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传佛教黄教的创始人、祖师爷宗喀巴,在笃信黄教的信众之,一向被视为殊师利菩萨在人间转世轮回的化身。品書網(..)
假托鄂尔多斯蒙古人的庇护神明是殊师利菩萨,那是要把这些鄂尔多斯蒙古人往现世黄教最重要的寺庙之一甘丹寺的方向指引。
宗喀巴活着的时候,永乐皇帝曾经派人请他到南京去,但他不久圆寂了。
而他的大弟子释迦智,也即是宗喀巴死后,继承了他的衣钵主持噶当寺(即甘丹寺)替他前往南京朝拜了永乐皇帝,并被永乐皇帝钦命封为大慈法王。
从此之后,甘丹寺这一支的活佛,一直由宗喀巴的大弟子释迦智这一派系的徒子徒孙们转世继承。
同时被甘丹寺的活佛继承下来的,还有大慈法王的封号,以及殊师利人间化身的这个身份。
出身于甘丹寺的萨木腾敖斯尔活佛,带着乌素图召的数百喇嘛们一番装神弄鬼大作法事,目的是想让这些人心甘情愿地,到甘丹寺大慈法王的地盘去落脚,接受殊师利菩萨的保佑。
或许一半处于迷信,一半出于被迫,最后,总计四万五千多人的鄂尔多斯蒙古人男女老幼,在四月初一的这一天清晨,赶着羊群,踏了前往藏地朝圣的路程。
这四万五千多人,被萨木腾敖斯尔活佛及其手下乌素图召的众喇嘛们,一共编为了前后左右五部四十五个千人队。
每个千人队,都有萨木腾敖斯尔活佛坐下的十个喇嘛弟子担当僧官领队。
这样,在青草开始遍地生长的季节里,鄂尔多斯蒙古人跟着萨木腾敖斯尔活佛,及其坐下的喇嘛弟子们,先往东,再往南,依依不舍、扶老携幼地,离开了驻牧多年的河套平原。
在几代人之前,他们的祖先也曾从榆林卫的防线破边而入,穿过陕北、打进山西,一路打到紫荆关下,夺得大量金银粮草和妇女人口而回。
那一次,他们破坏城池乡村,一路烧杀抢掠,搞得陕北和山西等地一片大乱、民不聊生。
这一次,再入榆林卫,却是另外一副模样。
他们没有了兵器,没有了马匹,像是一头头野狼被拔掉了牙齿,剪断了爪子,在刘肇基、王世德所部骑马火枪手的护送之下,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活佛和喇嘛们,赶着一路将作为他们仅有的财富和口粮的羊群,一步步往南艰辛跋涉。
大明崇祯三年四月十二日,午时分,驻节延安府城的军机大臣东胜侯李邦华,亲自率领着一众官武将,站立在延安府城所在地肤施城的北门,目睹着来自北方河套之地的鄂尔多斯部蒙古人,一群接着一群,一队接着一队,浩浩荡荡地往南开去。
第一批南迁的蒙古人到来之前,早有王世德派出的锦衣卫人员前来通报消息,所以除了延安府城严阵以待以外,李邦华、赵率教、马懋才等官武将,也都心里有数。
此时看着曾经令三边各镇风声鹤唳,使得一代名臣曾铣、杨一清一个个折戟沉沙、身败名裂的套虏,无驯服地从延安府城外缓缓通过,这几个人的心都是感叹不已。
靖远伯赵率教看着城下远处通过的人群,说道:“套虏南迁藏地,三边祸根已除,自此而后,陕、甘、宁、延四镇之地,北方可以无忧,百姓可以安居矣!阁老大人此番复套之功,正是陛下所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啊!”
赵率教的年纪,说起来李邦华、马懋才这两个人的年纪都要大,不过对于身边的这两位官,他的心却也是敬佩无,此时说出这番话来,完全是发自肺腑,没有一点要拍马屁的意思。
马懋才听了靖远伯赵率教的话之后,也当即说道:“靖远伯所言,正是下官心所想!阁老大人单以此功,即可名垂我华夏青史也!”
对于这两个人的话,李邦华却是不能坦然接受,当下一边指着城下一批接着一批通过的人群,一边说道:
“朝廷复套之功,至此方得全竟!”
说完这话,李邦华回头看着身后的两人,继续说道:“圣虽以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一言表彰我等,不惜以侯、伯世爵赐予我等,但若说此番复套定套之功,皆我辈数人之功,则大谬矣!
“此番复套之功,众论以本部院第一,只是本部院心知道,某之种种举措,皆赖圣一点点指引而来!圣才是真的功劳第一啊!”
李邦华说得当然没错。
赵率教、马懋才虽然对其种种细节并不清楚,但是对李邦华这番看似自谦的话,却也深表赞同。
“陛下明见万里,真圣天子也!”
李邦华话音刚落,两个人一起点头附和,颂圣不已。
延安城下浩浩荡荡南下的人群羊群,从午时分开始通过,一直到日落下山的时候,方才全部通过。
也是直到此时,空气弥漫着的浓重腥膻气息,方才渐渐散去。
而东胜侯李邦华、靖远伯赵率教以及马懋才等陕西和延安府的官员们,方才真正松了口气。
同样松了口气的人物,还有率领三千营大批骑兵驻守在延安府西南子午岭一带的武安伯王廷臣。
毕竟四五万人的鄂尔多斯牧民,但是青壮人口有是万,一旦不愿南迁或者趁着南迁之机做起乱来,陕北乃至关等地立刻将陷入危机之,而官军人马对于洮岷固原等地的封锁,也将受到冲击。
一旦如此,后果自是不堪设想。
对于崇祯皇帝以及朝理藩院诸位大臣的异想天开,不是没有人在内心深处存在疑虑。
武安伯王廷臣及其麾下的多位青壮将领,如刘兴治、虎大威、猛如虎、吴三桂等人,心都有疑虑。
在他们看来,与其让这些天生的骑兵南迁藏地,白白便宜了那些蕃人喇嘛法王什么的,还不如直接地将其收编为军。
毕竟当初三千营骑兵的老底子,是以内附蒙古人为主力改编而来的。
而两百年来,以当初内附蒙古骑兵为主的三千营,也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兵变或者不服军令的事情。
大明军既有三千营这样的旧例在先,这一次何不把鄂尔多斯蒙古人的青壮骑兵继续收编为军,让他们跟着自己前往西北征战呢?!
这些人虽然心有所不解,对这样的兵源流失感到可惜,但是对于皇帝陛下的诏令,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反对。
与此同时,对于数万鄂尔多斯蒙古人扶老携幼从自己的防区背后逶迤通过,三千营武安伯王廷臣以下众将,却是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
崇祯皇帝不是没有想过地整编鄂尔多斯诸部骑兵,将之并入三千营或者九原镇守府、朔方镇守府,但是考虑来考虑去,最后还是接受了萨木腾敖斯尔活佛的建议。
因为这些蒙古或者藏地的黄教僧侣喇嘛们,也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主儿,要想让他们给你出力,顺顺利利地将这些鄂尔多斯人带到藏地去安置,没有好处,他们是不会干的。
而四五万鄂尔多斯人的一万多青壮丁口,正是萨木腾敖斯尔活佛的目标,这些人只要有了马匹弓箭,会成为天生的骑兵,会成为驻节甘丹寺的宗喀巴传人大慈法王用来对抗日益强大的藏巴汗以及西迁青海的林丹汗的武装。
如果没有了这些可以成为骑兵的青壮丁口,萨木腾敖斯尔活佛未必会这么积极,而甘丹寺的大慈法王也未必会同意让这些蒙古人在其领地落脚。
所以这些鄂尔多斯人的青壮骑兵胚子,不过是崇祯皇帝与萨木腾敖斯尔活佛以及未曾谋面的当世大慈法王之间进行的一个心照不宣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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