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明“助倭抗虏”的大军驶出上海的时候,一只船队驶到了“镇戎”,故名思议,这座城的意思是“镇压戎狄”。
你瞧,大明就是如此的“耿直”,什么歧视,什么怀柔,都是没影的事,一句话,对于有些人就是要打压,大明在西南对土司进行持续三百年的打压,换来的是什么?
是游离于中原的西南彻底成为“自古以来”,土民无不是纷纷汉化,甚至语言也变成了西南官话,就是两广、福建等流行方言的地方,也无法与之相比。
“镇戎城”位于承化省南方的大古刺宣慰司,地理位置差不多就是别一个世界的毛淡棉,五年前天子封德藩宁海王朱由梢于此,就此开埠建城,虽然开埠不过短短五年,可城内外却也是商铺林立,与承化各城邦一样,居住在城内的大都是大明移民。
率领这支船队的正是奉命出访欧洲的朱由彬。
虽然贵为郡王,可是朱由彬还是专门上岸拜见了宁海郡王,德藩宁海郡王能够在承化获得一府之地作为封地,并不是因为他出身于德藩,而是因为在崇祯十二年建奴入寇兵临济南时,按惯例需要派有王爵的宗室守城,宁海王朱常沺、泰安王府奉国大将军朱常汴、泰安王府奉国四将军朱常淓、临朐王府奉国将军朱常漛。他们四人在破城时,都杀身成仁,无一人投降或者后退。
也正因如此,为了表彰其功劳,才将其分封到承化,立“宁海郡国”,不仅给予其郡国内的任免官员行政、收取税赋的大权,而且还准其设立郡兵。其实给予他们这么多权力,是因为承化省的特殊性,这里毕竟是大明遥远的边疆,是新征服地,如果实行了郡县制,难免会有官员因为山高皇帝远,对百姓、土司极尽盘剥,千里作官只为财,况且是到这样的化外之地?为什么大明当年打下了安南,没能持久经营下去,吏治崩坏、官员自视流放对百姓极尽压榨就是最根本的原因。
而相比之下,同样作为新征服地的云南,却始终稳定非常,究其原因就是云南家有个沐王府,沐王府、云南巡抚以及土司,形成了某种平衡与互相监督的局面,巡抚监督王府,王府监督巡抚,而土司受制于双方。
而现在大明对承化省的统治,就吸取了云南以及安南的经验,同时为了避免尾大不掉的局面,在承化省的要地直接设城,由朝廷派出官员,而在边远地区保留了分封制,而这些边远地区,就是土司所在地。
就像“镇戎城”就是孟人的聚居地,有一个郡王在这里“抚夷归夏”,最多一百年,这里必定就会成为另一个“西南官话区”,先用郡王、将军制土司,等到汉化完成之后,再逐步“削藩”即可,掀不起什么浪来。
当朱由彬去拜见宁海郡王的时候,船上的水兵们,也难得的有了一个放松的机会。而对于镇戎港的商家来说,几千水兵的到来,同样也让他们的生意立即热闹了起来,一时间,港口附近的酒楼无不是生意兴隆,酒足饭饱之后,水兵们自然笑闹着前往港口妓院。
但凡有港口的地方,势必会有妓院,当然,这里的妓院肯定比不上秦淮河,不过就是接待船员和码头工人的低级妓院而已。不过水手船员们也不挑剔,“船上三天,母猪貂蝉”,下一站,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哪。
酒足饭饱之后,和其它人一样,朱盛武随便叫了一个娼妓,便进了屋。屋子很狭窄,竹床铺着草席,放着一块棉布。看起来极为简陋,不过对于常年睡舰上吊床的朱盛武倒也没什么讲究。
头发乱糟糟的他,身上穿的也是普通水兵服,怎么看也看不出有丝毫龙子凤孙的模样,其实,他还真是龙子凤孙,当年张献忠破武昌城,朱姓宗室全部驱赶到江边,令其投水。他凭着水性好侥幸逃出生天。
不过,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楚王了因为楚王朱华奎降贼,乾圣皇爷登基后就下旨除了楚国,而他也就成了平民百姓,为了不让祖先蒙羞,他才改名为朱盛武。
在过去的十五年里,为了求生他一直辗转过不少行当,六年前才进入海军,生活的磨砺让他少了几分贵气,反而变得更加坚毅。接待他的娼妓看清朱盛武的模样后,不由有些欣喜,便欢喜的服侍朱盛武脱衣服。
朱盛武倒也不客气,在脱衣时,借着光看清女子的模样,便问道。
“你可会说汉话?”
女妓一愣,点头回应。
“会……一些,但不能……说快。”
“你是什么地方过来的?”朱盛武问道。
“奴婢是从日本的过来的。”
“哦,日本啊……”
瞧着面前的娼妓,朱盛武略微点了点头,这恐怕就是乾圣朝最大的特点,妓院里的妓女来自海外各国,绝对不会有明人。尽管大明的法律不禁奴婢,但却禁止明人自卖为奴或者买卖明人为奴,违者抄家,流万里。所以,现在大明的妓女都来自海外各国。
在承化这地方……嗯,也是有土人的妓女,因为很多土人尚未归化为明人。这就是典型的帝国主义的双标。
不过,即便是如此,妓院中还是倭女居多,随舰船往返各地的朱盛武,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没什么见识的龙子风孙了,现在他的见识得多。当然知道日本是很有意思的地方,他们除了铜锭和日本刀、扇子之类的东西,也没啥商品能够出口赚钱的。
不过性能温顺的会侍候人的倭婢反倒是“名牌货”,在倭婢大量输入大明以及南洋各地的同时,那些没什么进项的各地大名居然主动联络大明商贾,把治下女子送去大明或者南洋为妓,以挣取钱财,这既缓解了南洋移民的生理需求,同样也让日本大名得到了一笔额外的收益。
这当然是肮脏黑暗的历史,可是以后世的眼光来看这个时代,又有什么是伟光正的。
何必用后世的道德标准去强求这个时代。
那怕是出身宗室,朱盛武倒也不娇情,一翻云雨之后,除了二十文钱的嫖资外,又额外付了十文钱。
在外奔波这么多年,他知道,这些倭娼差不多都是苦命人,她们非但要将一半以上交给老板,还有五文钱是要交给大名的,自己顶多只能留五文钱。即便是一个月就要接上几百个客人,每天接待10多个客人,一个月也不过只挣几两银子。
挣得都是辛苦钱。
多给个几文钱,总能让他心里舒服一些。这倒不是说什么怜香惜玉。而是因为对苦命人的可怜。
人生总是这么神奇,十几年前,他还是楚王府里衣食无忧龙子凤孙,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民间疾苦。
而现在,他睡的是吊床,甚至连媳妇都没娶到,只能却在廉价的妓院里,在廉价的倭妓身上满足着生理上的需求。说起来,他现在也不过是苦命人中的一员。
或许,这就是人生吧!
终于,回到船上之后感觉到有些疲惫的朱盛武也不顾吊床睡得极不舒服。仰身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闭眼哼着悠闲小曲。
而在船舱里,还有老鼠穿行,猫捉老鼠的尖叫。对于水兵们来说,这些声音和海浪声一样。不过只是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而在未来的几个月中,这些声音将会一直陪伴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