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圣三年,在火车真正实用化之后,根据皇帝的旨意,由内府出资修建铁路之初,没有多少人意识到铁路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样的变革,甚至在乾圣三年岁末,南京城外的那条铁路筑通时,绝大多数人都以为,这只是陛下的“新鲜玩意”。
或许人们惊讶于它的速度,它的运力,但是没有任何人会相信,铁路可以修遍大明,最直接的原因就是没有足够的铁。
一里铁路需要将近6万斤铁!
六万斤铁,说多不多,一百里需要六百万斤,一千里需要六千万斤,而乾圣三年,大明的铁产量,不过只有区区八千万斤!
也就是五万吨上下。
多吗?
搁古代这样的产量绝对是空前的,即便是在工业社会,18世纪的英国铁产量也不过是区区两万吨上下而已。
放在这个时代,这样的产量绝对可以满足全国上下的需求。而且还是绰绰有余。可是用来修建铁路肯定不够。
况且民间也需要大量的铁,而且铁器还是大明的优势出口产品历史上,甚至直到18世纪前半期时,欧洲的冶铁产能还是不能满足需求,需要从中国大量进口。佛山、南京、大连等地的铁器,如洪水般的销往日本、朝鲜、东南亚、印度以及欧洲各国。
这个时代的大明就是典型的世界工厂,从铁锅到棉布再到白铜。供应着半个世界的需求。当然大量的出口也带来了一个问题产量不足。
产量的不足甚至影响到国内的供应。在这种情况下,大修铁路简直就是匪夷所思的事情。甚至有大臣上疏称“缓建铁路,以解民需”,为啥会这样?
因为廉价的高炉铁进一步拉低了大明铁器价格,自然刺激了出口,在日本一口大铁锅可以卖一两银子!
一口锅一两银子……这根本就是黑心黑到家了。
可就那,还抢着买,为啥?
一方面是因为他们造不出来,另一方面是他们自己的更贵。出口的铁器多了,直接导致民间的铁器不够用了。现在又冒出来一个铁路来“抢铁”,当然经抑制一下。
面对这样的奏折,朱国强作出的回应非常简单扩建铁厂。
但是提高铁产量,不仅仅是扩建铁厂那么简单,还涉及到采矿,既要有足够的铁矿石,也要有足够的煤炭。
所以在过去的两年中,除了新式的铁皮焦炭高炉,新式的采煤、采矿工艺,都被引入了大明,那怕那些工艺不过只是18世纪晚期和19世纪前期水平,但是仍然掀起了一场新的工业革命,甚至带来了产量的大爆炸南京铁厂的一座铁皮焦炭高炉每年可以生产多达万吨生铁。
这种19世纪前期水平的35吨高炉,简直颠覆了一切,不仅带来了产量上的大爆炸式的跃进,它甚至进一步降低生铁的价格,而这样的高炉,现在大明一共有多达七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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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价且数量的生铁供应,让铁路的建设不再受制的生铁供应。于是从乾圣四年起,大明的铁路才真正进入了建设期。
而与之相对应的是,乾圣四年三月,根据圣旨在工部新设一个员外郎级别的铁道清吏司。原本工部一共有四大清吏司,分别是营缮(营造修缮)、虞衡(山林水泽)、都水(水利工程)和屯田。随着铁路的筑建,朝廷便添设了一个铁道清吏司,铁道司,总管天下铁路,暂设正五品郎中一人,从五品员外郎三人,正六品主事三人。
而蔡方炳就是铁道司的正六品主事的,他是前右佥都御史、山西巡抚蔡懋德之子,李自成破太原时,拒绝逃离太原,选择了自缢殉国,作为忠烈之后的蔡方炳,在乾圣元年,就受恩荫,入朝为官。当年特旨召入朝中为官的忠烈之后,不下数百人,无不是量才而用,即便是没有什么才能的,也会安置一个领取俸禄的闲差。
总之,对于忠臣之后,乾圣朝一直都是极为关照,与对待降虏从贼的逆臣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其实,没有人知道,这些因为父辈“难荫”入朝为官的忠烈之后,其实是陛下在文官里掺的“沙子”,他们的身份不同于“科举正途”出身的进士、举人,也不同于世卿勋臣,靠着父辈“难荫”入朝的他们,很难真正融入文官团体,毕竟,他们既没有同年,也没有座师。可即便如此文官团体绝对不会排斥他们。
为什么?
他们的爹是文官啊!
而且还是为殉国的文官。谁敢排挤他们,那肯定是会落下骂名的。非但不能排挤,甚至还要重用,毕竟,照料忠烈之后,本身就是在为自己扬名。
这可是做好事啊!
将来那怕就是自己致仕之后,子孙也能从中受益。
也正得益于这种照料,蔡方炳才会在区区二十五岁时,成为铁道司的六品主事,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精通铁路筑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各级官长的照料。
但是对于蔡方炳来说,他却很难适应这种照料。
“这位是故忠襄公之子……”
每每别人这么介绍他时,蔡方炳的心里总是五味杂阵,道不尽其中的滋味。一边是做事小心翼翼,不敢有损先父的英明。而另一边,他又渴望着能够得到外界认可,而不仅仅只是故忠襄公之子。
不过,想要做到这一点,显然是非常困难的,毕竟在大明的环境中,长辈们会提到他的父亲,表示对他的照顾,而同辈也会用景仰的语气拉近双方的关系。
这天前脚刚出的工部衙门,那边就有一位读书人打扮的中年迎着他说道。
“这位可是故忠襄公之后……”
这样的称谓,让蔡方炳的心里颇不是滋味,但仍然勉强对来者应道。
“在下蔡方炳,还未请教朋友是……”
“鄙人孙业,是平王府长史,奉平王之命,特来请蔡主事往府上一坐。”
平王府长吏?
平王请自己?
诧异的看着来人,蔡方炳不解道。
“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