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懋才向军机大臣李邦华询问朝廷派来接替他的人选问题,也是应该的。
毕竟他这个卸了任的前延绥镇监军御史,是需要向继任者交接手头掌握的各种事务的。
马懋才到任西北之后,虽然参与延绥镇的作战事务不多,也不深,但是作为延绥镇的监军御史,他却也掌握着整个延绥镇的边军营兵和卫所的兵籍兵册、人数饷额,将校士卒的功过记录,以及监军御史安插在各个营头部伍之的线人等等机密事务。
这些东西,都是监军御史才有的权限,其有些事情连延绥镇的总兵官都不掌握。
而这,都属于前任监军与继任监军之间必须交接好的情况。
对于刘可训这个人,马懋才只是依稀记得,曾在去年京师传来的西南捷报,以及朝廷关于封赏平定水西之乱有功之臣的邸报,看到过这个名字,但是对于这个人,他却并不了解,实不知其为何方神圣何许人也。
不过,对于朝廷的旨意,像马懋才这样进士出身的官,如今当然是不会轻易提出质疑或者表示反对的了。
他在任延绥镇监军御史之前,不过是都察院里的一个七品御史罢了。
短短两三年间,只是因为在甘泉峪一带募民屯田,以及开采炼制猛火油的功劳,连升数级,成为了陕西承宣布政使司的右参政,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恩遇了。
对此,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因此,当李邦华说出了刘可训的名字,并且没有对他做过多解释的情况下,马懋才只是“哦”了一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对于如今的京师朝堂,或者说对于如今的崇祯皇帝,马懋才有着一种莫名的信心。
当今这位崇祯皇帝即位以来,短短三年时间,大明朝原本大厦将倾的局面,为之一变。
京畿之地工矿业焕发生机、勃然兴起的景象,马懋才虽然没有亲见,但也多曾耳闻。
远的且不去说它,单纯说马懋才自身在陕北延安府等地的所见所闻,已经让他深有体会。
虽然乡村残破、田土抛荒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太大的改观,但是数年之前陕北流民汹涌、饿殍遍地、人争相食的场景,却是看不到了。
这其,有流贼裹挟大量流民窜晋,最终被官军剿杀的原因,也有大量流民扛不住饥荒而倒毙荒野的原因,但是三边总督府在宁夏等地的招垦令,却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两年多来,在陕北活不下去的百姓们,或主动,或被动地成群结队涌向宁夏沿黄地区开荒种地,一方面充实了宁夏片塞外江南,另一方面,也让陕北大地一下子人去地空。
高迎祥等众贼头再次窜回陕北,之所以没有能够像以往那样振臂一呼应者云集,再次搞出什么声势,是因为这几年来,陕北原有的人口,大量地流往了他方。
像马懋才这种出身于陕北安塞县地主豪绅之家的进士,当然知道之前陕北流贼遍地的根本原因究竟在哪里。
在他看来,陕北全部乱象的根由,不过是陕北人多地少兼且连年干旱,粮食欠收,大量穷苦百姓活不下去造成的。
而其最根本的原因,则是有限的宜耕土地,高度地集在少数地主豪绅之家,而大量穷苦百姓没有土地,或者只有很少的耕地。
只要解决了土地问题,解决了耕者有其田的问题,那么今后即便仍旧是天灾连连,老百姓们总还是能够种出来一点点粗粮,可以用来救命的。
而老百姓但凡还有一条活路,他们不会铤而走险,跟着那些贼头们去造朝廷的反。
马懋才自己在甘泉峪募民开荒屯垦,并且以工代赈,雇佣大量民壮开采炼制猛火油的经验,也使得他进一步认清了这个道理。
土地,只要有了足够多的土地,流民的问题,流贼的问题,将迎刃而解。
而三边总督府的招垦令,以及如今朝廷收复河套,占领漠南所得的大量土地,则为解决秦、晋、鲁、豫、北直等地的流民问题,提供了一个百年不遇的良机。
正是这一点,让马懋才觉得,多年以来大明朝眼看着大厦将倾的崩坏局面,已经得到了一个基本的扭转。
而这个局面的扭转,正是从如今这位崇祯皇帝即位之后,才一步一个脚印地得以实现的。
包括当初因为一封奏疏而对自己的提拔重用,以及随后对甘泉峪屯垦及猛火油开采的一系列密旨指点,都让马懋才对当今的皇帝陛下充满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
也正因此,对于皇帝陛下的决定,马懋才唯有坦然接受而已。
不过,此时的刘可训,距离北河,与马懋才办理交接,然后正式任河镇监军御史,还远着呢。
虽然刘可训在平定水西之乱担任川军邓玘所部的监军,立下了一定的功劳,但因为历史的改变,邓玘所部并没有像原本历史那样立下赫赫之功,而作为该部监军的他,自然也没有如同历史那样赫赫有名。
在平定西南战后的论功行赏之,云贵总督朱燮元、南京兵部尚书武之望,一直在盛推刘可训等人。
但直到如今,刘可训仍在川东监军佥事的任,负责着水西地区平定之后的设府设县、移民善后等事务。
这一次,朝廷恢复乐河套之地,设立河巡抚一职的同时,也设立了承宣布政使司等三司,因此一下子多出了不少高位。
于是,早已成为吏部优先叙用人选的刘可训,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升迁机会,被崇祯皇帝一道圣旨,从川东道监军佥事的位置,提拔到了河监军御史的职位。
刘可训这个人在原本的历史,对平定西南奢安之乱立下了大功,但是之后很长时间一直沉沦下僚,始终没有得到重用,这与他的身份有着直接的关系。
因为他并非进士出身。
他只有一个举人的功名。
这在党争问题突出的明末,是一个重要的缺失。
不是进士,自然也没有所谓的座师,同时也没有守望相助的同年。
这也意味着,他根本没有拉帮结派,从而依靠同党或者团体力量一路获得升迁的本钱。
对于举人出身的刘可训来说,这一次由监军佥事的位置升任一个重要边镇的监军御史,当然是一个鱼跃龙门的突破。
崇祯皇帝看他,固然是因为他在其监军佥事的任表现不俗,立下了功劳,但是最重要的,还是看了他举人出身,眼下在朝无党的这个特点。
出于同样的理由,与刘可训同时得到提拔重用的西南平乱功臣,还有担任四川监军副使多年,在朝廷平定西南之乱的过程,立下了不小功劳的李仙品。
原本历史,李仙品在西南平定之后,很快升任偏沅巡抚了。
不过这一世,同样因为朱燮元亲自率军从贵阳方向一路强攻水西的原因,李仙品没有得到历史那样大展身手的机会,不过督率川军在西南征战多年,功劳还是很多的。
这一回,当然也一并被提拔到了西北新辟的河任职。
与刘可训担任河监军御史不同的是,李仙品这个万历二十三年及第的老进士,直接被提升为河承宣布政使司的首任布政使。
为了河巡抚之下的三司遴选到合适胜任的人选,以便尽快地将河之地真正纳入到大明朝的版图之来,崇祯皇帝也的确是绞尽脑汁。
除了让陕西人李仙品担任河布政使之外,崇祯皇帝还让一直在延绥巡抚麾下担任延绥参政的陈瑜,升任河首任提刑按察使。
而且还让原延绥镇主管边军卫所的副总兵李昌龄,转任河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带着以前延绥镇榆林卫等沿边卫所的破落军户们,一同北迁河,然后划片分区、授田安置,重建东胜卫前后左右五个千户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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