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北镇抚使王国兴派人送至京师的密报,除了详细报告这次抓捕卖国晋商过程抄到的各种金银商货、土地宅院等巨额财产之外,也报送来了所有抓捕到的人犯名单。品書網.
按照崇祯皇帝之前的密旨,但凡列名在后世满清内务府八大皇商之列的汉奸,如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盛兰、翟堂、黄云发,这八家全部财产抄没,全部男丁处死,女眷充军瀛洲。
那些没有列名后世满清八大皇商之列,但却也在这次行动被认为在这八家晋商的经营之入过股、分过红,或者供过货的那些山西官商世家大族,则是另外一等的处置办法了。
早在居庸关的时候,崇祯皇帝想过这个问题,最简单的办法,也是最少阻力的做法,是由锦衣卫抓捕到之后,直接定罪处死。
也是,拿到了供状之后,先杀了再说,免得朝大臣们再说废话。
这叫作诏狱,也是锦衣卫最为拿手最为习惯的处理办法。
不过后来一想,这样做,未免太简单太草率了点。
虽然这些卖国的商人们受到了惩罚,但是对于满朝官武将,以及对朝野下的商民百姓,却是起不到多大的警醒和教育作用。
要想起到这个警示的作用,必须把这个事情搞大,而且是搞得足够大,大广为人知。
只有人人皆知这些人通敌卖国的罪行,今后九边各口的商民百姓,以及沿海和内地的商民百姓,才会真正意识到通虏资敌罪名的严重性,以及后果的严重性。
说是杀鸡骇猴也好,说是杀猴骇鸡也行,总而言之,只有这样才能够警醒教育后人。
也因此,在崇祯皇帝接到王国兴密报的当日下午,崇祯皇帝在锦衣卫指挥使巩永固的陪同之下,终于下定决心召见了内阁首辅李国镨、阁臣兼礼部尚书徐光启,以及督察院左都御史李标、刑部尚书乔允升、大理寺正卿刘宗周。
一方面,崇祯皇帝让锦衣卫指挥使巩永固,正式向参加这次乾清宫御前会议的这几个重臣,通报了范永斗等杀胡口山西商会各大东主甘作建虏内应,协助建虏破城的内情。
同时,也简要通报了宣大沿边各口晋商多年来通虏资敌的一些恶劣情况。
另一方面,由崇祯皇帝亲自拍板决定,将东厂在宣府、大同等地抓捕下狱的通虏资敌晋商分子,以及锦衣卫在山西各地抓捕的通虏晋商,还有锦衣卫和东厂拿到的各种账簿、商路图和犯人签字画押的供状等等人犯和罪证,正式移交给三法司择日公审。
崇祯皇帝对众人说道:“皇祖万历以来,朝廷准许塞外鞑靼蒙古俺达汗部与大明封贡互市,因着王崇古久任宣大总督的机缘,晋地商民百姓蜂拥而至,几乎垄断宣府、大同等地边贸。当年大明与蒙古通商和好,此事本也无可厚非。
“只是俺达之后,塞北风云多变,与我多为敌而非友,宣大沿边各口之山西商会无视朝廷禁令,向以贿赂边将而通行关外,与虏贸易。
“自来边关贫瘠,物产不奉,商旅之人逐利而行,也属人之常情。先帝及朝大臣或有知之者,也多念此等人虽通行边外,但却利存关内,也算造福一方之民,未曾对此等人行霹雳手段。
“然则,却有一些晋地商人见利忘义、欲壑难填,不仅与塞北蒙古各部通商贸易,而且还胆大包天,视朝廷三番五次之禁令为无物,与大明之仇敌建虏女真人通商贸易。
“朝廷明令禁止输入辽东边外之铁器、粮粟、布匹等紧要物资,此八家商人贪图暴利,亦卖力输入。
“此八家如此作为,正是送利刃与仇敌也,可见心全无家国民族之念!通虏资敌,莫此为甚!”
崇祯皇帝的这番话说到了最后,原本白皙的脸,因为突然发作的愤怒而胀红,让在座的各个大臣都感受到了皇帝心的怒火。
东厂在宣府等地的行为,以及锦衣卫在山西的行为,已经引起了朝许多大臣的注意。
那些跟着皇帝去过居庸关的重臣,当时都知道当时皇帝的态度,所以这其的部分人物回京之后,不管朝野之间对于锦衣卫和东厂大肆搜捕晋商问罪的“胡作非为”有多少议论,一概保持沉默。
但是对于督察院的许多御史,对大理寺、翰林院、詹事府聚集的许多清流官来说,这显然又是皇帝的一项恶政。
纵容皇家鹰犬抢掠富商巨室之财产,还不是恶政么?
在他们看来,今天皇帝打仗需要钱粮,可以去抢晋商,将来再打仗或者干什么缺钱的时候,或许该抢他们之的江南商人了!
也因此,自从东厂和锦衣卫抓捕晋商的行动全面展开之后,朝野之有许多官员,不断书弹劾锦衣卫和东厂,说他们打着皇帝诏狱的旗号骚扰民间,劫掠民财,伤天害理,祸乱地方。
不过,与皇帝行在的官员们之间始终保持着密切联系的内阁首辅李国镨,以及朝许多在皇帝行在有着自己的消息来源的大臣,却早明白了皇帝的态度。
如督察院的最高长官左都御史李标,刑部尚书乔允升以及大理寺正卿刘宗周等人。
李标也好,乔允升也好,这些人都是当年东林党的同路人,算得是朝清流官们较认可的高官了。
而刘宗周更是当年东林党人之较早被贬斥的人物。
这些人在崇祯皇帝即为之后很快被推荐起用,也让当时刚刚继位的崇祯皇帝得了很多的好评。
若是搁在平常时候,他们是一定会出面劝谏皇帝不要这么做的。
但是这两三年来,宦海沉浮多年的他们,早已看清了如今的朝局,也看清了如今这个皇帝的性子。
这个皇帝要做的事情,他们挡不住,为了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晋商强出头,只会引火烧烧身,甚至是让自己丢官罢职。
所以,他们虽然对锦衣卫、东厂的做法不满,对皇帝借着杀胡口晋商通敌这个名头,将抓捕晋商的行动扩大化的做法不满,但是他们不会轻易站出来反对皇帝。
一方面,杀胡口晋商范氏、王氏等人通敌的事情,目前已经是证据确凿。
另一方面,这些晋商当年走私边外,与北虏、建虏通商贸易的往事,也的确早有各种传闻。
那些晋商豪门的背后,都有他们自己的门路,也有他们自己在朝的关系。
现在这些晋商东窗事发,出了事情,若是需要有人出面,也该是他们供奉的那些人物出面。
总而言之,这些人跟出身江南的东林党人没有一毛钱关系,自己干嘛要冒着得罪皇帝的风险,为这些老西出头?
也因此,即便是如今以犯颜直谏而闻名朝野,被誉为崇祯朝第一炮筒的大理寺正卿刘宗周,也难得地保持了沉默。
刘宗周当然对锦衣卫和东厂这样的机构充满了敌意,一有机会要劝谏崇祯皇帝消减锦衣卫和东厂的权力。
但是与此同时,作为一代儒学宗师的刘宗周,也对见利忘义的商人充满了成见。
尤其是当他听闻,杀胡口的晋商竟然勾结建虏甘作内应,使得建虏入关,肆虐宣大,无数百姓家园被毁,流离失所,他对那些见利忘义的商人,更是充满愤怒。
刘宗周的理想,与古往今来许许多多的儒家宗师级人物一样,那是“致君尧舜,再使风俗淳”。
搁在刘宗周的身,是要辅佐大明皇帝,将大明朝建成一个王道乐土、大同世界。
在他的王道乐土之,皇帝贤明,百姓淳朴,四海安澜,天下太平,圣天子安坐宫即可,自有士大夫治理天下。
总之,没有商人和武人的位置,有的只是诗书礼乐耕读传家。
也因此,对于孜孜以求以追逐商贸利益为能事的秦晋边地商人,刘宗周本来没有什么好感,到了这个时候,除了对皇帝让锦衣卫和东厂绕过各地官府而直接抓人有点意见之外,对于被抓的对象,他却并不在乎。
因此,等到这一次,崇祯皇帝将他们召进宫,将锦衣卫和东厂经办的这个晋商通虏资敌或者说通敌叛国的案件,移交给由刑部、督察院、大理寺组成的三法司公审,这几个人当然没有意见。
之前这些人对于崇祯皇帝将这个案子交给锦衣卫、东厂来办而产生的那些腹诽和抵触,也随即烟消云散了。
此时听了皇帝话,人人都是点头领旨。
而崇祯皇帝为了让他们从重从快处理,又接着对他们说了一番话。
崇祯皇帝说道:“天下四民,士农工商,在朕这里从来不分先后,一视同仁!
“今日治罪宣大山西等地之十四家晋商,非为其人行商边外、唯利是图,实因其众通敌叛国、谋危华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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