着、震抖着。
坚守防线的战士们就这样冒着土耳其人的炮火,像巍峨的泰山似的阻挡着敌人有如潮水一般的进攻。
透过硝烟,可以清楚的看到土耳其人像是潮水一样,一浪高过一浪的朝着明军的阵地袭来,对于身处后方的陈森来说,尽管并不是亲身置于战场,但是也能清楚的感受到那里的一切。
“现在前线的怎么样?”
“土耳其人至少有上万人在进攻我们的阵地,前线一直的要求增援,总镇要赶快派部队上去啊!”
“防线丢掉了吗?”
“没有!战士们正在反冲锋,在防线门口拼刺刀!再不加强力量,就靠不住了!”
盯着不时炸起的烟柱,那里打得确是激烈,枪声短促密集,榴弹接连不断地爆起一团团烟柱。
是时候了……
“把预备队调上去!”
在下达这个命令的瞬间,陈森的眼皮跳了跳,然后他放下了望远境,只是默默的把目光投向战场,但是偶尔的他还是会把目光投向另一个方向。
……
隆隆的炮声不断的从数十里外的北方传来,尽管那边战事正是激烈,可是在这里,除了偶尔有猎兵彼此射杀之外,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很平静。
但是在平静的背后,却是暗潮涌动!
在土耳其人的战线上,他们同样挖掘了一道战壕。
与另一边的阿扎普炮灰不同的是,在这条战壕内的士兵却是奥斯曼帝国的精锐苏丹近卫军,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耶尼切里军团”,在过去的两百多年里,这支规模不大的近卫军,曾一次又一次帮助奥斯曼苏丹赢得战场。与阿扎普炮灰不同,他们才是奥斯曼帝国庞大军事体系的核心。
相比于那些成员复杂的阿扎普炮灰,苏丹近卫军的来源则非常单纯他们都是奴隶,苏丹的奴隶。他们是作为“血贡”从被征服的巴尔干斯拉夫人、亚美尼亚、保加利亚人、阿尔巴尼亚人以及波斯尼亚人家庭中,选出一些最强健的男童,使其改信***教与学土耳其语,自幼接受军事训练,这也是他们战斗力强大的根本原因。
此时,这些苏丹亲兵们已经整装待发了。这些头戴白色高帽的苏丹亲兵,可不仅仅是普通的士兵,他们都是有文化的战士!在奥尔汗建立这支近卫军时,意图就非常明显,他不仅让那些亲军学徒学习杀人之技,而且还让他们学习文化知识,毕竟,他们的身份并不是炮灰,而是苏丹的奴隶,不识字、没有文化,怎么能担任苏丹的官员,为苏丹镇守地方?他们是奴隶不假,但却是苏丹的奴隶,他们要是有才能,就会被提升至总督,甚至大维齐尔。这些新军是奴隶,也是军队的中坚。战斗力出众又有文化,正是这样的综合让他们成为让欧洲基督徒恐惧了三百多年的精锐军团。
不过这支高素质的精兵,随着招募标准的不断放松,战斗力已经大不如前原本从基督徒家庭中以“血贡”招募童军进行严格训练,他们是不许结婚的,但到了苏莱曼一世时期,有所放宽,近卫军们开始结婚生子。到了塞利姆二世时代,就出现了军籍世裔,职位传子的现象,尽管帝国仍然在巴尔干、亚美尼亚等地推行“血贡”,但是许多“血贡”少年往往因为没有军职,最终只是沦为奴隶。
甚至于现在这支军团已经变成了伊斯坦布尔的市民军团了大部分成员都居住在伊斯坦布尔,毕竟,他们中的不少人都是早年从苏丹近卫军中退役的官兵的后代。
实际上,现在苏丹近卫的战士家眷,在伊斯坦布尔人口中早就占有了一定的比例,甚至达到两三成之多了!
也正因如此,他们比任何人都渴望重新夺回伊斯坦布尔,不是因为他们是苏丹的奴隶,也不是因为军功可以让他们飞黄腾达,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伊斯坦布尔是他们的家。
所以他们清楚的知道今日为谁而战!
不是为了苏丹,而是为了他们自己!
为了夺回他们的家园,夺回他们的亲人他们的命运似乎已经注定了,将会被卖为奴隶,毕竟,多年来,这也是奥斯曼人征服一个地方后的传统,当地的市民要么被杀死,要么被卖为奴隶,当然,被征服的城市还可以选择赎买,用巨额的金钱赎买自由。
在这样的渴望之中,几十位带队冲击的苏丹近卫军的军官,都走到了队伍前列,他们拔出了精美的弯刀,向前一指,然后就高呼起来:
“真主至大!”
“真主至大!”
有如惊涛骇浪的呐喊声随即响彻了整个战场!
在这阵喊声之中,早就等得不耐烦的苏丹近卫军的步兵,立即以营为单位,组成了数十余个横队,排列在距离明军阵地不到一里外的空地上。
几乎是在他们列队的同明,土耳其人开始炮击了,猛烈的炮火瞬间就笼罩了明军阵地,天地间的静寂随着剧烈的爆炸被打破了。
突如其来的炮击,尽管没给明军带来太多的伤亡,可也让钱磊立即意识到了危险。
“土耳其人肯定是要进攻了!”
他立即下令道。
“把这边的情况禀报总镇,另外告诉总镇,我这边能撑得住!走,和我一起到前方督战!”
说罢,他就领着数名参军径直沿着战壕向前方走去,对于这一刻,他可是早就期待已久了!
在钱磊向前沿赶去时,另一边的土耳其人也行动了,上万名苏丹近卫军的步兵开始轰隆隆的向前涌动。
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知道,最猛烈的碰撞,即将于此处开始,尽管土耳其人的炮击非常猛烈,但是在炮火中明军的观察哨位上,哨兵依然警惕十足的盯着那些土耳其人,他们现在基本上已经清楚了这些土耳其佬的打法炮击,然后趁着炮击的空强攻防线。
随着鼓点迈着步伐向前的奥布尔的神情显得颇为平静,即便是面对枪林弹雨,他也不会觉得有任何紧张,来自阿尔巴尼亚山区的他是作为“血贡”离开了母亲,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他一直在安利托利亚土耳其人的农庄里一边训练,一边干着农活,和基督徒奴隶没有什么分别,唯一的分别就是他有武器,而且可以杀死那些基督徒奴隶。
等待多年后,直到三年前,他以补充兵的身份进入苏丹近卫军,为了补充近卫军在干尼亚的损失。其实,现在的近卫军中,有超过两万人都是为了收复耶路撒冷征召的那些奴隶,在过去的几十年里,绝大多数以“血贡”征召的少年儿童,都是作为奴隶生活着,只有当近卫军有了损失之后,他们中的幸运儿才机会补充进军队。
也正因如此,在近卫军里,不知多少人私下里都感激着中国人的入侵,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占领了耶路撒冷,也许他们终其一生也没有机会加入近卫军,然后在军中荣立战功,然后成为军官,最后成为地方官员,甚至一省的帕夏……总之,只要加入军队,他们的命运才有可能改变!
只要击败中国人,他们就能够获得苏丹的嘉奖!
在近卫军中,那些年青人的近卫军战士们,无不是和奥布尔一样,怀揣着这样的念头,他们的目光狂热,试图通过这场战争改变自己的命运。
盯着中国人阵地上不断腾起的一个个烟柱,奥布尔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甚至特意摸了一下铁丝剪,只要冲上去,剪开中国人的铁丝网,然后……他们就能冲进中国人的战壕,然后就能击败他们!
再然后呢?
他们就会得到苏丹的嘉奖,荣立战功的他,甚至有可能晋升为军官……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如此的让人憧憬。
就这样,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随着鼓点前进着,空气中,从远方传来的爆炸声和鼓声以及这些苏丹近卫军们的脚步声响起了一片,军官们时而大声喝吼着以维持横队的队形和秩序。
而与此同时,中国人的炮击也开始了,相比于土耳其人,中国人的炮击似乎并不够猛烈,似乎他们的大炮都去支援北方的战线了,不过尽管如此,那些凌空炸开的榴霰弹还是在土耳其人阵线中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有如雨点般的铅丸从天而降的瞬间就在横队中溅起了一团团血花,鲜血飞溅中,成片的苏丹近卫军倒下了。
不过,对于这些勇敢的近卫军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完全没有理会从天而降的霰弹,一个人倒下了后排的补位上了前排,一排人倒下了后排变成了前排,在排枪队枪毙的时代,任何一场战斗的胜利,都是意志的角逐,都需要有排枪队挨枪毙的勇气的,才能赢得战争的胜利。
而苏丹近卫军从来不曾匮乏过这样的勇气。密集的榴霰弹没能阻挡他们的脚步,甚至就连同霰弹也没能阻止他们,就这样,他们越来越近了……
甚至他们都看到明军的铁丝网,其实也就是几道不起眼的铁丝网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魔鬼?
等到我们冲进你们的战壕时,中国人才知道什么是魔鬼!
对于阿扎普炮灰们的形容,无论是奥布尔还是其它的近卫军士兵,都是嗤之以鼻的,他们根本就没有当成回事。
铁丝网,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甚至都无法抵挡炮击他们亲眼看到炮弹剧烈的爆炸把木桩炸飞上天,似乎铁丝网也被破坏了。
快了,快了,就快攻进中国人的防线了!
“真主至大!”
奥布尔随着其它人一同大声吼喊着,对于他来说,所谓的基督早就已经淡去了,他现在甚至比最虔诚的土耳其人还要虔诚。
在土耳其人又一次发出呐喊,又一次向先知祈祷,保佑他们赢得胜利的时候,明军的阵地仍然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从天而降的炮弹和剧烈的爆炸让他们根本就抬不起头来,只能尽可能的蜷伏着身体以躲避四处飞散的破片和剧烈的爆炸。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至少对于那些置身于防炮工事的战士来说,他们倒不用担心从天而降的炮弹,他们趴在战壕的边缘透过滚滚硝烟,盯视着越来越近的敌人,尽管呛人的烟雾从四面八方涌来,可是他们依然全神贯注的盯着战场,不过他们并没有盲目的射击,而是在掩体里等待着命令,等待着军官们的命令。
“再等一等!”
站在观察窗边的军官轻声说道,他的目光同样也是狂热的,毕竟这是他们期待已久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