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纷纷扬扬的下着,这一下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冰天雪地的天气,很少有人回来,空荡荡的街上,只有少数几个行人,不过有轨大马车仍然路上行驶着,这种两驾有轨大马车,是几年前一个铁路工程师的发明。这种将铁轨嵌入路面,靠马匹牵引的有轨马车,可以搭载双倍于普通马车的乘客和货物。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人们更倾向于把火车带到城市,只是火车的烟雾太大,不适合在街道上行驶,于是发明者就退居其次,以马匹牵引马车。从乾圣十五年起,在大明不少城市里都出现了有轨马车线路。
开封城先后开辟了六条线路,这些线路的开通方便了百姓,至少让他们在这样的寒冬腊月里不需要忍受风寒之苦。
因为下雪,车上人并不多,下雪天没什么特别需要办的事情人们还是很乐意待在屋子里不出来,毕竟,屋子里更暖和。
不过对于苏云来说,他并没有什么选择,感受着有轨马车轻微的晃动,他一直在盘算着主编的想法。
会不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半个小时后,下了马车的苏云撑着伞站在一座围墙围起来的深宅大院,大院外面两名穿着羊皮大衣哨兵端着步枪神情严肃地站立在木制的岗亭里,这里就是河南都司衙门所在。
下雪天里面的军人没出来,外面马路上也极少有人从都司衙门经过,只有岗亭里的哨兵神情肃穆的站在那里,尽管他们穿着厚实的羊皮大衣,头戴羊皮帽,可指不定心早飞到宿舍里面了。不象四面透风的岗亭,宿舍里门窗都是关好的,而且还有暖炉,相比外面的冰天雪地,宿舍里头暖气逼人。
不过,即便是如此哨兵们,仍然凭着责任心一丝不动的站在岗亭里。
在看到有人朝着都司衙门走过来时,哨兵立即伸手喝道。
“站住!这里是军事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将伞稍举高了一些,苏云笑道:
“这位长官,我是开封日报的记者苏云,今天是来都司衙门拜访都指挥使的。这是我的证明,不知你能否通传一下?”
很快,苏云就进了都司衙门,他今天来这里是为了得到采访的许可,新兵需要在“都司大营”进行考核,外人想要进入基地,需要经过都司的批准。
几天后,苏云终于来到说传说中的河南都司大营,之所以说是“传说”,因为作为军户子弟的他,从小说对这里心驰神往,甚至少年时,还暗自“诅咒”过大哥,希望他能够无法通过考核,军户子弟继承军籍,并不是说是个男丁就可以继承,从十四岁起就要进行考核,每年一次,连续三年,如果两次无法通过考核,就要成次子。如果接连三次更换,都无法通过考核,待本家在乡军人退役后,非但取消军田免赋的特权,而且军田也要收回六成。
总之一句话,军户子弟永远不能躺平,无论是长子也罢,次子也好,都要为新兵考核进行训练,从小就要进行体能等各个方面的训练,以保证自身不会被淘汰。而“都司大营”则是军户子弟的“龙门”。
几乎是在进入“都司大营”的瞬间,苏云的就感受到迎面而来气息,训练场上足足有数千人在冰天雪地中进行训练。
靠近训练场的时候,苏云就听到那边训练官的训斥声。
“刚才是不是你们俩个人在说话!!”
“是的!长官!”
那两个人老实回答道。
“很好!……绕着操场跑十圈!……预备……跑!……跑起来,跑起来,就是一个娘们也比你们跑得快,跑起来……步子大一点!”
训练官跟着两个新人一边跑,一边骂,直到他们飞快的跑了起来之后,他才回到队前对着其他的新人喊着:
“你们记住!这里是军队!是军队!你们既然到了军队,那就要懂得遵守军队的规矩!在军队之中只有一个规则,就是服从纪律,听长官的命令!长官怎么说,你们就要怎么做,你们在军队中只需学会说一句话“是,长官”,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废话……”
眼前的这一切,都曾是苏云所向往的,他曾渴望着自己有朝一日进入“都司大营”接受考验,他相信自己能够通过考验。
“苏记者,这只是初级训练,真正的训练还要等下个月,官军的训练是非常严格的,从报名处的初试到后期体能和作战训练,所有的应征者中能留下来最多只有八成,淘汰率是定好的两成!少于两成,都司衙门那边,就没有办法向兵部交待。”
跟在苏云的身边,程伯涛笑道。
“兵部那边对训练的盯得紧,是因为他们得向都督府交待,都督府那边接收的时候,也会盯着兵部,其实吧,你说这些人吧,接出来,个个都能过考核,可问题是,淘汰率在那摆着……”
“我知道,”
苏云点头说道,
“就是军户子弟进大营,每年也要淘汰一成,否则,要不然兵部就会以“考校不严”申斥都司。”
乾圣朝的军事体系中,中枢有五军都督府,有兵部,地方有镇军,有都司卫所,五军都督府与常备镇军是直接作战,而兵部负责动员训练,都司卫所完成新兵训练后,统一由兵部考校,然后移交都督府,都督府会进行再次考校,以保证新兵素质合格。如此繁琐的征召过程,其实是一个互相监督的过程,是为了保证军户子弟的战斗力,让这个特权群体不会像八旗子弟那样,变成一群既不能上马,也不能打仗的废物。
所以,对于军户子弟来说,“都司大营”就是人生的龙门,是要拼了命才能跳过去的龙门,因为无论如何优秀,都会依排排名将末位10%的人淘汰。
当然,苏云并不知道,这个“末位淘汰”是皇帝深思熟虑后引入,其实就是要通过竞争淘汰来发挥人的极限能力,就是要用这种竞争来保证军户子弟,不会因为特权而躺平,然后蜕变成像八旗子弟那样只知道提鸟笼子的废物。
末位淘汰,看似残酷,可却能最大限度的保证军队的战斗力。“汉兵满万不可敌”靠的可不仅仅只是武器,过人的体能、严格的训练,才是根本的保证。
“你是在籍子弟?”
程伯源瞧一眼身边的年青人问道。
“在下出身汝宁卫,家父崇祯十四年从军。”
一听是在籍子弟,程伯涛笑道。
“哎呀,都是自家人,出户自立不容易啊,我这边别的忙帮不着你,你不是想采访这些人嘛,你只管采访就是。”
认不认识不要紧,军中将士会照顾在籍子弟也是人知常情,毕竟,他们自己的儿子兄弟也是在籍子弟,大家彼此照顾一二,那是理所当然的。
“苏兄弟,你看那些正在训练的,有八成都是在籍子弟,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打小就和兄长们一起在卫所里训练,骨子里就透着军人的气质,训练了他们就是走个形式,可民户出身的不一样,他们不少人都以为只要身体素质好就行,你多观察一会,能看出他们不同。”
从来没有进过大营的苏云,仔细观察了一会,果然正像程长官说的那样,民户与军户的区别非常明显,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军户子弟从小就为进大营考校进行着各种训练,新兵?他们可都是自幼训练的十几年的“新兵”,而民户呢?那可是真正的新兵。
“快点、快点!别跟个娘们似得,跑起来!跑起来!快!……再快一些!”
训练官的嗓门很大,让其他操场上训练的士兵也听到了他的声音。从连长的表情看,要是现在谁给他手里送上一根皮鞭,相信他一定会用皮鞭抽着那些士兵,让他们加快速度。
看着眼前这颇为熟悉的一幕。苏云只感觉极为亲切,同时也有一种冲动。想到自己的采访任务,他笑道。
“我可以和他们一起训练吗?”
“你?”
程伯涛有些诧异的看着苏云,说到。
“和他们一起训练?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程长官,您忘了我也是军户子弟。”
苏云笑到。
军户子弟!
有几个人不是打小起就进行训练,哪怕就是次子,同样也是如此,毕竟没有谁能保证自己家的长子能够百分之百的通过校验。
大号不行,肯定要练小号。而且小号同样也要打小开始训练。毕竟,朝廷是不会额外给他时间让他们去练小号的,所以什么事情总要做两手打算。
“哈哈,我差点忘了这个了,对,你是军户子弟,咱们军户人家出来的又有几个蘘茬?行,只要你觉得不辛苦,就和他们一起练上两天。”
程伯涛哈哈大笑道。其实他也明白苏云为什么想要和那些人一起训练,并不仅仅是为了采访,可能也是为了圆愿,圆儿时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