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成年人的世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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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心的话往往是从最了解你的人口中说出。

闫富贵的反应恰恰证明了闫解放看透了他内心的纠结。

三个多月了,家里人闭口不提的事,这是一道共有的伤疤。

现在闫解放疯了似的,撕开它,让所有人都痛苦。

闫解旷手中的筷子停了下来,里屋的葛淑琴捂着嘴,忍着哭声。

闫解娣扶着父亲,可眼睛瞪得大大的,她不理解二哥为啥要这么做。

尤其是躲在厨房的母亲,宁愿躲在厨房里哭,也不出来劝一劝。

这个家到底怎么了?

“二哥!”

闫解娣满眼泪光地喊道:“你到底要干啥呀!”

“呜呜呜”

她年岁其实还小,真是被家里的状况给吓坏了。

这会儿呜呜地哭着,一边照看父亲,一边质问道:“咱这年还过不过了?!”

“过年?当然得过!”

闫解放就像是疯了一样,这会儿的表情下全是疯狂,就连说出来的话,听在她的耳朵里都是疯言疯语。

“为什么不过,这饺子真好吃啊嗯!”

他夹了一个饺子塞进嘴里,回味似地说道:“多少年了,多少年过年没敞开地吃顿饺子了”。

说完这一句,他回头看了看三弟闫解旷,突然露出了一个微笑,道:“吃,敞开了吃,今天咱家过年了!”

闫解旷就是再不长心,也知道这个时候轮不起筷子。

他手里的筷子这会儿比秤砣都要沉,不敢看二哥的疯狂,更不敢看父亲的颓败。

不是无能力为,而是不忍,也不想面对家里即将四分五裂的状况。

“为啥不吃?喝酒?”

闫解放“嘿嘿”一笑,招了招手,道:“酒好啊,喝了酒就能忘掉所有,要不要来点?”

闫解旷闷着头不说话,默默地将手里的筷子放在了桌子上。

别说喝酒了,就是吃饭他都不敢了。

“嗬”

闫解放见他不喝,自己又喝了一杯,一边喝着,眼泪就从眼眶里流了下来。

“饺子就酒,越喝越有啊!”

“喝了这杯酒,忘了烦恼和忧愁…忘了以前遭过的罪,忘了我断了的腿,忘了…”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了里屋的门,因为他想要忘了的人就在屋里。

“老二”

闫解娣一回头,发现母亲满脸泪水地扶着门框站在那,赶紧放下父亲去搀扶母亲。

“妈!你没事吧?妈!”

她一声一声地喊着,是看见母亲面若白霜,满眼凄苦的模样,似是比二哥还要疯狂。

“老二,你要你爸的命吧”

侯庆华一只手扶着门框,一只胳膊被闺女搀扶着走进屋里,跌跌撞撞地到了桌子前。

“妈知道你心里苦,妈不让你受罪”

她由着闺女的扶,坐在凳子上看着闫解放说道:“你先送走你爸,等他死了,当妈的不拦着你”。

“妈!”

闫解娣震惊地看着母亲,又恐惧地看向父亲,她不知道,这个家为何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闫解旷终于受不了这份压抑,默默站起身往外走去。

没人关注他,他也不想惊扰屋里任何人,只想赶紧出去透透气,不然像是要憋死了一般。

侯庆华似是没听到闺女的召唤,只对着闫解放指了老伴儿道:“你看他都那副德行了,你再说几句,你再耍几样,说不定他就过去了”。

“咱不治了,这次咱们不治了”

她面似痴呆地说道:“咱们就等着他死,他死了,没人拦着你”。

闫解放手指湛青地捏着酒杯,手指肚已经捏扁了,另一只手的筷子颤抖着,面上的疯狂换做了挣扎。

他当然知道他妈说的是反话,是极端情况下的劝诫。

“妈,我这心里…太苦了”

“妈知道,妈知道”

侯庆华状若疯癫地看着儿子,点头安慰道:“是是,妈都知道,妈都理解你”。

“不,你不理解”

闫解放又喝了一杯酒,自顾自地倒上,看着酒杯说道:“我这辈子从没有痛快过,什么都是谨小慎微,什么都要争抢,我太累了”。

他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哽咽着说道:“在外面要维护教师子女的形象,人家孩子都可以玩,就得是我们,得堵在屋里装模作样看书写作业”。

“人家的孩子可以犯错误,唯独我们当老师的孩子,就得考前三名”

“在外面也就算了,是我们无能,给老师丢脸了,可在家呢?”

他满脸怨恨,也不顾洒下来的泪水,死死地盯着靠坐在椅子上沉默的父亲,咬牙切齿地质问道:“您是不是恨自己孩子太多了,非要放在盆碗里斗死几个才痛快!”

冷不丁的,闫解放的话刚说完,便挨了他妈一巴掌。

打完了闫解放,侯庆华也愣住了,随后似是后悔,似是警告地说道:“不能这么说你爸,你哥…是我…是我啊!”。

“呵呵”

闫解放苦笑着看了他妈,丝毫没有在意脸上的疼痛,这倒是能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您这么替他着想,他有没有想过您的痛苦?”

说着话,他转头看向父亲,道:“您真就认为是我妈害死了大哥?那钱不是您收起来的?在您眼里,钱永远都比孩子…”

“够了!”

闫富贵一拍八仙桌,但好像所有的气力都耗费在了这一巴掌上。

他有些气喘吁吁地看着儿子,脑袋不疼了,可心凉了。

“自欺欺人是吧!”

闫解放可不怕他,冷笑道:“您自认为那钱是我嫂子给的我妈,我妈又把钱交给了您,您就不沾因果了是吧?”

他语气阴森地盯着父亲,道:“我大哥不会原谅您的,永远不会”。

说完,目光扫过泪流满面的母亲,端起酒杯喝了越来越苦的酒。

闫解娣这会儿也是哭着,跌坐在地上,趴伏在母亲的腿上哭嚎着。

二哥说的极端,可句句都是真言,如果不是父亲死抠着钱,兄妹几个又何必从小各自算计着对方。

这个时候闫解旷从外面走了回来,默默地进屋,犹豫着,在八仙桌上放了一把钱。

这是他参加外面那些活动时,偷偷自己攒下来的。

有金子,有银子,找人换了钱,只想着早点出去过日子。

可现在日子没了指望,家都要散了,要这钱还有什么用。

听着二哥所说,他也想的再清楚不过,大哥的死,跟家里父母兄弟之间紧张的气氛不无关系。

你防着我多吃,我防着你多拿,亲兄弟比外面论的朋友都要算计和计较。

以前他不知道心里的感受是什么,这会儿只觉得辛苦,特别的累。

到柜子上拿了个酒杯,坐到了二哥身边,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闭着眼睛喝了。

他真想早点把那钱拿出来,哪怕是不多,也能暂缓家里的矛盾。

只有家要散了,他才知道有家才有他的片瓦遮身,每家的孩子风餐露宿。

侯庆华只是哭着,抱着闺女哭着,她发狠话,哪里是咒骂爱人去死,是想问问儿子的心意啊。

你要为了自己,愿意让你爹去死,那她这心也就死了,日子也就甭过了。

可现在知道的是,儿子心里的苦闷都淤在了一起,就是这般埋怨他爸,也从未想过不孝的事。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她一个妇道人家,拉扯几个孩子尚有余力。

再多的,她都得听一家之主。

闫富贵坐在那,手指使劲攥着椅子扶手,怕是支撑不住身子滑下来。

回想过去的二十年,两个身份,一个老师,一个父亲,好像都挺失败的。

当老师没有教育好学生,竟然出现了学生管老师的状况。

教不严,师之惰。

当父亲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儿女,怨气羁埋,知错不改。

养不教,父之过。

这辈子,真的做错了许多事。

“你要埋怨我,哪怕是恨我”

闫富贵艰难地开了口,语气带着深深的疲惫,道:“都随你”。

他又抬起头看了看里屋,又看了看闫解放,抿着嘴顿了顿,这才又道:“你要过什么样的生活,走什么样的路…”

“也都随你”

这话说的实在是艰难,但依旧言辞肯定:“我不管了,不为难你,也不为难自己”。

屋里的哭声逐渐减弱,侯庆华搂着闺女,泪眼婆娑地坐在那,了无生气。

闫解放也不再言语,只是喝着闷酒,与弟弟一起,你一杯,我一杯的。

“但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

闫富贵努力挺直了脊背,态度冰冷地说道:“要独立,要自主,就拿出个样儿来,颓废耍酒疯解决不了问题”。

“你们,也是一样”

他点了点小儿子和小闺女,提醒道:“只要在这个家,就得出一份力,我养你们小,不养你们老”

“我也不指着你们养我的老”

后面这一句说的十分心酸,可还是说了,说的很坚决。

“行了,就这样吧,过了这个年,你们自己张罗着办,这房子没有你们的份,毕了业都走人”。

“行,我走”

闫解放吃完最后一个饺子,喝了最后一杯酒,痛快点头道:“以后就不麻烦您了”。

说完便要起身,可能喝的多了,或者腿脚实在不便,差点摔了一个趔趄。

还是弟弟闫解旷搀扶了他一把,这才没有抢破脑袋。

“嗬嗬”

闫解放好笑地看了看脸色雪白的弟弟,使劲站起身,又拍了拍他的手。

“没事儿,今天开心,真开心”

他攥着弟弟的手,真诚地说道:“第一次,长这么大第一次跟你喝酒,没想到这么开心”。

说完撒开手,转身进了里屋,没一会儿便卷了铺盖,拎着自己的衣服包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二哥…”

闫解娣这会儿已经站了起来,愣愣地看着他,问道:“你去哪?”

“门房,今天我值班”

闫解放有些站不住地晃了晃身子,但还是努力对着妹妹笑了笑,说道:“暂时对付一宿,明天出去找房子”。

“现在去哪儿找房子啊!”

闫解娣虽然岁数小,可也是大姑娘了,啥事她不懂。

京城现在工作机会少,但人多,人一多房子就少。

就是有工作的人也不一定能分着房子,配上宿舍,更何况身无分文的二哥呢。

就糊火柴盒那钱,每个月下来都是贴补给了嫂子,可能今天的饺子就是他最后的手头钱了。

闫解放已经走了两步,这会儿站在门口,背对着家里人,两眼空洞地望着门外,可嘴里却笑着安慰妹妹,道:“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

说完,也不顾妹妹的呼喊,拉开门毅然决然地走出了家门。

只有当走出家门的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他心里对于家的概念是什么,不仅仅是一处遮蔽风雨的屋顶。

还有在意的人。

“要包饺子了,你干啥去?”

傻柱见着李学武抱着孩子出门,笑着招呼了一句。

跟着送出来的刘茵和姬毓秀等人也同他说笑了几句。

李学武颠了颠闺女解释道:“今年不成了,家里还等着我们回去过年呢,明年的”。

“明年就好了”

傻柱顺着李学武的话往下想,嘴里念叨着说道:“明年就一岁了,都能爬了,到时候凑在一起一定热闹!”

“你就喜欢热闹”

李学武没叫母亲她们再送,到西院还拐个弯儿,外面这会儿真冷。

雪还飘着,但没风,如果穿的厚一点,真有种惬意的感觉。

跟傻柱说着话,一同往垂花门外走。

刚到了外院,便见门房里呼呼啦啦地走出几个小子来,一个个地嘀嘀咕咕,似是不满。

但见李学武抱着孩子出来,又都住了嘴,鸟悄地往门外去了。

傻柱瞅了门房一眼,抬手示意了李学武往西院走,嘴里却是小声介绍道:“闫解放,跟家里掰了,自己卷了铺盖出来过”。

“在门房过?”

李学武倒是没在意闫解放跟他家什么事,只是住在门房可不是个事啊。

傻柱也是这个意思,撇撇嘴说道:“谁知道呢,一大爷不可能让,那门房是公用的”。

“我觉得闫老扣不敢有这个心思”

他意有所指地道:“为了占块地方,跟儿子吵吵吵地演出戏,不至于的”。

“你想的可真多”

李学武见倒座房里的人出来送他,摆摆手,示意他们回去继续玩。

傻柱一直送了他到西院,于丽也跟了出来。

闫家出了什么事,住在对面的李家其实大概能知道,只不过李学武不愿意说。

在西院,篝火依旧烧着,有不要的废旧垃圾这会儿都堆进去烧着。

姥爷年前从街上园林处理的树木堆中拉回来几个死沉的木头疙瘩。

这玩意太过于实诚,搬着费劲,烧着也费劲。

堆进去烧着,只要看好了,能一直热到明天早晨去。

为啥要点篝火?

因为经济实惠,不犯忌讳。

烟花爆竹不让放,点火烧柴火可是没人管的。

有了火,就有红红火火的寓意,再加上今天下雪,有火烘烤着,院里也是不冷。

没见西院地名上的雪是要比大院的浅嘛,就是热空气翻滚,行程了暖流。

李学武出来的时候老七帮忙把车给开了出来,方便他抱孩子上车。

于丽最后稀罕了一下有些困了的李姝,塞了一个小红包在她棉袄里,言说是压岁钱。

李学武没在意这个,笑着同傻柱两人打过招呼,又同站在外院门口的几人招了招手,便开车出门了。

于丽和傻柱站在原地,目送着指挥车消失在胡同里,这才收回目光。

“你刚刚跟他说啥呢?”

“啥?哦”

傻柱被于丽突然问的一愣,随即笑了笑,下巴示意了前院方向,道:“三大爷家”。

这么说着,他示意了于丽往火堆跟前儿站了站,一边烤着身子,一边解释道:“那会回去的时候就听见他们家吵吵,后来棒梗学的,说是闫解放从家里搬出来了”。

“棒梗?”

于丽挑了挑眉毛,问道:“你让他盯着去了?”

“我?别闹了”

傻柱嗤嗤笑着道:“我跟他们家又没有关系,是棒梗带着院里的孩子玩抓瞎,无意间听见的”。

“这孩子越来越烦人了”

于丽念叨了一句,随后看着火堆里的红彤彤火焰,道:“人生其实挺无常的,对吧”。

“这话怎么说呢?”

傻柱先是问了一句,随后自己想了想,也是点头道:“谁能想到我何雨柱也要有儿子了呢”。

见他又把话题扯到这个上面,于丽撇了他一眼,咧咧嘴,说道:“是啊,长的这么磕碜都能找到媳妇”。

“你管的忒宽敞了嘿!”

傻柱不满地嗔了她一句,随后自己想想也觉得意外,傻笑着道:“谁叫咱有福呢”。

“傻人有傻福?”

于丽调侃了他一句,随后说道:“我是在想啊,如果当初有其他选择,我的人生会是怎么样的”。

“你?现在不挺好的嘛”

傻柱看了看她,问道:“你对现在的自己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没,就是在想”

于丽蹲下身子,坐在了火堆旁的木头疙瘩上,抱了抱胳膊,抿嘴道:“想以前的事”。

“胡思乱想”

傻柱瞧见妹妹站在倒座房窗子里往这边张望着,便招了招手,随后跟着于丽坐了下来。

“别的暂且不多说,只是你这婚不离,那现在的葛淑琴就是你了”。

“嗯,可能吧”

于丽下巴垫在了胳膊上,不知道为啥,就跟傻柱聊了起来。

雨水走过来的时候,他们正说着院里以前的事。

是于丽刚刚嫁过来的时候,院里人对她的看法,她对院里人的看法。

于丽甚至讲到了她第一次看见傻柱时候的印象,觉得他挺愣。

“你的印象完全正确”

雨水挨着她坐了,撇嘴道:“我哥就是愣”。

“去,别说我”

傻柱一晃脑袋,抱着胳膊撑在膝盖上,对着两人说道:“我充其量也就是个玩世不恭,哪有你们说的那样不堪”。

“再说了”

他撇嘴道:“要我真是愣,你嫂子能看得上我?”

“别充大个儿了!”

雨水翻了翻眼珠子,道:“要不是…要不是嫂子初来京城无依无靠,能选你?”

她话语里的顿挫很短,但于丽已经捕捉到了,想来雨水要说的是李学武。

什么时候他又成了这姑娘闭口不提的人了,又是惹了什么桃花债。

雨水却是没有发现于丽的变化,这会儿正跟她哥斗着嘴,满眼的瞧不上和不服气。

傻柱被她说的没脾气,气呼呼地站起身便往回走。

于丽好笑地怼了雨水一下,对着傻柱的背影喊道:“真生气了啊?”

“没有,包饺子去”

傻柱回头叮嘱两人道:“别玩火啊,小心尿炕”。

“滚你的吧!”

于丽刚刚还好心怕他真闹急眼了,这会儿捡了小石子扔了对方。

见着傻柱嘿嘿嘿地进了院,她这才嘟着嘴对雨水说道:“你瞧你哥”。

雨水却是耸了耸肩膀,道:“刚才你还拿他当好人呢”。

“那你说谁是好人?”

于丽突然抓住了雨水的话头,意味深长地笑着看了她。

雨水扫了她一眼,急忙转过头不去看她,可又觉得这样明显心虚,嘴里强调道:“什么什么好人啊,你说啥呢”。

“跟我装傻是不是?”

于丽用肩膀撞了她一下,没再去看她,而是踢了脚边的木头碎屑进了火堆,嘴里似是规劝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女人输不起,一定要看准了对的人”。

雨水听懂了她的话,沉默片刻,问道:“你呢?找到对的人了吗?”

“还是…”

她犹豫着看了于丽,又问道:“你后悔了”。

“呵呵,后啥悔啊”

于丽笑了笑,捡起地上的小树枝伸进火堆里随意地挑拨着,嘴里念叨着:“我从来都是糊涂的,走一步看一步,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对错”。

“回头看呢?”

雨水目光盯着她,问道:“回过头来看一看,你是庆幸,还是后悔?”

“不,都没有”

于丽胳膊撑在膝盖上,扭头直面雨水,道:“我的第一段感情里不全是冷漠和失望,所以没有庆幸”。

“至于说后悔,那就更没有了,就像你哥说的,至少我现在很好”。

“我哥的话你也信”

雨水无语地撇撇嘴,叠起右腿用右手撑着下巴垫在了腿上。

“反正我看他一天天没事闲的,东扯西扯的,管八家子闲事”。

“呵呵,他希望你早点找个好人嫁了吧”

于丽看了看她,问道:“你到底想找啥样的?”

不等雨水回答,她眼神动了动,问道:“还是…”

“没有,你想多了”

雨水果断地否定了于丽的话,甚至都没让她把话说完。

她知道于丽想要说什么,不提还好,真说出那个名字,她会尴尬。

于丽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其实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你也知道…就是觉得可惜了”。

“可惜什么?”

听她如此说,雨水倒是来了兴趣,异样地问道:“我可惜?还是可惜他?”

“他可惜什么呵呵”

于丽轻笑出声,看了雨水一眼道:“你真贴着他,他捡便宜还来不及,你以为他真是好人啊?”

说完摇头笑道:“我是替你可惜呗,人生本就可以郑重选择的,他注定辉煌,可也会掩盖你所有的希望和光芒”。

“你是这么想的?”

雨水被她刺探内心,也无所顾忌地反问了回去:“那你和他现在是…”

“是什么?情人呗,都算不上”

于丽笑着撞了撞雨水的肩膀,道:“你要是跟他,说不定他愿意养你一辈子”。

“算了吧,我能养活我自己”

雨水撇了撇嘴,低下头说道:“他不喜欢我,甚至故意躲着我”。

“鬼扯”

于丽好笑道:“从来只听说狼不吃菜的,就没听说狗不吃…肉的”。

她话说的有点牙碜,可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我说了,他不是好人,有大姑娘贴着他,他美死”。

“呵呵”

雨水轻笑了一声,随即摇头道:“真的,前几天,他把我一个人扔饭店,自己回去了”。

“什么时候?哦!”

于丽微微皱眉,随即知道了,点头道:“你哥念叨过,是你没回家那晚对吧?”

“我哥到底跟多少人说我夜不归宿了?!”

雨水见于丽也是这么说,皱起眉头不满地抱怨了一句。

于丽好笑地揽住了她的胳膊,道:“你哥是好心,怕你遇着坏人呢”。

“可他没想到,狼真有不吃肉的一天”

她调侃着逗了雨水一句,随后小声问道:“你信他就只有我…们…那种关系?”

“嗬”

雨水没回答,可略带无奈和嘲讽的轻笑已经表达了她的心意。

于丽也是点点头,说道:“光我知道的就几个了,所以我说他不是好人”。

“秦姐呢?”

雨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皱眉问道:“最近好像他们…”

“你也看出来了?”

于丽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心里笃定雨水是相中了李学武的,不然不可能这么关注他和他的关系。

“说起来有些好笑,可情况就是这样”。

她看着雨水顿了顿,解释道:“可能某一天,我跟他的关系也会渐渐的疏远,变成朋友或者伙伴一类的…你懂”。

“那…你是怎么想的?”

雨水看着她问道:“就这么干等着?”

“不然呢?”

于丽好笑地看着她,道:“你喜欢的人,我都追到了,会轻易放弃?”

“我没喜欢他”

雨水见她直白地说出,犹自倔强着强调了一句,随后又问道:“你不怕他不要你?”

“怕,什么时候都怕,可是呢”

于丽笑着说道:“他本来就不属于我,是我黏着他”。

“如果真的有一天他不需要我了,我就悄悄地走开,看着他好就行了”。

“有点不公平”

雨水抿了抿嘴,道:“我不喜欢这样,更觉得失望”。

“哪里来的公平,你要什么?”

于丽看着她问道:“你觉得他为了我能做出什么?”

“不,我从未要求他为我做什么,因为他已经为我做的够多的了”。

“包括秦淮茹,她更知足”

于丽给她解释道:“明明知道再进一步或者纠缠会给彼此造成麻烦,又何必为难呢”。

“我始终说她是个聪明人,从未想要得到李学武,她想要的现在已经得到了”。

“你是不是觉得对李学武不公平了?”

于丽笑着看了雨水,见她摇头,也跟着摇头道:“他就是这么个性格,头脑特别清醒”。

说到这,她叹了一口气,拉着雨水的手劝道:“所以我说你要主动贴着他,他一定愿意”。

“他可以养着你,给你好的生活和机遇,但绝对不会给你爱情”。

于丽表情变得很认真,提醒雨水道:“喜欢他的小姑娘特别多,俱乐部黏着他的,但凡敢幻想的,他都不沾边”。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跟那些小姑娘…?”

雨水的脑洞确实很厉害,于丽说的她听懂了,可重点有点歪。

于丽好笑地摇了摇头,肯定道:“从来不,他坏死了,净逗那些小姑娘玩”。

“嗬想到了”

雨水撇撇嘴,说道:“他胆子真小”。

她想着,自己都送到他面前了,还能把自己一个人扔在饭店,足可以证明他的胆小了。

于丽点点头,认同地说道:“可以说是谨慎到了极点,要不然也不可能是秦淮茹,是我了,对吧”。

“还是个色胆包天的坏痞”

雨水一针见血地点评了那个混蛋,随后撇嘴道:“真不是好人”。

“你知道就好了”

于丽笑了笑,说道:“要不我还在想,他疏远了我们,是不是有了新欢,看来是我想多了”。

“你还怕这个?”

雨水咧咧嘴,打量了于丽一眼,道:“你不是说…”

“是啊,我是说随缘,可不耽误我在意啊”

于丽看着她说道:“你知道我多久没跟他在一起了吗?”

“秦淮茹就不说了,我知道的几个关系,他都少了接触,你不觉得疑惑?”

很直白地,她对着雨水讲道:“我敢保证,他绝对没有碰俱乐部的几个姑娘,厂里就更不可能了,这你应该了解”。

“家里不可能,单位不可能,我这不可能,外面他都忙的没时间”

于丽好笑地问她,道:“你说我该怎么想,只能是想你了”。

“我没有”

雨水摇头否定了于丽的猜想,撇嘴又道:“万一…是他不想了,或者不行了呢,也说不定”。

“嗬扯”

于丽撇撇嘴,看了雨水一眼,小声道:“他…试试你就知道了,厉害的吓人”。

“吓说啥呢”

雨水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推了她一下,道:“你就会胡说八道”。

“嗯嗯,你就当我胡说”

于丽笑着逗她:“千万别尝试,否则会上瘾”。

“呀”

雨水羞红了脸,要去掐她的脖子,两人笑闹着,火堆旁有了春天的气息。

女人之间的笑闹总是会超出男人的想象,甚至有点过分。

在特殊的时间,特殊的环境,可能就说到这了,彼此都想敞开心扉聊一聊,也就有了共同的秘密。

于丽知道了雨水的心意和迷茫,雨水也通过于丽的坦白和叙述,知道了李学武的坏。

对于于丽的劝说和警告,结合前段时间两人之间的长谈与接触,雨水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大概的决定。

不然也不会让她哥张罗相亲的对象了,就是想早点结束这迷茫的人生。

随便来一个,只要长得行,工作行,性格行,那就行了。

良人虽云好,安能远相从。

旧伤仍未愈,需来日方长。

就是如此想着,心中难免会有些隐隐的痛苦,惟愿时间会冲淡一切,包括对那人的喜欢。

当然,她并不怀疑于丽的危言耸听和别有用意的劝说,可事实就是事实。

你要问李学武跟秦淮茹等人都断了,还会在一起嘛。

这么问的只能说你对成年人的世界还没太了解,或者说太纠结。

感情上的事,没有太绝对,谁都说不好坐在一块会不会看上谁。

人本身就不是机器,哪里一是一,二是二,他有能力,选择的余地就更多。

相反的,秦淮茹和于丽在做选择的时候就要谨慎太多。

于丽刚刚也跟她说了,秦淮茹不是不想再找个搭伙过日子的,直到现在都不提这件事,倒不是李学武的缘故,更不是她婆婆。

是秦淮茹思来想去自己不想找了。

以前是工人的时候生活困难,自然希望有个人相互扶持。

可现在生活无忧,工作稳定,经历过生活琐碎的女人,心智都成熟了。

又不是没儿没女的,何必找个大爷回来伺候呢。

就为了那个…哪不能解决啊,只要看得开。

李学武也好,其他人也罢,真选择了单身,她自己的选择反而多了。

再看于丽,她自己也说,李学武可从未说过养她的话,更没想着跟她一辈子。

愿不愿意找,什么时候找,找什么样的,全在她自己。

她自己不愿意找,就算没有儿女,也不愿意再组建个家庭,鸡飞狗跳,伺候大爷了。

关于孩子,于丽坦言这个没得谈,警告雨水这是她必须谨慎的一点。

就连全家都在俱乐部,帮李学武出工出力的娄晓娥都得不到的东西,别人就想都别想了。

在一起从来都不是因为爱,可能只是苦难生活中的报团取暖,或者相互慰藉。

你说这是关系混乱、毫无底线,可成年人的世界从来都是如此。

周小白无比希望得到一份甜蜜的爱情,可她只有十七岁。

她们那个年龄可以无限的幻想,甚至做梦。

可李学武从未主动走进她们的梦,甚至是一点机会都不给。

什么是爱?

周小白可能说牵了手就是爱。

但李学武很明确自己的感受,他的爱更成熟,更奢侈,一般人得不到。

在一起的开心不是爱,永远在一起同时拥有不开心和开心才可能是爱。

李学武无法将开心和不开心同时送给雨水,所以她自己很清楚,应该如何选择。

真在一起当然开心,可只能一直开心,不开心会戳破这种关系,造成复杂的后果。

在防止这种情况发生之前,就不要想着开心,直接把不开心送给她,这样彼此都轻松。

于丽讲给雨水的是李学武表现出来了,但雨水看见的,尚未认真理解的一面。

她真要去赌李学武的明天,依着姑娘的身份,自然能得到更多。

比如于丽她们从未得到过的承诺,比如更好的资源和机遇,比如舒适的生活和未来。

但失去的也会更多,包括对未来的选择,做母亲的机会,甚至是光明正大走在他面前的勇气,还有家人。

两相做比,一目了然。

想要拥有一份纯真的爱情,是要比登天还难,尤其是成年后的两人。

因为对于成年人来说,爱情,意味着责任和担当。

四合院,门房。

撵走了打牌的几人,闫解放将被褥铺在了炕上,衣服兜子则是随意地放在了角落。

火炉子烧的旺盛,不大的火炕可不敢这个时候铺褥子,真能引着了。

从家里出来的失落感,经过门洞里冷风一吹,这会儿酒意上头,似乎头脑反而清醒了些。

他不知道越醉酒越清醒是个什么感觉,因为他从未喝过没掺过水的酒。

坐在炕上,看着角落里糊火柴盒的工具,心里想着难道一辈子都要干这个?

正迷糊着,门房的木头门却是从外面被人推开。

他努力抬起头睁了睁眼睛,却觉得自己真喝多了,都开始出现幻觉了。

嫂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木头门再次关上,冷风吹得他打了个激灵,晃了晃脑袋,这才看清面前站着的真是嫂子葛淑琴。

“嫂…”

“你不回家?”

葛淑琴怀里抱着孩子,满脸严肃地看着他问道。

闫解放愣了愣,确定真是嫂子,随即摇了摇头,道:“不回去了”。

葛淑琴看了他好一会,这才问道:“是置气,还是真长了志气?”

闫解放沉默了片刻,这才抬起头,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我腿瘸了,但不是人废了”。

他说道:“没啥志气,就想好好活一把,看看我到底能活成啥模样”。

葛淑琴再次看了他许久,这才开口道:“收拾东西,跟我走吧”。

“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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